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任歡以為,陸子均這一去,又要幾天或是更久才會回來,或許會跟于安芝住在市區公寓。
這天早上,她換好黑色套裝長褲讓林姨扶下樓,卻踫上從客房走出來的陸子均,她一臉驚訝,臉上卻表現如常。
陸子均朝她走過來,拿走她手中的拐杖給林姨,並將任歡抱起來下樓。
「陸子均,你為什麼在這里?」
「我不在這里要在哪里。」陸子均抱她下樓,走進飯廳,抱她坐在飯桌前,自己也坐定,「我沒忘記我答應過爺爺,我也說過離婚前我不會搬出這里。」
「陸子均,其實你不用這麼勉強自己,只要給我一個孩子。」
她的話陸子均不回應,保持沉默用餐,偌大的飯廳,兩人相對無言,任歡有些無奈,喝了點牛女乃後,沒胃口的她站起身,單腳站立後扶著椅背。
「我去上班了。」
「你不在家休息?」
任歡搖頭,就扭了腳行動不便而已,再說一個人待在家里容易胡思亂想,不如忙工作,沒時間亂想,「今天好很多了。」
任歡喊了林姨一聲,讓她拿拐杖走過來。
陸子均這時也站起身,「我送你去公司。」
任歡挑眉,以為自己听錯了,卻客套婉拒他的好意,「司機大叔會送我。」拒絕他後,她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走到客廳。
陸子均也走出飯廳,沒見到司機大叔,反倒見到一個年輕人,看他一身牛仔褲跟襯衫的打扮穿著,哪里像司機了。
「士杰,你來了。」任歡親切地笑著跟林士杰打招呼。
林姨將她的手提包拿著,林士杰走過來扶她。
陸子均眯眼見林士杰的手扶在任歡的細腰,便走過去抱起她,「你可以走了。」
「陸子均,你干什麼?」這人干嘛動不動就抱她,她明明可以自己走,不用他抱她,陸子均沒回她,繃緊下頷,走出客廳。
幾分鐘後,兩人坐在車子里,任歡覺得有必要跟他說清楚,她是腳扭傷,但沒到一定要麻煩他才行,他嫌她煩,就不要招惹她,不要對她好,她會會錯意、會誤會,她不要這樣,自作多情這種事,做了十多年,笑話也鬧夠了,她不想再繼續下去。
「陸子均,有人可以接送我上下班,你不必專程載我。」
陸子均哪听不出她話里想劃清界線的意味,教他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那男的是誰,你這麼讓男人隨便踫你、抱你?」
什麼叫隨便踫她、抱她?林士杰是要扶她,她一腳都跋了,林士杰是好心,怎麼看在他眼里就成了她隨便了,任歡覺得她該糾正一下他的錯覺。
「陸子均,你會不會太大驚小敝了?我不是那種隨便的女人,他叫林士杰,是司機大叔的兒子,司機大叔今天有事,知道我腳扭傷,讓他兒子接送我上下班。」
「就算是司機大叔的兒子也不用對你動手動腳,他不是小男孩,他是個成年男人。」陸子均對林士杰依舊有意見,他的老婆別的男人踫就是不行,他不管林士杰是誰,踫他的女人就是不行。
陸子均從未過問她的交友,她跟一些玩到大的異性朋友走得親近,也不見他不滿過,
一個林士杰為什麼讓他這麼大反感?任歡一臉莫名其妙地盯著他,不懂他在不高興什麼,但不管他不高興什麼,她高興就好,她想跟誰好就跟誰好,想讓誰接近她就讓誰接近她,他不爽那是他家的事,搞得好像他在亂吃醋似的。
「陸子均,你不是嫌我煩,恨不得我離你老遠?那我都順你的意,你還有什麼不滿?
