童家的大門果然打得大開,屠深進去時,也沒有遇到什麼阻擋,直到他要進到童渺渺的內院前,童家五兄弟像五棵大樹般立在那兒,一臉的咬牙切齒,什麼刀劍棍戟叉全拿在手上等著他,一副要將他吞吃入月復的模樣。
「混帳!害得我們家渺渺傷心難過,居然還敢踏入我們童家,真當我們童家沒人了。」許久沒在屠深面前囂張了,童必知這句話喊起來特別爽快。
五兄弟交換一個眼神後,持著武器就朝著屠深沖去,五馬分尸是不可能,但痛打一頓絕對免不了。
然而就在那些兵器險險要踫到屠深的前一瞬間,他淡淡開口道︰「三百五十萬兩黃金……」
此話一出,童必知正打算往他頭頂招呼的那支長棍,硬生生轉向打在了地上,而童必尺的刀背也從他身側劃過,劈在樹干上;童必近的劍是帶鞘刺過來的,居然與童必乎的叉纏在一起;最後童必勇的長戟才沖過來,卻是往地面狠狠一插,發出一聲巨響,接著他老兄便站在原地不動,一副穩若泰山的模樣,標準的雷聲大雨點小。
屠深搖搖頭,再繼續前進,但童必近及童必乎又擋在了他前頭,打不了,總不至于擋不了吧。
「渺渺的賣身契還在我這兒。」
這句冷冷的話,又讓童家五兄弟縮起了尾巴,什麼招式全收了回來,只能無奈地看著屠深走過去。他早就掌握了這五兄弟的把柄,讓他們來擋人,無疑是羊入虎口。
然而當屠深走到童渺渺的房門前時,最後一關卻是一臉不善的童濤山,他右手拿了把關刀在背後,刀鋒指地,左手抓著胡子,氣勢驚人地瞪著屠深,一時之間讓屠深都差點以為自己看到關公再世了。
只是這一關他避不了,無論如何是他欺負了人家的寶貝孫女,于是他凜著臉上前一揖,一副任君宰割的樣子。
「哼!屠深小子,敢欺負我心愛的孫女,你就拿命來抵吧!」說完,童濤山把胡子往襟里一塞,背後的關刀往地上一插,不知從哪里拿出了一支藤條,毫不留情的往屠深身上抽去。
真要拿關刀砍這小子,他還嫌重,萬一少了胳膊少了手,怕對面屠大慶不沖過來和他拼命!
咻咻咻!藤條抽到肉的聲音響亮明確,屠深咬著牙不吭一聲。這是他該受的苦,比起童渺渺承受的心碎,他這還算是輕微的。
只是他不叫,就顯不出責罰的嚴重,童濤山心忖這小子叫幾聲也就罷了,但他居然硬生生的挺住,身上都被打出血來了,讓童濤山更加氣憤,忍不住加大了手勁,最後居然啪的一聲,把藤條都給打斷了。
「你這小子,叫幾聲示弱不會嗎?非得惹得我老人家生氣不可。」童濤山用斷了一半的藤條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屠深全身是熱辣辣的痛,想擠出苦笑都沒辦法,調整呼息好一會兒,才有辦法開口,「這是我該承受的,我欠渺渺、欠童家的,豈只這些……」
童濤山無語了,原來這小子這麼硬氣,看來他當真錯看他很多年,只不過他也有他的用意,只得放低了音量,皺著老臉咬牙道︰「你這小子慘叫幾聲,渺渺听著可憐不就出來了嗎?你不知道她在房里躲了好幾天了,我們都擔心死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童渺渺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來,了一圈的她立于門前,因為帶著愁容,讓她本就我見猶憐的氣質更加突出,看上去是那麼水靈靈、怯生生,彷佛手一踫就會如水般化了,呼吸大力點就會將她吹散了,所以每個人都是不由自主屏息地看著她。
但見她幽幽一嘆,眸光復雜地看了眼滿身傷痕的屠深後,眉頭幾不可見地微攏一下。
「袓父,讓他進來吧。」說完,她轉身走入房間。
屠深還陷在看見她時的撼動,並沒有移動腳步,她的愁思,比童濤山的藤條還大力地抽在他的身上,讓他疼的不只是身體,還有心。
他記得以前只要看見她,她就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臉上只有笑容,尤其使壞的時候,笑得更是燦爛,燦爛到都可以勾走他的心。
但是他,親手剝奪了她的笑。
童濤山見屠深遲遲沒有動作,心中一急,一腳將他踹進房里,還順手替小倆口將門一關,隨即他長嘆了一口氣,無語地望向天上,希望上天保佑,屠深來這一回之後,他的小孫女能回復以前活潑可愛的模樣。
童渺渺面無表情地坐在床沿,屠深進來了,她是正眼看向了他,但表情卻沒有任何改變,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似的。
