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嗎?」謝凌走上前來,輕輕淡淡的問候。
初時,方諾亞仍是保持一貫的冷靜,直到好友的問候聲一如往昔,勾起她心底最深層的回憶,連帶攪亂了她所有心緒,淚水因此而潰堤,再也難以自持。
她捂著嘴,卻止不住顫抖的嗚咽,很想對著好友說自己很好,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方諾亞脆弱得無法站立,就連江子望走來讓出肩膀給她依靠都不自知。
「唉,看來她不是過得很好一一」江子望話還沒說完,眼神一花,方諾亞便已被人從懷中劫走。
「欸,你今天根本就是水龍頭,淚水關不住啊。」言上邪以雙臂圈住開始抽抽噎噎的方諾亞,將其佔有得很自然。
「沒事,我沒事……」她強撐起精神,微微使力想推離這堵溫暖結實的胸膛一無奈他根本沒有任何一丁點想松手的意願。
「我說小上,你也太失禮了,人家民宿老板娘和你很熟嗎?」洪雪鈴沒好氣地湊上前來,氣得牙癢癢,本想動手分開相偎相依的兩人,卻在接受到言上邪投來的一記惡狠狠的眼神後,才悻悻然地決定收手。
言上邪沒理會洪雪鈴的話,語帶不善地說道︰「人你見到了,要不要Checkin?只是我看這里好像也不太適合你住,你干脆再回城市里去吧。」
「小上!」洪雪鈴雖然氣得直想跳腳,仍然保持著假面微笑,以著只有三人才听得到的音量霍霍磨牙說道︰「方老板娘,你生意還要不要做?我可是要住進來這里的大房客,快幫我Checkin!」
洪雪鈴頤指氣使的態度惹惱了言上邪,他眉心一皺,正想直接趕人,但懷中的方諾亞吸了吸鼻子,強提振精神回道︰「好,請你們先到大廳沙發上稍等我一下,謝謝。」
言上邪沒再多說什麼,牽著方諾亞走到大廳櫃台,抽了張桌上的面紙為她拭去淚痕。
兩人沉默半晌,直到方諾亞情緒稍稍和緩下來,言上邪這才淡淡開口,「我可以請她回去。」
她听著愣了三秒,最後還是搖頭。「不需要,我想她來到這里也好。」
他直勾勾盯著她,見她想就此打住話題不再往下說,他也只好勉強停住,只是心里還是有些疙瘩,忍不住提出其他疑問,「那兩位是誰?」
「謝凌,我大學時期的好朋友以及同班同學,你以前也認識的。」後面附加那句,多了一絲心疼的嘆息。「另外一位……目前應該是謝凌的男朋友,他姓江,叫江子望。」這是她後來獲知的消息,也不明白兩人最後是怎麼走在一起的,記得自己在謝凌之前寄來的mail得知這項消息時,還曾為好友感到開心。
言上邪眉一挑,不以為然道︰「應該?你確定他們真的是男女朋友?」剛才江子望對她過分的親近讓他相當介意,他向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大方客氣的男人,尤其他已確認自己的心思,萬不能再容許任何一位男人覬覦她。
「小上,子望是我的朋友。」明顯听出來言上邪的敵意,方諾亞輕柔笑開,耐心解釋並說明自己立場,「他曾經救過我,如果沒有他,我想我現在不可能好端端的站在這里和你說話,對于他,我是充滿感謝的。」
「三年前你發生意外的時候是他在現場?」言上邪立即反應過來。
「嗯。」她並沒有再多說江子望同時也是兩人產生誤會的癥結點之一,此刻再將目光投至謝凌及江子望身上,心里竟覺得寧靜許多,她不明白為何洪雪鈴會將她的兩位舊友帶了過來,但她相信這一定有著另外一層的意義。
「好吧,那我真應該感謝他了。」言上邪即使再不服氣,再懊惱自己當時遠在國外無法英雄救美,還是忍下這份嫉妒,將口氣緩和了下來。「但是以後關于你的一切,都將由我來保護。」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承諾,方諾亞頓時雙頰泛紅,不知所措的目光根本無法直視他熾熱的注視。