再說,你都可以跟別的女人親親我我,同進同出,憑什麼我不行?我要跟哪個男人親近是我的事,我都不管你在外面的風流事,你也沒權力管我。
我如果真要找男人,大可大搖大擺上夜店、酒店或去牛郎店,挑個看順眼的男人挑情或是一夜,犯不著把人帶回家,你說是嗎?」
陸子均表面上看著沒什麼情緒,但握在方向盤上的手關節緊得泛白,明顯被她的話給惹火了,他上酒店、夜店從沒跟女人糾纏過,也沒踫過那些女人一根手指頭,但他沒想跟她解釋,「從明天開始,我會接送你上下班。」
「我不要。」任歡直接拒絕,並拿出手機打給林士杰,要他下午到公司接她下班,順便去醫院換藥。
林士杰當代替司機不只這一次了,之前司機大叔人不舒服,或家里有事,林士杰都會被叫來當臨時司機,一回生、二回熟,聊著聊著也熟了。
她跟林士杰在電話里有說有笑,還聊起下次一起吃飯,全然無視駕駛座上的陸子均。
幾分鐘後,任歡心情愉悅他掛斷電話,雖然發現陸子均的臉色不太對勁,但她選擇無視。
「你今天幾點下班?我去接你。」最終還是陸子均打破沉默。
「陸子均,你不是嫌我煩,不喜歡我纏著你,那你應該很開心林士杰的出現不是嗎?我天天要上下班,還要回醫院復診換藥,你有辦法天天接送我嗎?如果你沒辦法,那就不要造成我的困擾,有林士杰在,你也落得清閑不是嗎?
青青說這年頭很流行姐弟戀,林士杰的外表長得又帥,人又好,說不定我移情別戀喜歡上他,到時我找他跟我生小孩後,無條件同意離婚,這樣的結果皆大歡喜,不是很好?」事實上,任歡是故意這樣說,她知道林士杰早有女朋友,她也沒喜歡林士杰。
陸子均沒被她的話影響,目光盯著前方,熟練地握著方向盤,「我這陣子不忙,可以接送你。」
「陸子均,你在關心我嗎?」任歡納悶,她話說這麼白了,他還要接送她,為什麼?
印象中,陸子均是個標準的工作狂,怎麼可能會有不忙的時候,為什麼要專程接送她?
他不是最煩她嗎?
看來不是只有女人善變,男人也很善變,她不管了,他想載那就載,隨便他,到時他再說她煩,她一定跟他翻臉。
那天開始,陸子均果真天天接送她上下班,帶她去醫院換藥。
回家後他就進書房待著,她則是窩在房間床上看文件,見面時間多了,相處時間多了,陸子均也多了在家用餐的時間。
這日,兩人從醫院回家,剛進屋時,沈青青竟坐在客廳等他們。
沈青青盤腿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的手朝任歡招了招,「歡歡,你終于回來了。」
任歡腳上已經不用繃帶,走路也不需要人扶,只是速度慢一些。
「青青,你怎麼來了?」
「你還說,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你腳受傷了?要不是我大哥跟我說,我都還不知道。」沈青青前陣子出國去玩,昨天凌晨才回家,「我大哥說你腳扭傷,我們是好朋友,你為什麼沒有跟我說……」沈青青碎碎念地念了一大串,對任歡隱瞞受傷的事很不諒解,如果她知道,就不出國了。
「又不是什麼大病,只是腳扭傷,醫生說我恢復得很好,只要不要久站或是疼痛,可以不用再回診了。」
從她腳受傷到現在,差不多有半個多月了,剛開始腫痛得厲害時,她躺在床上不能睡,吃了止痛藥也沒見消疼,那時在床上疼得都哭了,但現在都好了。
「現在真的不疼了?」
沈青青穿高跟鞋也扭傷過,那時她整整痛了一個星期沒消腫,在家當個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
