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著他的臉,眉宇間的確有著淡淡的疲憊,「哥哥累了就趕快睡吧,我可以坐在一旁陪哥哥。」
他一臉受傷,「你不願意,是擔心我會對你做什麼你不喜歡的事?」
她搖頭,「沒有,我沒這麼想,只是怕不小心壓到你的傷口。」
「不對,你就是怕我會對你做什麼。」他逕自上了床。
「我真的不是……」
「不是就上來。」
「好,就上來。」她氣呼呼的月兌下繡鞋在他身邊躺下,瞪著他。
他俊美臉上的狡獪笑容讓她胸口一室,瞬間難以呼吸,這是……她怎麼有種上當的感覺?
她直覺要起身,但他沒受傷的左手一把攬過她的腰,將她往他的懷里帶。
她急急的說︰「你的傷……」
「不會踫到的。」他滿足的低頭看著枕在他懷里的人兒,「睡吧。」
「這……不行……」
「我們會是夫妻,如果可以,我恨不得馬上與你成親,但時間不允許,還有我的傷。」他說來頗哀怨,但眼神很認真,飽含著無比溫柔。
她無法說話,沉溺在這樣的眼神里。
回想這段日子,他對她好、關心她,甚至舍身救她都是真的,可是前世陰影太虐心,她發覺自己不夠勇敢。
她也不敢推開他,他身上的傷才剛包扎好,就怕弄裂了傷口再度流血,再將盧老太醫請回來一定又會被調侃的,屆時她肯定無地自容了。
而且他堅實的胸膛好溫暖,听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被他的呼吸與氣息籠罩,樊芷瑜眼眶不禁泛紅,她也曾經這麼幸福的枕靠在他懷中,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天,可短暫的幸福卻讓後來的日子變得更難熬。
怎麼辦呢?可以不管不顧的再愛一場嗎?她可以再試試嗎?重生後的軌跡與前世不同,她可以忘掉過去嗎?
夏天擎滿足的擁著她,他不清楚她在糾結什麼,但他絕不會讓她從他身邊逃開的,他喜歡這樣靜靜相擁的感覺,如此平靜幸福。
他的大手從她如絲緞的長發、縴細的後頸,緩緩撫過她的背,不時的來回。這樣的撫模很犯規,太舒服了,樊芷瑜忍不住緩緩閉上眼楮,決定暫時什麼都不想,小睡一下,就小睡一下。
凝望著她入睡的容顏,夏天擎終于能再重溫前世的這一幕。雖然有些對不起她,是他刻意使苦肉計讓傷口裂開的,他不想讓她的心離自己愈來愈遠。
前世洞房花燭夜,他其實還不知道那些仇恨,他帶著報恩的心情娶了她,沒有察覺自己對她的感情,只是給了她一個溫柔的初夜。
那一夜,她嬌羞的貼靠在他懷里睡著了,一如此刻。
如今他的心境大不同,而她,是他深愛的女人。
畢竟年輕又是習武之人,僅半個月夏天擎的傷勢就好得差不多。
接下來的日子,他除了上朝、與何定羲往來,也不時在府內與樊秉寬議事。
這一天,父子倆用早膳時就談及小倆口的婚事。
「芷瑜她……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她都肯貼身照顧你了,竟然仍是堅決不嫁。」樊秉寬想到這事就嘆氣。
「爹,無妨的,現在的關系也很好,台面上下的事爹都清楚,我跟芷瑜暫時也不好辦婚事。」夏天擎直言。
「說來說去,還是我擔擱了你們的幸福。」對于這一點樊秉寬很自責,明知廖博均暗地算計他,這陣子他卻得裝作不知情,虛偽的與他維持關系。
夏天擎沉默,因為芷瑜,他對養父的恨倒是沒那麼多了。
「天擎,我不知道能否成功的從這次風暴中月兌身,所以我已口頭跟府里的管事及奴僕說了,從今而後這樊府就由你當家,你跟芷瑜也已在我面前跪拜,由我作證成了夫妻,但這事誰也不許說出去。」
樊秉寬直視著自己用心栽培的養子,近日夏天擎進出女兒臥房或是女兒在他房里,兩人相擁而眠的事,竟有奴才在院落小聲議論,他當場氣得將人杖責三十,還命令誰敢再嚼舌根就將舌頭拔了。
夏天擎目光炯炯,並未逃避樊秉寬的目光,養父杖責多嘴奴才及吩咐下去之事他亦早已知情,「爹如此做,雖是想維護芷瑜的閨譽,但府中氣氛因而低迷。再者,他們可能意識到爹這個當家可能會出事,也會擔心他們會不會受到牽連。」
「我從來只考慮到芷瑜,其他人我不在乎。」他冷血道。
夏天擎抿緊唇,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樊秉寬很自私,但這個自私卻帶著對女兒無盡的疼寵愛護,而非為了自己。