「你要相信我,好嗎?」
她並未出聲應許下來,只是靜靜的看著他,靜靜的,想著兩人的過往。
「早安啊!」
清晨五點半,這聲朝氣蓬勃的問候聲遇人便喊,男人一大清早精神抖擻的清爽帥氣,瞬間迷倒了一票早起運動的老婦人們。
「啊,師女乃殺手又來了啦!」阿甘伯無奈搖首,咕敗道︰「我說少爺你嘛幫幫忙,談戀愛談得這樣春風得意,你要就去迷你旁邊那個人啦!跑來迷這堆老查某干什麼!」
怨懟的阿甘伯一轉身,就被自己的老伴給揪著耳朵叨念,「你是懂什麼!就是談戀愛才會這麼有魅力啦!是嫉妒還是羨慕?」
「喔一痛痛痛!」阿甘伯嚷嚷著,閃閃躲躲老伴沒好氣的攻擊,眼下又一位殺氣騰騰的女戰士跑來,經過他身旁時故意絆了他一腳,害他一個踉蹌,自投羅網撲入老伴懷里,被她又抓又推痛得狼狽哀叫。
「厚!你是不會看路喔?」
「啊死老猴,是不會看臉色喔?這叫三角戀啦!你去掃到台風尾,衰啦。」阿甘嫂好氣又好笑,抓好搖搖晃晃的老伴協助他站穩。
正當老夫妻倆準備八卦同時,一抹幽魂似的斯文男人對著他們慘白微笑,「……早啊。」
老夫妻嚇得險些驚聲尖叫,還是阿甘嫂先鎮定心神,出聲回道︰「嚴老師早啊!一大早的你也出來慢跑喔,真是懂得保養啊,呵呵呵呵……」干笑完後,接受到老伴的白眼,她撇嘴說︰廠好啦好啦,是四角戀啦。」
看著最前方並肩而跑的那對才子佳人,以及他們身後追著的那名城市里來的大明星,還有苦戀不成宣告失戀的嚴季倫,夫妻倆同時嘆息搖頭,雖然不知道這一出到底是要到何時才能柳暗花明,但想必是有好一陣子可讓鄉民們熱鬧八卦了。
「小上!」跟隨在後的洪雪鈴簡直無法接受自己被人無視,她氣急敗壞的呼喚前方那個不時幫身邊人擦汗的言上邪,最後索性假摔,任性坐在地上等著人來救。
「小上!我跌倒了!」
前方正停步為方諾亞遞水拭汗的言上邪深吸一口氣,雖然壓抑住了心里面的火氣,但表情卻相當難看。
「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吧。」心知言上邪無法甩頭就走,方諾亞索性出聲提議。他點點頭,牽著她的手走至洪雪鈴身邊,問︰「哪里受傷了?」
向來是萬千寵愛集一身的洪雪鈴被言上邪的冷淡給激怒,因此回話時語音不自禁揚高許多,「哪里受傷?你以前都不會這樣問,你會直接幫我看!現在是怎樣?有方諾亞在,你就把我丟在旁邊不管了嗎?」
「以前你沒有這樣無理取鬧過。」言上邪輕聲回道,但依然是蹲身下來察沿她的傷勢究竟嚴不嚴重。「嗯……沒什麼,一點小擦傷而已,你還是可以起來自己走路。」
「小上,你背我回去。」任性的大小姐開始鬧起別扭,並瞪向一旁的方諾亞。這似曾相識的過程,倒是意外勾起了方諾亞的心痛回憶。
他們三人也曾經發生過這樣的場景,猶記得當時,言上邪是二話不說便將洪雪鈴背了起來,走去醫護室療傷,而自己只能被留在原地獨自黯然神傷。
方諾亞握緊拳頭,根本不敢將目光移向言上邪,真心害怕舊事重演。
「你自己走回去。」言上邪環胸,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睨著依然坐在地上的大小姐,渾然不知當他拒絕洪雪鈴的要求時,方諾亞抬頭驚訝地盯著他瞧。
「為什麼?!我受傷了很痛!才不要自已走回去。」洪雪鈴任性噘嘴,完全不接受自己會被言上邪拒絕的事實。
言上邪點了點頭。「好哇,那……」他將目光往後瞟去,向來人招招手。「嚴老師、嚴老師!這里可以麻煩你幫個忙嗎?」
