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奕回到侯府的時候已經過了傍晚,李金秋已經吃過晚飯,給侯夫人問過安了,正獨自一人坐在房中看書等他。
看到他回來,李金秋笑著起身,給他倒了杯茶,「這麼晚才回來,吃飯了嗎?」
還是那樣溫婉柔和的李金秋,和平常沒什麼不一樣。這時不一樣的是夏奕的心情,知道了自己對李金秋的情意,他心里滿滿的都是情愫,裝著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他從小就不愛說話,更不善表達,深深地凝視李金秋半響,卻說出一句︰「怎麼沒做針線活?你不是很喜歡做嗎?」
話說出口,夏奕自己就怔住了。他說的是什麼鬼?這話怎麼听都不像是句好話。
果然,李金秋愣了一下,語氣有些不安地解釋道︰「我把鞋子給玉邊了,我讓她幫著做完,我當初在家學女紅的時候,玉邊也在一旁跟著學,繡工不比我的差。世子爺不喜歡我給卓大哥做鞋子,我以後都不做了。」
如果是在白天,夏奕肯定會因為她這樣小心謹慎的模樣而生氣,可是現在她說什麼、做什麼,他都充滿了包容,就連她小心翼翼的妥協與討好,都讓他覺得可憐又可愛。
「好。」他語氣輕快地朗聲答應,「以後只給我一個人做。」
他不是不喜歡她給他做那些東西嗎?聞言,李金秋不解地朝他望去,卻發現素來沉穩冷峻、面無表情的夏奕,居然神情愉悅,嘴角還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我說,從現在開始,你只準給我一個人做鞋子。」夏奕兩步走到她面前,低頭深深地凝視著她,聲音變得低沉,「我還要你給我衣服,不止是褻衣、褻褲,外袍也要。」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說話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他呼出的氣已經噴到了她的臉上。
為什麼她覺得心跳得厲害?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只是看著她而已啊。李金秋緊張地咬了咬嘴唇,「世、世子爺……」
在這個房間里曾經發生過無數次令人臉紅心跳的事情,可卻沒有哪一次的氣氛像現在這樣曖昧,兩個人明明什麼都沒做,可是卻雙雙紅了臉。
夏奕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突然就像著了魔似的盯著李金秋的雙唇不放,那雙唇不點而朱,還透著微微的粉,時而輕抿,時而緊咬,十分的誘人。
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渴望,緩緩地、緩緩地靠了上去。
可就在他即將擒住那吸引他所有目光的雙唇時,門口傳來一個擾人的聲音,「小姐,你看玉邊給卓公子做的鞋……」
兩個人快速地分開,神色間卻都露出些窘迫來。
是玉板,她手里拿著一只鞋子,臉上掛著笑掀簾子進來,看到夏奕也在,嚇了一跳,連忙收斂心神,恭聲問候道︰「給世子爺請安,奴婢不知道世子爺也在。」
「找你家小姐有事?」夏奕沒有追究她的過失,隨口問了一句。
「嗯。」玉板下意識地點頭,隨即又搖頭,「沒事,沒什麼事。」說著,還把手上的鞋子直往身後藏。因為小姐說過,世子爺不喜歡她給卓公子做鞋子,以後在世子爺面前都不要提這事。
李金秋知道夏奕不喜歡她給卓月明做鞋,她之前也解釋過了,玉板現在這樣遮遮掩掩的只會讓夏奕更生氣,于是便笑著說︰「世子爺又不是外人,還藏什麼呢?拿出來吧。」玉板怯怯地瞄了一眼夏奕,這才慢吞吞地將鞋子拿出來。
很明顯,李金秋那句「不是外人」取悅了夏奕,他神色間帶上了幾分愉悅,饒有興趣地說︰「給我也瞧瞧。」
玉板看了李金秋一眼,見她點頭,便將鞋子遞給夏奕。
夏奕接過鞋子打量了一下,這只鞋子已經做好了,就是白天的時候李金秋做的那只。只是仔細看,卻能發現,鞋子縫合峙有一段的收針手法跟前面略有不同,針腳不如前面的密實,排列也沒有前面的美觀,後面那部分應該是玉邊做的吧。
「做得很好。」夏奕隨口贊了一句,將鞋還給玉板。
「世子爺也覺得好嗎?」听到夏奕的話,玉板很是開心,「我也覺得玉邊做得很好。我看了半天都沒看出來,哪是她做的,哪是小姐做的,我就跟她說做得很好,她還不信。」
那細微的不同,如果不是心細眼尖的人,確實很難發現,也不怪神經比大腿粗的玉板眼拙看不出來。
「去告訴玉邊,就說我說的,她做得比你們家小姐做的還好,以後卓公子的鞋,都由她做了。」夏奕幾不可察的勾起嘴角,心情好到不能再好。
「是。」玉板簡直開心的想要蹦起來,她從來沒發現,原來世子爺人挺好相處的嘛,「世子爺、小姐,奴婢這就去跟玉邊說。」
李金秋無奈地笑了笑,點頭應允,也不知道夏奕今天是怎麼了,居然這麼和顏悅色,一點都不像他的風格。
玉板開心地趕著去給玉邊報喜,還沒出門又被夏奕叫住了,「等等。」
玉板回身,一臉好奇地道︰「世子爺,還有什麼事嗎?」
「你家小姐嫁到侯府已經三個多月了,你們這稱呼是不是也該改改了?」
啊?玉板一時沒反應過來,奇怪地看看夏奕,又去看李金秋。她從小到大都是叫小姐的啊,不叫小姐叫什麼?
