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打斗後,三人將江三郎及其同伙擒下,一一捆綁。
少女們被蒙住眼楮及嘴巴,听到廝殺聲早害怕得不得了,十五個人全擠在一起,瑟縮顫抖,像是無助脆弱的小雞。
不知名的黑衣人、繼慕聲及王梵超割斷了捆綁她們的繩結,拿掉蒙住她們眼口的黑布,少女們見三個蒙面黑衣人,露出害怕的表情。
「孩子們別怕……」黑衣人說道,听那聲音是個年輕人,「我……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官兵馬上會來,你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聞言,繼慕聲疑惑的看著他。他說官兵馬上就來?是已經通知官府了嗎?那他為何又要單獨行動且隱藏身分?
正想著,忽听外頭傳來騷動。
「是這座宅子嗎?」
「應該沒錯,快進去!」
一听外面傳來官兵的聲音,黑衣人對繼慕聲使了個眼色,然後奔跑起來,朝牆上蹬了幾回,跳上了屋頂。
「好身手。」繼慕聲低聲贊道,也跟王梵超一起上了屋頂。
這時,約莫二十名官兵進入宅子,見幾個男人被捆綁,一旁還有十五名少女,先是一愣,旋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頭兒,看來線報無誤,但究竟是何人將他們擒下?」
「先把這些姑娘帶回去,之後再問問她們。」
接著,官兵們帶著被打得鼻青臉腫,行動困難的江三郎等人及十五名少女離去。
見少女們安全月兌身,黑衣人轉身便走,繼慕聲及王梵超立刻尾隨其後,三人在屋頂上飛躍,不一會兒來到一處暗巷里。
黑衣人轉身看著兩人,拱手一揖,「多謝二位相助。」
「好說。」繼慕聲一揖,「大家都是同路人。」
「難道閣下也在追查人口買賣一案?」黑衣人問。
「正是。」繼慕聲取下蒙面巾,直視著黑衣人。
黑衣人一見他,登時瞪大眼楮,「你……怎麼會是你?」
繼慕聲心頭一凜,黑衣人認識他?
感覺到繼慕聲起疑,對自己有了敵意,黑衣人立刻取下蒙面巾,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繼慕聲一細看,也吃了一驚。
此刻在他眼前的人名叫齊浩天,平康侯府的庶出世子。平康侯的正室未有子嗣,因此齊浩天雖是妾室所出,仍承繼世子之位。
齊浩天性好自由,雖是侯府世子,卻不見貴氣,只一身俠氣。他正直耿介,嫉惡如仇,好打抱不平,在一幫貴族子弟之中,可說是個異數。
他跟繼慕聲上次見面是在三年前,當時皇太後七十大壽,宮中開宴七晝夜,王公貴冑,文武百官,幾乎都按批受邀進到宮中為皇太後祝壽,就連遠在邊關的繼君行都特地回京。
繼君行帶著繼慕聲及繼慕凡兄弟倆一起進宮為皇太後祝壽,繼慕凡卻趁著四下無人,慫恿一幫貴公子一起欺凌憨傻的繼慕聲。
當時因不喜熱鬧而躲在御花園一隅的齊浩天目睹一切,立刻出手制止,為繼慕聲解圍。事後,他還帶著繼慕聲回到繼君行身邊,免得他再落單遭欺侮。
繼慕聲因此對這位正直的平康侯世子印象深刻,而齊浩天也記得他是定安侯府的憨世子,一臉不解困惑,曾經憨傻天真的他,怎會是個武功高強、應對無礙的人。
「你……你真是繼慕聲?」齊浩天難以置信地問。
「正是,平康侯世子。」繼慕聲也沒想到黑衣人竟是齊浩天。平康侯府在京城,齊浩天不在京里,為何會出現在開陽?而且也在追查人口販賣的案子?