正在後面以烏龜走路方式不敢靠近事發現場的嚴季倫慢吞吞走來,他的視線始終是放在方諾亞身上,但明白此刻她的眼里只有言上邪,因此只能收回自己的凝視,看向地上那位小姐。「有什麼事需要幫忙?」
見嚴季倫的態度冷淡到想置身事外,言上邪也不心急,說︰「地上這位小姐和諾諾在大學的時候算是有交情的朋友,她剛才不小心跌倒了,說傷口很痛走不動,要我背她回民宿,但是如果我背她的話,諾諾心里會難過,我知道你平時對諾諾最好,根本見不得她難過傷心,所以可以請你幫忙背這位小姐回去嗎?」
嚴季倫瞪大眼楮,硬是將口中的卑鄙二字咽下去後,才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好了,事情解決了,諾諾,我們繼續去運動吧。」說完,根本不管也不顧坐在地上的洪雪鈴一點也不想要被嚴季倫幫助,言上邪拉起方諾亞的手再度往前跑去。
身後傳來洪雪鈴嬌聲嬌氣的怒吼,言上邪沒被影響,反倒是好心情地仰頭歡呼,有種輕輕松松便擺月兌麻煩的歡快感。
但方諾亞卻覺得他的處理方式並不妥當,扯著他的手止住了步伐。「小上,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嚴老師看起來並不是很想要幫這個忙。」
言上邪使力將扯著他往回走的她攬進臂下挾著。「諾諾,就算是嚴老師看起來很不想幫忙又怎樣?難不成你還要他再跟在我們**後面一路看著我們卿卿我我嗎?」他嘴角噙笑,似乎很滿意她與他的身高差,這樣老鷹抓小雞的方式讓他非常有成就感與滿足感。「雪鈴老是這樣纏著我也不是辦法,不能再任她隨心所欲了。」
「你不知道,那是因為你們以前感情的確很好,如果是以前的你,早就把她背起來了!」
她蹙眉使勁掙扎,壓根沒發現老鷹抓小雞的方式竟引起他的惡趣味,讓他嘴角的笑容愈是擴大。
對于她口中那麼多以前的往事,言上邪幾乎是左耳進右耳出。「喔,所以咧?」嗯,這個角度正巧可以嗅聞她隨風飄來的發香,教他心蕩神馳。
「小上!你放開我啦。」發覺他沒在听自己說話,方諾亞惱火的掙扎,直到她意識到他正在親吻自己的發心,雙頰瞬間染上紅暈,止不住瘋狂的心跳,只能強迫自己試圖鎮定並低喊,「小上!我在和你說話呢!」
言上邪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諾諾,你們每個人最近都和我提以前怎樣怎樣,問題是我現在也還是言上邪啊!就算我做的事、說的話和以前不一樣了,但這是我的人生,我有權利決定我要怎麼做吧。」
她停下所有動作思忖他的話。「你說的沒錯,但畢竟以前如何也曾經是你的人生,我只是不想見你做錯了決定,後悔了……」
「後不後悔,那也是由我自己來承擔。」他撩起她一綹發絲勾向耳後,眼神一黯。「諾諾,你總是習慣把我向外推,該不會以前的你也是這樣對我?」
他的問話令她心驚,便遲疑的道︰「你……怎麼會這樣覺得?」
「所以你以前也是這樣對我嗎?」見她不答反問,心里更是有底了,他落寞地將吻落在她耳廓,再問︰「那你有沒有想過,以前釣我,也許是喜歡你的呢?」
「不可能……」她下意識否認,提不起勇氣深思可能性。
「諾諾,我一直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言上邪垂眸,神情憂悒。「只有你不願意相信的事。」
方諾亞推開他的胸膛,想直視他的雙眸,但他卻將目光撇開。「你想起來了?」
「我沒有想起來,那只是我的感覺……走吧,今天慢跑夠了,我們先回民宿吧。」不願再多說,他牽起她的手往前邁進,心事重重的模樣教方諾亞整路上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