屠深來到她身旁坐下,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那是她的床,終于讓她的表情有了一絲波動。只要她有反應,就值得他慶幸了,至少她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對他無動于衷,她只是封閉了自己的心。
屋子里是一片沉默,漸漸地都起了一絲涼意,讓氣氛顯得更為沉重。
屠深整理了一下心情,幽幽的道︰「十幾年前,我父母在剿滅長生教時身亡,那日消息傳回京城,舉國悲痛,但我袓父卻是面無表情,淡淡的說了句‘將士就是要死在沙場之上」。直到喪事結束,牌位入宗祠那個夜晚,我看到袓父偷偷的拭淚,我才知道他不是不難過,而是因為他是屠大慶,盛隆王朝的支柱,所以他的脆弱,不能讓別人看到。
「從那一刻起,我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查出害死我父母的凶手,我要親手報仇!」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十分具有穿透力,終于讓童渺渺有了些情緒,卻是帶了些難以置信。
因為那一年屠深好像才十歲,這麼小就背負了這麼大的仇恨,要有多驚人的意志才能支撐到現在?
屠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音調起伏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所說的都是一般人難以想象的經歷,「在京城,別人看我是一個紈褲,卻不知道我因為這個身分,暗自收購了許多京城的吃喝玩樂事業,讓這些事業成為我的眼楮,觀察著京城,也取得了不少官員的把柄。
「當我確定長生教並沒有完全消滅,反倒與那些官員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後,我便故意與連創交好,因為我知道他袓父連仲英就是第一個上書朝廷,請求我屠家剿滅邪教的人,我不相信連家與長生教沒有瓜葛。果然,我打進了連創的人際圈子後,搞出了那個luo奔的案子,引出許多與長生教有關的人,再故意放話說我查到了長生教復出的鐵證,欲由此逼出長生教的幕後主使者。」
那一陣子,也是屠深與童渺渺走得最近的時候,過去他們只能說是玩伴,到那時才真正算是伙伴,想到曾一起出生入死,童渺渺的防心似乎沒那麼重了,屠深銳利的目光也緩和了下來。
她沒有開口問他,因為他的故事並沒有結束。
屠深娓娓續道︰「我原本懷疑過慕成書可能會是幕後黑手,畢竟他有那個勢力,而且一向針對武官,然而經我親自查證,發現慕成書的清廉是真的,于是能夠影響長生教的,權力必然在慕成書之上,所以我便把目光轉向了皇室,也就是那時候……我利用了你,因為太子在乎你。」他終于正眼看她,愧疚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楮。
他深邃的眸光好似要將她吸進去,刻印在心上那樣,強烈地撼動著她冰封的心。
她不希望情緒再受到他的影響而有所波動,但當他在她眼前慢慢揭曉真相時,她發現自己根本承受不了那麼多,他的話證明了一件事,他並不是惡意利用她,他的目的,比起利用她還沉重得多。
甚至仔細想想,即使他利用了她,在這個過程里,他依舊沒有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反而所有的惡名都他背了,還被她袓父狠狠教訓了一頓。
屠深不明白她的心情轉變,仍沉浸在自己幽深的思緒之中。「春獵時得了個逍遙侯的爵位,算是意外收獲,我從小王爺那兒接手剿滅邪教的兵權後,會馬上出兵剿滅山匪,就是要將那些山匪收攏訓練,如今他們全成了逍遙侯的私軍;後來我抄了天馬賭場,除了嚼心太子一把,更是為了我建軍的金錢來源。
「在我認為做好了一切準備後,我便設計你的五個哥哥把你輸給我那件事,好引太子插手,迂回讓皇室知道我屠家的勢力已經默默擴張到了什麼地步,果然逼得皇上動手,動用長生教的勢力打壓我屠家。」
至此,他深吸了一口氣,口氣終于帶了一點額外的情緒,那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