兩人沒再交談,就連上轎進宮時也各有思緒。
行經富貴大道時,夏天擎看著窗外尚未營業的店家,想著這陣子繁榮富庶的熙攘街景已有些微不同,仁文堂內的大夫跟病患少了,這全是因為寬仁堂的出現讓仁文堂內有醫德的大夫相繼出走,寬仁堂也不再是窮老百姓專屬的醫館,不分尊卑貴賤,只在醫藥費上分級,有的多給一些,沒的就少給,甚至不必給。
這是他的妻子向盧老太醫建議的——在他心里,樊芷瑜已是他的妻,她如此聰穎善心,即使不曾出現在寬仁堂,但盧老太醫從不向病患隱瞞,寬仁堂最大的推手就是樊芷瑜。
還有行善團——
他的目光落在一家百年老店的門口,這家店的老東家在得知樊芷瑜與梁芝芝籌設行善團,幫助京城內外需要幫助的弱勢百姓,也因而拋磚引玉捐了不少銀子,這事傳出去後,富貴大街上的愛心店家亦紛紛捐錢,看似不變的富貴大街其實已有了變化,而這個開始全是因為樊芷瑜。
這教他如何不愛她?她不過是個女子,竟然改變了這麼多人。
片刻後兩人進了金鑾殿,皇帝一樣不上早朝,由定國公坐鎮,但朝堂百官與過去的氛圍也不同,何定羲雖沒來,可夏天擎站著的地方多了好幾名敢直諫的年輕官員。
另一派,定國公一身黑色繡金官服,表情極冷,最近心月復親信都在各地出了事,他忙于應付,氣色沒過去那般紅潤,但他的身邊一樣圍了不少文武官員,包括樊秉寬在內。
見樊秉寬低聲跟定國公說話,神情卑微,殿上的百官都清楚夏天擎的翅膀硬了,不听養父行事反而與何定羲愈走愈近,連帶地讓定國公對樊秉寬愈來愈冷漠。
但從各個地方官傳回京城的奏報,在場的每一個人也都知道,昏庸皇帝的王朝正讓蠻橫貪婪的官吏蠶食鯨吞,不知再過多久民怨狂潮就會反噬。
「國公爺是目前唯一可以覲見皇上的臣子,就不知福州刺史一再假傳皇命,一再強搶民女一事,皇上可有做出定奪?」夏天擎不客氣的質問。
「皇上說了,那不過是傳言,他派人查證並無此事,這事不必再報,浪費皇上的寶貴時間。」定國公也答得干脆。
「是嗎?怎麼我的人查到的卻非傳言?還是皇上只派了旗妃查證,只要她吹吹枕邊風,皇上就知道事情真偽?」夏天擎出言嘲諷,那態度神情就像第二個何定羲。
定國公氣得臉色鐵青,「羞辱君王,你就不怕人頭落地?」
「天擎,夠了!」樊秉寬也適時的上戲,就見他誠惶誠恐的朝定國公拱手一揖,「是我養子不教,全是臣的錯。」
夏天擎的嘴角淡淡扯出一抹冷笑,「爹是錯,錯在跟錯主子。」
樊秉寬倒抽口涼氣,其他人臉色也一僵,心頭大跳,但夏天擎已經轉身步出殿外,比何定羲的目中無人還要目中無人。
定國公十分火大,給身旁一名文官一個眼神,該名文官立即快步追上前去。
他也隨即宣布下朝,讓看傻眼的總管太監只能嗯嗯的退了下去。
所有文武官員陸續步出殿外,樊秉寬還纏著定國公唯唯諾諾的,與幾個月前的風光相比可是雲泥之別,樊秉寬就像被丟入冷宮的妃子,最後還讓定國公給吼走了。
其他官員也陸續離宮,定國公帶著兩名隨侍來到側殿旁,一座由枝葉茂密的松樹依傍著的精巧亭台。陽光下,夏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搖曳的樹影在亭台來回輕晃,亭台內就見稍早那名文官與夏天擎圍著大理石桌對坐。
文官見定國公前來就拱手離開,兩名隨侍則站在亭台的十步遠距離。
「國公爺要黃大人攔住我,是以為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事可以商議?」夏天擎冷峻地直視他。
「我的反間計到後來竟讓你成了何定羲的盟友,實在是我始料未及!」定國公打開天窗說亮話,對夏天擎近日不時前往何定羲的宅子下棋議事,兩人過從甚密相當不滿。
夏天擎嘲笑一聲,起身拱手,「那是拜國公爺之賜,如果你沒派人在南越侯府的茶宴上對我下手,國公爺的反間計或許還有成功的機會。」
「哼,你當我三歲小孩?若非你們先動了我的人,我會對你下手警告?」定國公嗤之以鼻。
夏天擎直視著他,這只老狐狸城府極深,做事又卑劣詭譎,茶宴一事讓曹曄等暗衛相當自責,這段日子以來盯梢得更緊,因此盡避廖博均的小動作頻頻,可都沒啥斬獲,終于還是受不了的找他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