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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游戲(下)︰密愛 第十九章

作者︰季可薔類別︰言情小說

「執行長,你真的要辭職?」

隔天,杜唯來到公司,正在辦公室里收拾私人物品時,他的特助吳新達急急走進來,再次確認。

「你不用再問了,新達,我不會改變心意。」

「可是……怎麼能這樣啊?這些年來,你在這間公司付出那麼多心血,怎麼舍得說放手就放手?」

不放手又能如何?他不想再和自己的爺爺斗下去了。杜唯澀澀地苦笑。

吳新達見他不說話,知他心意已決,只能無奈地嘆息。

杜唯看他揪著苦瓜臉,伸手拍拍他的肩。「公司以後就麻煩你多費心了,以你的經驗和能力,我相信未來的執行長一定會重用你的。」

「那你呢?」吳新達擔憂地望他。「你打算去哪里?」

「還沒決定,我想,也許先到處走走吧!我想出國旅行。」杜唯低語,瞥了眼腕表。「差不多該去開會了,那些董事們都來了嗎?」

「嗯,都來了。」

杜唯頷首,從抽屜里取出事先寫好的辭呈,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接著毅然甩甩頭,下定決心。

他走向會議室,踏著一貫氣定神閑的步伐,臉上的神情看不出一絲猶豫,就如同平日在公司員工眼里的他,總是那麼從容,那麼胸有成竹。

會議室里,董事們正不安地談論,見他來了,紛紛發話慰留。

「杜唯,你是真的要辭職嗎?」

「不能這樣啊!鮑司不能沒有你。」

「就是啊,自從董事長中風倒下後,整個長春集團就看你領導了,你怎麼能說走就走?」

「你辭職的事董事長知道嗎?他怎麼可能答應讓你走?」

「他答應了!」杜唯站在弧形會議桌中央,朗聲宣布。「董事長已經接受我的請辭。」

眾人聞言,都是臉色難看。

他淡淡一笑,遞出辭呈,擱在桌上。「我已經指定營運副總裁暫時代理我的職務,這是我的辭呈,即日生效……」

「給我收回去!我沒答應你辭職!」一道冷厲的聲嗓突如其來地落下。

杜唯一震,各個董事也都愣住,大伙兒同時將目光投向聲音來處。

「董事長!」

是顧長春,他坐在輪椅上,由海琳緩緩推進會議室里,來到杜唯身邊。

「我不準你辭職。」他仰起頭直視自己的孫子,雖是病容憔悴,氣勢仍咄咄逼人。「不但不準你辭,我還要你代理我董事長的職務。」

杜唯愕然。「你說什麼?」

「你听見了。」顧長春不悅地撇撇唇,跟著轉向眾人,凌銳的眸光猶如雷達掃視一圈。「大家應該都知道,我身體情況愈來愈不行了,最近心髒還動了手術,我想差不多是我該退休的時候了。」

「長春,你的意思是你要把棒子交給接班人了?」一位董事問。

「沒錯。」

眾董事面面相覷。

「你該不會真想把公司交給你孫女吧?這不好吧?她畢竟是個女人,而且又年輕……」

「你們剛沒听見嗎?」顧長春冷哼。「我指定杜唯代理我的董事長職務。」

「這意思是……」

「杜唯就是我的接班人!」

清銳的宣言猶如炸彈,在室內激起驚濤駭浪,眾人訝異地竊竊私語,杜唯更是整個人僵住。

是他听錯了嗎?這個固執的老人真的指定他當公司接班人?

他不可思議地望向海琳尋求確認,她對他嫣然一笑,微微頷首。

于是他明白,他並沒听錯,而更令他震驚的還在後頭。

「相信你們中間很多人早就听說了,其實杜唯是我的親孫子,過陣子我打算讓他正式認祖歸宗。」

讓他認祖歸宗?杜唯駭然不信。

顧長春無視眾人的錯愕,逕自拿起桌上的辭呈撕成兩半,擲向杜唯。「你就認命吧!這輩子你只能繼續為我們顧家跟長春集團做牛做馬了。」

酷酷地撂話後,他朝海琳比個手勢。「送我回醫院吧,我的話講完了。」

他如一陣風來,又如一陣風瀟灑地離開,留下杜唯凍凝原地,啞然無語。

「海琳,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董事長忽然決定讓我認祖歸宗?」

「還叫他董事長?他是你爺爺啊!」

海琳淺淺地微笑,那笑容,溫潤似水,柔情無限,杜唯怔忡地看著。

為了能夠跟他聊天談心,她特意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小菜,在自己房里的陽台擺開小小的筵席,燙了一壺日本清酒,和他慢慢地喝。