「三年前在宮中,閣下曾仗義為我解圍,一直未能答謝,甚是慚愧。」繼慕聲說道。
「言重了。」齊浩天謙遜地道。
「官兵是閣下通知的?」繼慕聲好奇地問。
齊浩天點頭,「是的,我一路追查,發現江三郎等人將各地擄來的少女送進開陽城,于是便通報官兵……」
「既然通報官兵,為何不等官兵到來便動手了?」
齊浩天朗朗一笑,「只是想活動活動筋骨,修理這些惡人罷了。」
聞言,繼慕聲也笑了,「這位是在下的師父王梵超,亦是慶保鏢局的鏢師及教頭。」
齊浩天向王梵超一揖,「晚輩見過王師父。」
「豈敢?」王梵超趕緊回敬一揖。
「據聞平康侯世子未有官職在身,為何會追查此案?」繼慕聲委婉客氣的問道。
「不瞞你說,」齊浩天實話實說,「在下是奉旨查案的潛行使,正在追查各地少女失蹤的案件,已監視江三郎好一些時日,發現他似乎跟開陽城的城官及私娼有所勾結……」
「原來如此。」
齊浩天疑惑的看著他,「你似乎也在追查此案,又是奉誰之命?」
「我是個傻瓜,誰會對我賦予重任?」繼慕聲自嘲地道。
齊浩天更加困惑,「那麼你……」
「我發現舍弟與江三郎過從甚密,又經常出入未經列管的私娼館,才調查江三郎此人,如今看來,舍弟恐怕亦涉及此案。」
聞言,齊浩天一震,「定安侯府有人涉及此案,恐怕對侯爺的名譽是一大傷害,他半生戎馬,戰功彪炳,一世英名難道就如此毀了……」
「縱然此事傷及侯府名聲,卻也不能循私。」繼慕聲大義凜然道。
齊浩天眼底浮現敬佩景仰,「你能有這等大是大非的胸襟,在下實在敬佩,不知你已查到哪里?」
「崇安知縣朱博。」繼慕聲說,「此人與江三郎等多名人牙子私下往來,府中家妓十數名,列冊的卻只有三名,恐有不可告人之勾當。」
齊浩天听得心中訝異,面上卻不顯,只感嘆道︰「你耳目不少,竟已查到朱博身上,我也正在緊密監控著他……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齊浩天語帶試探地道,「既然你我二人都在追查此事,不如齊心合力,交換消息,如何?」
「求之不得。」繼慕聲十分欣賞齊浩天的為人,自然十分樂意與他結盟。
「關于令弟涉案之事,在下暫不向皇上稟報,若有他法可解,絕不傷了侯府及定安侯的名聲。」
繼慕聲深深一笑,「那麼在下便欠世子你一個人情了。」
「好說。」齊浩天笑了笑,「既要結盟,咱們往來也就多了,世子不妨直呼在下的名。」
「正有此意,浩天你也叫我慕聲便可。」繼慕聲說著,先喊了他的名字。
齊浩天露出那略帶孩子氣的笑容,點點頭。
「對了,」齊浩天忽地想起一事,疑惑的看著繼慕聲,「慕聲,你本來不是個傻瓜嗎?你是怎麼……恢復智力的?」
繼慕聲先是一頓,然後哈哈大笑,「大概是豬腦袋吃得夠多吧!」
「嗄?」
齊浩天一愣一愣的,不解其意。
三人先交換了手頭上的消息,又商議好了聯系的方式,告別了齊浩天跟王梵超,繼慕聲返回定安侯府。
避開守衛及巡邏,他返回文安院,一進院落,就見顏無雙坐在廊上,低垂著頭,身影看起來孤零零的,十分可憐。
他輕手輕腳的靠近她,來到她身側,她卻完全未察覺,抬起眼望向進入文安院的那道月洞門,見沒半點聲息亦無人影,幽幽一嘆。
想到繼慕聲因為對她做出那種事而逃走,她的心很疼。
她一直覺得他是個傻瓜,不懂得男女之事,但或許……他在某些事情上頭已覺醒。盡避腦子像個孩子,但他畢竟是個身體健康強壯的男人。他一定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她做出那種事吧?
