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桂福這下子十分慶幸自己是穿越到了一個帝王英明治下的國富民強朝代,否則光是被作威作福的世家權貴欺壓就夠吐血了,哪里還有還我清白的好日子啊?
「可惜我也是事後才知道的,听說那天司馬氏舉家灰溜溜出城的時候,有好多曾被欺負過的老百姓追著砸雞蛋子和爛白菜呢!」小伙計滿眼深深向往。「瞎,要早得到風聲,我拚著被老大夫罵,也要曠工去扔一頓。」
——那天?
她心一動,「哪天呀?」
小伙計毫不猶豫地道︰「就十天前啊。阿福姑子,你也覺得很可惜是吧?唉,你說咱們消息該有多落後呀?」
「十天前……這麼巧?」蔡桂福有些恍神了,心口怦怦跳得有些快……是她自作多情想太多,還是蛟那天拚死拚活要拖她出門,就是要帶她去看那場大快人心的「好戲」的?
偌大的一個司馬氏家族短短時日便灰頭土臉的被逐出京城,若說這背後沒有人動手,她是打死不信的。
蛟……還有背後的人……
蔡桂福腦中自動浮現了那個低沉醇厚溫和的嗓音——
莫要再胡思亂想,切記著,萬事有我。
她的臉蛋不知不覺地紅了。
安栗事業本鋪中,蔡桂福表情認真地听著掌櫃蘇姑姑跟她報告最近的業績,其實心神不知道都飛到哪里去了。
最後,蘇姑姑微微一笑,清了清喉嚨提醒她。「阿福姑子,您今兒也該到大人處呈報了。」
「嗄?什麼?喔。」她猛然回過神來,耳朵立刻不爭氣地泛紅了,有些結巴地道︰「這、這不需要吧?我上回都跟他說清楚了,以後——」
「大人未允可,奴等不敢逾越。」蘇姑姑不愧是皇家放出來的管事姑姑,打起官腔來十分誠懇。
蔡桂福一時語塞,嗯嗯啊啊吞吞吐吐半天,後來還是抱起那堆錦帛在蘇姑姑意味深長的曖昧笑容里抱頭鼠竄。
然後,靠著十一號公車——兩條腿——她晃呀晃地慢慢蹭到了那熟悉的肅然靜穆大門前。
再然後,她就很癟三地在人家門口繞起圈圈來,左右為難腳步凌亂,想敲門的手舉了又放、放了又舉……
蔡桂福手心里都是汗,在衣衫上抹了抹,跳得老快的心髒怎麼也不肯听話,做了幾次深呼吸,最後還是頹然地把頭抵在門板上。
哎喲喂呀,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了。
——司馬氏的事是你做的嗎?
——你是為了我這麼做的嗎?
「怎麼問都覺得像是在自己臉上貼金,」她咕噥,心底甜甜酸酸澀澀的,又是歡喜又是忐忑,還有更多的苦惱。「萬一不是呢?那我這樣豈不是很自作多情?」
可假如是的話……像這種等級的應該是上升到「以身相許」才能報答了吧?
喔齁齁齁!強壯的古銅色緊實肌膚,完美的八塊肌,精瘦的人魚線,顆顆汗珠在上頭滾落,細膩光滑又好模……
蔡桂福吞了一口口水,突然覺得四周空氣變得好熱,忍不住邊垂涎地舌忝嘴唇邊拿手掮風,嘿嘿嘿自言自語好不猥瑣。「矮油!這門生意可以做啊,咈咈咈咈!」
「身子好了嗎?」
「厚!早好了,滾床都沒問——」她熊熊回頭,驚嚇得那個「題」字卡在喉嚨,「咳咳咳咳……你、你什麼時候站在我、我背後的?」
飛白低頭凝視著心虛得眼神亂亂飄的小人兒,沉靜眸底笑意蕩漾開來。
過去十日的腥風血雨凝聚在他體內每一寸呼吸的厚重殺氣,在見到她的這一剎那,盡數冰雪消融無蹤。
「你,還好嗎?」蔡桂福敏感地察覺到他眸底隱隱的血色沉郁,先是一顫,可不知為何卻有些淡淡的心疼起來,下意識踮高腳尖,想去觸模他眼下的隱隱暗青色,月兌口而出,「你多久沒好好睡覺了?」
伴君如伴虎,他平常工作壓力也是很大很大的吧?