晚風習習,撩起她鬢邊細發,在月色掩映下,更顯清麗出塵。

「來,多喝點。」海琳為兩人斟酒。「這酒是上等大吟釀,很好喝的。」斟罷酒,她主動舉杯。「我們干杯,慶祝你跟你爺爺的關系終于破冰了。」

杜唯愣愣地跟著舉杯,一飲而盡,溫熱的酒精暖著他的喉。「可是我真的不懂,為什麼董……爺爺會忽然改變心意呢?」

「因為他總算幡然醒悟了啊!」海琳笑道。「他懂得你其實是關心他的,而他也關心你,你們爺孫倆其實對彼此都有感情,又何必一直相斗呢?」

杜唯皺眉,對于今天在臨時董事會上發生的一切仍是毫無真實感,他原想跟去醫院向爺爺尋求確認的,但老人家似是感到尷尬而鬧別扭,就是不肯見他。

「我以為……他不會原諒我。」他喃喃低語。

「說什麼原不原諒?」海琳繼續為他斟酒。「你沒做錯任何事,只是他把對你父母的氣發泄在你身上而已,而他現在知道自己錯了。」

「真的嗎?」他遲疑。

「真的!」她強調,頓了頓,嫣然一笑。「不過你可別期待他老人家會低頭向你認錯什麼的,他脾氣那麼好強又嘴硬。」

那倒是。杜唯悵然,舉杯啜酒。

海琳凝睇他。「你不用懷疑你爺爺的真心,其實他很後悔的,那天你向他下跪,後來你離開後,他忍不住掉眼淚了。」

「他掉眼淚?」杜唯震懾,不敢相信。

「嗯。」海琳頷首。「他也不想跟你把關系搞得那麼僵的,更不想你離開顧家,你爺爺他啊,根本就很依賴你,只是他一直不肯對自己承認而已。」

這些都是真實的嗎?他不是在作夢?

杜唯惘然,海琳見他的表情,傾身向他,握他的手。「你以後可得好好跟你爺爺相處喔!我相信只要你們都願意退一步,為對方著想,一定會變得感情很融洽的。」

他聞言,心海波濤洶涌,想起這些年來和爺爺之間的心結總算有了解開的契機,而自己即將冠上顧家的姓,不禁感慨萬分。

他倏地回握海琳的手,她能感覺到,那雙總是溫暖厚實的大手正顫栗著。

「你高興嗎?」她柔聲問。

他點頭。

「很高興很高興嗎?」

「嗯。」他揚眸望她,墨黑的眼潭閃爍著粼粼波光。「這都該歸功于你,是你說服爺爺接受我,我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他嗓音沙啞,藏不住激動的情緒,她捏捏他的手。