她的反應是不是讓他覺得自己很壞很糟?他是不是以為她討厭他?他是否就是因為這樣才跑走的?他去哪里了?都快五更天了。
等他回來,她一定要用力的抱住他,她要讓他知道她一點都不討厭他。
「世子爺……慕聲……你快回來啊。」她眼眶微濕,喃喃地道。
听見她喊著自己的名字,繼慕聲心頭一緊。
她在等他?她在擔心他?她沒因為他對她做那些事而討厭他、害怕他?見她蜷著身子,微微顫抖,他的心頭一揪。
他輕輕開口叫喚,「雙雙……」
听見他的聲音那麼近,她身子一震,旋即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見他就站在身側,她驚訝地瞪大眼楮,一時之間發不出聲音。
看見她眼眶盈著淚,繼慕聲倒抽一口氣。
她一個起身站了起來,但因為久坐,兩腳又僵又麻,一個不穩就倒進他懷中。
他牢牢的接住她,將她緊緊的抱住,感覺她的身體很冷,不知道已在這里等了多久。
「世子爺……」她的聲音中帶著憂心焦慮與歉疚無助。
她用力的抓著他,像是一松手,他就會消失不見般。她將臉埋在他胸口,淚如雨下,「你去哪里了?你嚇死我了……我到處找你,可是你、你……」
他沒想到她竟是這麼的擔憂他,他以為她會氣他、惱他,甚至厭憎他,畢竟他對她做了那麼失控的事情……
可她,全然沒有那些情緒,她是這麼的在意他。
那他為什麼要放棄?為什麼要成全?也許……也許只要再努力一下,她最後要的會是他……
「雙雙。」他用盡全力的將她抱個滿懷。
她被他抱得快不能呼吸,「世子爺,先……先放開我……」
「不。」他語氣堅定得近乎任性,「我絕對不放開你,你是我的。」
聞言,顏無雙一愣。
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有時……喔不,她越來越常覺得他說的話不像是一個傻瓜說的話。
她想,絕對是她炖的補湯生了效用。
她深深的相信,總有一天,他會變聰明,他會聰明到不需要她守護他,他會聰明到可以對付那些想加害他的人,他會聰明到……她再也配不起。
一旦他恢復成那個聰穎能干的世子爺,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要求她別離開了……到那時,她就要離開他了。
想到這兒,她的心好痛。
本就知道總有一日會離開他,帶著她娘親遠走高飛,覓一處安靜平和的地方安穩此身,可為何當那天越來越近,她的心卻越來越難受?
「雙雙,你的身子好冷……」他說著,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捏在掌心里暖著。
她不語,只是將臉緊貼著他的胸膛,聆听著他穩健的心跳,感受著他的溫暖。
她不想等到他趕她走的那一天,在她對他的愛戀越來越深,在她無法自拔之前,她一定要離開他。
「雙雙,」繼慕聲捧起她的臉,一雙黑眸定定的注視著她,「你是我的,我誰都不給,誰也不讓。」
她微怔,雖沒弄懂他話中的意思,胸口卻一陣溫熱。
誰都不給,誰也不讓。這是多麼動人的一句話,這樣的一句話怎會是從一個傻瓜口中說出的呢?
「世子爺……」她心情激動,眼底閃著無助仿徨的淚光。
「外面冷,我們進房去。」他將她橫抱起來,穩穩地走回房里。
他將她放在床上,然後坐在她身邊,拉過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溫柔的揉著。
「你的手好凍。」
「世子爺,你……」她望著他,眼中有著欣喜,也有著憂愁,「有時我覺得你已經不是你……」
「那我是誰?」
「像是變了一個人,一個我從來不認識的人,有時你像個天真的孩子,有時又……」這樣的變化明明是可喜的,可她的心情卻好復雜。
繼慕聲故意傻氣地問她,「那雙雙討厭我了嗎?討厭變了一個人的我嗎?」
顏無雙微頓,然後柔柔一笑,搖了搖頭。「我永遠不會討厭世子爺的。」
听到她這句話,他伸出雙臂將她用力的抱進懷中,「我希望雙雙永遠都不離開我。」他繼續用傻瓜的語氣說話。
聞言,顏無雙的淚水又忍不住落下。
他傻,才會要她,等他不傻,他便不再需要她了。
永遠不離開,只是短暫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