「叫少夫人。」夏奕給出了標準答案。
聞言,李金秋快速轉過身,偷偷地擦了一下眼。按理來說,她嫁過來的第一天,玉邊、玉板就該改口了,只是沒人在意,所以也沒人要求她們改口,現在夏奕想起這事了,隨口提醒一下而已,這是很自然的事不是嗎?可為什麼她有種錯覺,今晚的夏奕彷佛愛上了自己似的,言行舉止都很異常,雖然明知道這不太可能,可她心里還是洋溢著感動與幸福。
從那天夏奕離開之後,梁婧媛只要醒著就會坐在窗前,呆呆地望著那片竹林,期待著夏奕會不會突然從竹林深處走出來,再次出現在她面前,然後告訴她,他那天說的話都是開玩笑的,都是騙她的。
可是,日子已經過了三天,夏奕卻再也沒有出現。
梁婧媛的貼身丫鬟敲門進來,小心翼翼地稟告道︰「小姐,您吩咐的事,奴婢都讓人查清楚了。」
梁婧媛面無表情地望著窗外,也不知道有沒有听見丫鬟的話。
那丫鬟接著說︰「李金秋,年十六,四品左僉都御史李蘊的女兒,自幼喪母,無兄弟姐妹,祖籍臨安府,十歲入京。從小到大,平平無奇,既無過人之處,也無過失之處。
去年年底,南寧侯府到李家提親,本來李家已經一口回絕了,誰料到南寧侯府第二次上門後,李家又突然改口同意了這門親事。年後不久,李金秋就嫁入了南寧侯府。
據說,李金秋嫁入南寧侯府後,每日晨昏定省,恪守本分,南寧侯夫人對她十分滿意。南寧侯府的下人說,李金秋和夏奕從成親到現在,幾乎沒有拌過一句嘴,關系看起來十分和睦……」
不等丫鬟把話說完,梁婧媛突然回頭瞪著她,目光銳利得像刀子一般,「三天時間,就只給我查出這些沒用的東西?」
「有件事,興許小姐會感興趣。」那丫鬟哆嗦了一下,連忙說︰「前些日子,有個陌生男子在李府住了幾日,打探消息的下人留了個心眼,便去打探了一下那男子的來歷。原來那男子叫卓月明,乃是余杭總兵卓遠峰大人家的公子,而那李金秋入京以前住在臨安城,當時和李家毗鄰而居的便是現在的余杭總兵卓遠峰一家。」
梁婧媛饒有興趣的插了一句,「這麼說,那個卓月明和李金秋是青梅竹馬羅?」跟她和夏奕一樣。
「是,後來李家和卓家又一起入京,關系十分親近。直到卓遠峰出任余杭總兵,兩家也沒有斷了往來,這中間還夾雜著一件外人不知道的事。據說,卓家曾口頭上向李家提過親,但是被李家拒絕了。」
「還有這事?」梁婧媛這回是真的來了興致,「這事既然沒成,依著兩家人的關系,照理說,外人應該不知道啊,你們是怎麼打探到的?」
「這事是從卓家下人嘴里傳出來的。卓總兵攜卓府上下赴余杭任上,只留了兩個人看守京都的宅子,那兩個人心里多少都有些怨言,奴婢托人使了些銀子請那兩個人喝酒,把人灌醉了,這才套出話來。
且奴婢還打听到,那卓家公子剛到京都的時候還曾在南寧侯府住餅一晚,雖然第二天便住進了李府,但是之後幾天,世子爺吩咐了人盯著李金秋的一舉一動,似乎很反感她跟卓家公子接觸。」
卓月明、李金秋……可以上演一出好戲了。
「呵呵……」梁婧媛突然開心地笑了起來,一個陰謀正在梁婧媛恣意的笑聲中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