「不用謝我。」她不居功。「是你自己感動了他。」

他笑了,淡淡的、暖暖的笑,在噙著笑意的時候,眼眸同時感到酸楚,他不想落淚,只好不停地喝酒,讓酒精蒸熱他的臉,消融淚意。

「不要光喝酒,也嘗嘗我做的小菜吧。」海琳替他挾菜。

他看著溫柔的她,體貼的她,在月光下美得如詩如夢的她,心弦顫動。

「我覺得我好像醉了。」

「這麼快?」她訝異地挑眉。「我們才剛喝完一壺清酒呢!」

「我酒量本來就差啊!」他自嘲。「今天是心情太好了,所以多喝幾杯。」

「既然這樣,那我們再喝一點,難得盡興。」語落,她盈盈起身,又燙了一壺清酒回來。

他看著她為他斟酒,發現她頸間多了一條圍巾。

「有這麼冷嗎?連圍巾都戴上了。」

「這個啊,你忘了嗎?這是你在日本借給我的那一條,我一直沒還給你。」

「我記得啊。」他隨手扯了一截圍巾。「怎麼?你要還給我嗎?」

「才不呢!」她搶回圍巾,像搶回什麼珍貴的寶貝。「這圍巾已經是我的了,我不還給你。」

「瞧你這麼緊張兮兮的樣子,只是一條圍巾而已。」他取笑。

是啊,只是一條圍巾而已,但對她而言,卻是一輩子無可替代的回憶。

海琳撫模著圍巾,撫模著那一個個具有象征意義的格紋,她永遠不會忘記,耶夜他在日本找到她,找到那個孤單寂寞的她。

她垂斂羽睫,眸光流轉,樓下後花園里的泳池在月色下泛著銀光,她看著那靜謐奇妙的光,幽幽揚嗓。

「你記得嗎?有一次我曾經要求你教我游泳。」

杜唯怔了怔。「記得啊。」

「我是騙你的。」

「騙我?」

「嗯。」她直視他。「我在說謊,其實我會游泳,是春雪在夏令營時教我的。」

「春雪教你的?」他挑眉。為何他絲毫都不覺得意外呢?

「看你一點都不吃驚的樣子,你已經很習慣我對你說謊了吧?」她啞聲問,話里蘊著某種微妙的意味。

他听不出那意味著什麼,只當作她是開玩笑,展臂一把攬過她來,讓她偎靠著自己同坐一張躺椅上。

「我早就知道,你是個說謊不打草稿的魔女啊!」他笑道,伸手捏了捏她軟女敕的臉頰,接著親親她的唇。

「你又佔我便宜!」她推開她,故作惱火。

他笑望她。「有件事我一直想試試。」

「什麼事?」

他不回答,逕自喝干一杯酒,然後捧起她臉蛋,毫不猶豫地以唇哺酒,她措手不及,狼狽地喝了滿口留香。

「你干麼啦!」她嬌嗔地推開他。

「以前看武俠小說的時候,看到主角以唇喂藥或喂酒,我都會想那是什麼滋味?」

「呵,你這色鬼!原來看小說時都在想這種事。」

「難道你們女孩子在看電影中的男女主角接吻,都不會想象那種場景發生在自己身上嗎?」

「我才不會!」

「我不相信。」他眯眼看她。

她心韻一亂,忽地想起自己在看電影「第凡內早餐」時,也曾幻想自己能得到一枚Tiffany的戒指,而他真的買來送給她了……

「別對我說謊喔!」他仿佛看透她的思緒,笑著戲謔。

「我沒說謊。」這反駁,好心虛。

他听出來了,邪邪勾唇,索性攔腰一抱,直接將她抱回房里,抱上床。

「你想干麼?」她輕聲問,語氣甜膩。

「我要懲罰你,誰教你老是對我說謊?」他半認真地。

而她嫵媚地笑了,藕臂邀請地勾住他肩頸,他會意,不再浪費一分一秒,與她熱情纏綿。

夜未央,春宵卻仍是嫌短,兩人一次又一次地**,猶如饑渴的野獸,怎麼也要不夠對方。

直到筋疲力盡,她想起身沖澡,他卻霸道地擒住她的手,十指勾纏,不許她離開。

「不要走。」他在半夢半醒間,朦朧地低喃。「留下來陪我。」

「好,我不走。」

她嘆息,放棄淋浴,躺回他身邊,許久,許久,當她確認他已熟睡的時候,才輕輕扳開他的手。

她直起luo|露的上半身,靜靜凝睇他睡顏,指尖撫過他五官,直到他臉上每一條細紋都烙印于心版。

「對不起,唯。」她沙啞地呢喃。「到最後,我還是對你說了謊……」

珠淚落下,在空中碎成一串哀傷的流光。

隔天早晨,當杜唯醒來的時候,房內只有他獨自一人,他找不到海琳,卻在梳妝台找到一封信,一份簽了名的離婚協議書,以及那枚他送給她的戒指。

他呆立出神,猶如一具失去生命的銅像,在時光無情的鞭笞下,漸漸地剝落了漆,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