「真的不痛了。」任歡為了讓她相信,在她面前扭了扭腳踝以示證明。
沈青青確認後,終于放心,下一秒卻轉過臉,惡狠狠地瞪著陸子均,「陸子均,你干嘛沒有照顧好歡歡,你這樣算什麼老公,早知道那天就不讓你送歡歡,說不定她也不會受傷。」陸子均本來是沒打算加入兩個女人的話題,剛要走上樓,就被沈青青平白亂罵一通,臉色擺得比沈青青還難看。
「干嘛擺臉色給我看?那是歡歡喜歡你,換作是我,我才不稀罕,送我也不要。」沈青青被兩個哥哥寵得沒天沒地的,自小就是個小霸女,到哪都是橫著走,罵起人來一點都沒分寸。
她每說一句,陸子均的臉色就黑一分,直到她念完了,陸子均的臉都泛鐵青了,「說完了?」
「哼!」沈青青偏頭不理他。
陸子均不想跟沈青青這個被寵壞的大小姐計較,本來是要上樓,結果是拿了車鑰匙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人,大門被重重地甩上,砰的一聲教沈青青跟任歡都嚇了一跳。
「歡歡,他吃炸藥了嗎?要出去就出去,凶什麼凶?」
「青青,你別說了,我頭痛。」任歡也不想多解釋。
「你頭痛?難不成你還撞到頭了?」
「沒有,就是睡不好,頭痛。」
「那趕快回房間,先躺一下,今晚我住你家陪你,你看我帶什麼來了?」沈青青指了指茶幾上。
任歡順著她的方向看去,「蛋糕?」
「對啊,你都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樂。」
沈青青就是為了她生日才趕回國,結果卻听到她腳受傷的事,急忙趕來,「不要難過了,陸子均不陪你過生日,我陪你。」
任歡怔了一下,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竟然忘了。
她記得去年她還問過陸子均,可不可以陪她過生日,或是她飛去美國找他,但他只回了一句沒空,再沒有下文,最後是沈青青陪她過生日,沒想到今年還是一樣。
「青青,謝謝你。」爺爺過世後,會記得她生日的人,除了沈青青,再也沒有別人了。「謝什麼謝,我跟你說,我請林姨煮一桌好吃的下酒菜,晚上我們吃蛋糕慶祝,再去偷拿爺爺收藏的好酒,我們不醉不睡。」
「好,我們不醉不睡!」
明天是周末,不用上班,她們可以大喝特喝,喝到掛都沒事,直接倒頭就睡。
周末晚上,任歡和沈青青兩個女人在家慶祝任歡生日,陸子均則是約了朋友喝酒,沈徹也在其中。
幾個大男人喝酒,難免找女人作陪,沈徹每次都帶不同的女伴出席,其他人直接在夜店挑幾個年輕美女陪喝酒。唯獨陸子均一人坐在沙發上喝酒,他不愛女人糾纏,不只任歡,就連其他女人他都覺得煩。
不過他也承認,女人是暖床的好伴侶,他在美國時,換女人比換衣服快,跟沈徹的花心可是出了名的。只是他玩歸玩,卻從不踫來路不明的女人,跟任歡結婚後,沒再踫過任歡以外的女人。
「子均,你的女伴呢?怎麼沒看到?」沈徹笑著問,目光在包廂內了一遍。
「不用看了,我沒帶人來。」陸子均喝著酒說。
「怎麼?沒興致?要不要我幫你找安芝過來?」今晚是沈徹找的場子,他帶來的女伴是最近交往的小模,不算有名氣,但嗲功一流,很難有男人招架得了。
陸子均將酒杯放在桌上,一拳擊在沈徹的肩頭上,「連你也以為我跟安芝在交往?」
「不是嗎?你不是還陪她去香港,兩人約會了幾天?」沈徹拿出香煙,又給陸子均遞了一支,點了煙後,兩個帥氣的男人就這麼靠在椅背上,有一口、沒一口地抽著。