她平常只看到他的莫測高深,他的位高權重,還有,從來都是氣定神閑淵淳岳峙的他……
飛白被她這麼一問,竟有一剎那的恍惚。
這許多年來,還從未有人這般問過他……好不好,是否缺覺少眠……
他從來是帝王身後的暗影,無堅不摧,永不言倦。
除非死,否則永遠沒有倒下的一日。
十數年來,唯有她,眼底透著憐惜和心疼,沖口說出的話忒不溫雅亦不優美,卻直直撞入他胸膛深處,熨貼暖燙得他的心陣陣悸動震蕩難抑。
「我,」他喉音低啞,低微得近乎溫柔。「有些累。」
「你熬夜?熬夜易爆肝哪!正所謂肝哪厚,人生是彩色欸,肝哪賣……咳咳咳,我是說,別仗著年輕就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你上有老下有小——」蔡桂福幾時見過高大剽悍挺拔冷肅的飛大人這麼「身嬌體軟易推倒」的柔弱樣兒,頓時心痛舍不得起來,腦門一熱,便不管不顧地拉起他的手,反客為主地一把拍開他家大門,「鹿伯和阿蛟還得靠你養呢!」
飛白先是被掌心那暖暖軟軟的小手握得血氣翻騰,心神一蕩,可在听清楚她「上有老下有小」的內容和對象後,霎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盡避如此,他還是乖順依從地跟著她跨進了自家宅邸內。
鹿伯聞聲而來,看見身量嬌小卻雄赳赳氣昂昂的蔡桂福抓著自家主子時,先是一楞,隨即老眼凝聚滿滿笑意。
「鹿伯,快快快,您快去幫忙鋪床迭被,你家主子要好好睡上一覺,還有讓阿蛟在榻邊乖乖侍寢,要是有什麼蚊子蒼蠅幫忙抓一抓,千萬讓飛大人保持良好的睡眠品質知道嗎?」蔡桂福認真地千交代萬交代。「我回去問問老大夫有沒有什麼招牌的養肝茶,我去A兩帖——呃,是買兩帖回來多少亡羊補牢一下……你笑什麼笑?」
飛白寬肩可疑地聳動著,低著的頭死命壓抑,卻怎麼也憋不住自胸膛和喉頭深處洋溢而出的愉悅歡快笑聲。
鹿伯和蔡桂福都看呆了,蛟則是驚訝得從屋檐上掉了下來。
「阿福。」他嗓音低沉,忽然嚴肅專注認真。
「是!」她馬上立正站好。
「想我睡得好,有個最簡單的方子。」他聲音越發深沉誘人。
「欸?瞎毀?」她黑亮得像喵星人的眼楮,因受蠱惑而顯得更加滾圓憨憨了。
他雖听不出「瞎毀」二字是何意,然打從相識以來,也已自這小狐狸精口中沒少听過這些奇奇怪怪逗趣的詞兒,故也不受影響,大手輕輕地撫模過她的眉眼,剛毅卻漂亮的嘴唇微微上揚。
「你。」
「我?」她茫然地指了指自己鼻頭。
高大的他緩緩俯來,也不知為何衣襟有些松了,隱約敞開露出一抹古銅色賁實肌肉,弧度完美線條流暢的胸肌,慢慢地靠近她,近得蔡桂福腦子嗡嗡然,臉蛋也紅了,心跳怦怦怦怦,她下意識屏住呼吸……致命的男人香啊啊啊啊啊!
就在蔡桂福覺得自己要不是狼性大發地撲上去,就是龜縮膽小地抱頭鼠竄的當兒,忽然一個沉甸甸的腦袋就這樣壓在她的頸窩處,敏感耳畔傳來男人疲憊沙啞輕柔得似是撒嬌的嘆息——
「阿福,我累。」
轟地!她腦中剎那間仿佛炸起了遠比101煙火、和澎湖海上花火節還要壯麗燦爛的煙花,五光十色的火樹銀花,絢爛奪目熱情奔放,嗷鳴——
然後,然後蔡桂福就迷迷糊糊地邊流口水邊嘿笑地半架半摟、半拐半扶著病嬌美男子飛白進寢堂去了。
「乖喔,姊姊秀秀,呵呵呵呵。」
鹿伯和蛟佇立現場,安靜良久,最後交換了一個了然于胸的眼神。
「早知如此,主子八百年前就該用上這招美男計了。」鹿伯笑嘆。「又何至于遲遲拿不下未來主母呢?」
「嘶啊嘶啊。」蛟點頭如搗蒜。
蔡桂福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明明只是慈母心(?)作祟,心疼他公務繁忙連黑眼圈都出來了,所以陪他到床榻邊,打算唱個費玉清的晚安曲助他安眠,以報答他替自己出一口氣的恩情——她在騙鬼啊——
嗯,呃,之類的。
可是她心中小鹿亂撞地跟著進屋了,在他專注的目光下,一切就茫酥酥迷亂亂了起來。
先是覺得他要睡覺了還穿一身勁裝肯定不舒服,而且明明當了好大的官,偌大的一座宅邸卻沒有個婢女小廝的幫忙更衣,實在有點可憐,雖然他有想要自己動手的意思,但她總不能干巴巴地坐在這兒干瞪眼吧?
然後她腰帶幫忙解了,外衫幫忙月兌了,那個要松不松的白色中衣一直半敞著也挺礙眼的,所以她幫人就得幫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