相較于沈徹的俊美雅痞,陸子均多了點陽剛跟男人霸氣,眉宇間帶著內斂的男人味,身為場子的主人,沈徹穿得花俏,粉紅襯衫配上一條刷白牛仔褲,一看就是個會哄女人,會把妹的情場老手,相反的,陸子均著紫色襯衫、深色牛仔褲,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成熟的男人氣息。
「我沒吃回頭草的習慣。」陸子均跟沈徹坦白,他現在只當于安芝是朋友。
「她不是想找你復合?」
「我跟她說當朋友就好,我跟她不適合。」
「我以為你會為了安芝跟任歡離婚,你們不是在談離婚?」沈徹吸了一口煙,又重重地吐了一大口的白煙,「你知道一笙跟我說什麼嗎?」
陸子均偏頭看他,「說什麼?」紀一笙今晚在醫院值班,所以沒出席。
「他跟我說你老婆長得漂亮,性格也好,跟他很談得來的,如果你不要了,他想追追看。」確實任歡長得好看,她對陸子均是吊死樹頭的決心,否則追她的男人不少。
听完,陸子均眼一眯,沒回話,只是安靜地一口一口吸著煙。
「你們打算哪時離婚?手續開始辦了?要不要我當證人?」
離婚?陸子均想起任歡提出的條件,「她有條件。」
「要錢?」沈徹挑眼說。
陸子均搖頭,任歡不差那點錢,任老爺留給她的家產,夠她揮霍十輩子都不成問題。「那她要什麼?」
陸子均沒說,下巴抬了抬,「你的女伴好像很無聊,你不過去哄一下?」
沈徹也看過去,發現他的女伴似乎不甘被沈徹冷落,開始跟一旁的男性朋友玩了起來。
「只是玩玩,不用在意。」
沈徹大方地任由女伴跟其他男人玩開了,反正過了今晚,他打算跟她散了,男歡女愛不過就這樣。
之後,兩個男人又邊喝酒邊聊公事,直到沈徹的電話傳來簡訊,兩人才結束談話,沈徹拿出手機瞄了一眼後,不覺笑了。
「這丫頭不能喝還偏要喝。」沈徹帶著疼愛的語氣,將手機遞給陸子均,「你看她們玩得多開心。」
手機螢幕里是兩個笑得開懷的女人,一個是任歡,一個是沈青青,陸子均一看就知道她們坐在房間地板上,矮茶幾上頭有幾盤下酒菜跟精致甜點,兩個女人身上穿著可愛卡通睡衣,都綁了丸子頭,看來十分俏皮、可愛。
除了這一張自拍照,沈青青一連傳了其他幾張照片,甚至還有張給酒瓶特寫的近照,一排價值不菲的好酒被兩個女人放在桌上,豪氣地說要喝完。
陸子均隨手翻看,目光卻定在最後一張照片,久久沒移開視線。
「看什麼?」沈徹見他好半晌不發一語,隨口問了一句,偏頭看了一眼,也看到螢幕上的蛋糕特寫鏡頭。
沈徹吸了一口煙,「青青說今天是任歡的生日,她們要大肆慶祝,蛋糕是我陪她去買的,人也是我載過去的,她今晚要過夜,明天我讓司機過去接她。你不陪她過生日好嗎?要不要傳個簡訊過去?還是買個禮物也好。」
「不用。」陸子均將手機還給沈徹,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順手將香煙燃熄。
兩人沉默了半晌,這回換陸子均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沈徹頭也靠過來看,「你不接?」電話是于安芝打來的,但看陸子均的態度似乎並沒打算接通。
「我跟她早就結束了,上次去香港我就跟她說得明白,當朋友可以,想要再重新交往,不可能。」
手機來電響了幾次,陸子均都沒接,最後手機終于安靜,于安芝應該是放棄了。
陸子均把手機放進口袋里,將剩余的酒一口飲盡,拍了拍沈徹的肩膀,「我先走了。」他起身時,正好沈徹的女伴走過來了,陸子均朝他揮揮手,而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