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天早上,蔡桂福哼著歌兒,邊在院子那口井旁搓揉漂洗衣服,用最新研發的「無患子無敵去污水」,三兩下就讓污垢去了了。
嘿嘿,這乃是她和老大夫最近密謀而出的新一招超強利器,保證此物一出,秒殺征服所有需要洗衣服的婦女大娘同胞們!
照慣例她還是要自己先試用看看,確定這「無患子無敵去污水」去污力強大之外,還能夠不傷衣料不傷肌膚,這樣才能安心推出上市。
「霍霍霍……霍霍霍……」她哼哼哈哈著周董的歌,把手中洗衣棍揮舞得騰騰威風,不忘自我褒揚一下。
「我還真是良心有保證的好商人呀!哇哈哈哈!」
就在此時,有個白色的影子忽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旁。
「霍……咳咳咳……」她差點被口水噎死,定楮一看,渾身汗毛直豎之余又不免火冒三丈。「不是叫你主子拴好你了嗎?怎麼還來啊?」
蛟嘶嘶了兩聲,搖一搖巨大修長的蛇身,黑曜石般的眼珠子盛滿了「委屈」二字。
看得蔡桂福幾乎都要心軟了——幾乎——
「我說你呀你,好歹有點稀有寵物的自覺行不行?光天化日,你這麼大一條蛇招搖餅市逛大街,很驚悚的好不好?」蔡桂福濕淋淋的手揉著隱隱作痛的眉心,肚子里把它那個不負責任的主子暗罵了個遍。「萬一被路人抓走做成蛇羹怎麼辦?還有我心髒真的不大好,你這樣時不時冒出來,我實在……無福消受啊!」
蛟被念得頭低了下去,頗有三分愧疚之意,尾巴卻不忘討好蹭著把卷得牢牢的一團物事放在她面前。
「這啥?」她警覺地盯著蛟,低頭看那團物事有著五彩斑斕的羽毛……「你這雉雞,送我的?」
蛟點點頭。
她目瞪口呆——^媽呀,這蛇還真是成精了,居然听得懂人話?
「嘶嘶嘶。」蛟把也不知是昏厥還是徹底失去生命跡象的雉雞再往她腳邊推一推,好似很害怕她拒絕。
「……」她無言以對,半晌後,突然噗地笑了起來,眼神浮現淡淡的溫暖歡喜之色。「謝謝你,這賠禮我很喜歡。」
蛟精神一振,興奮地點點頭,又搖了搖身子。
蔡桂福跟大部分的女人一樣,天生對爬蟲類就有種莫名的恐懼害怕,可是也許是蛟實在太通人性了,黑不溜丟的圓眼楮又一點都不像陰狠的三角蛇眼,反而更像是貓咪入夜後變得圓圓憨憨可愛的鈕扣眼……
她的心柔軟成一片,忍不住蹲下來,試著大起膽子伸手去踫蛟的腦袋。
看起來冰冷美麗卻危險,仿佛殺氣凜凜,不可侵犯……但誰會知道在這樣駭人的皮相下,是個這麼親昵可愛單純的靈魂?
——就像它主子一樣。
蔡桂福有一剎那神思恍惚,心口又莫名怦咚怦咚跳得歡了。
「咳!」她連忙收束心神,一本正經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你以後如果要來找我的話,千萬千萬別再光天化日跑出來了,很危險的,不管是對路人還是你自己都是,知道嗎?」
蛟呆了呆——有點感動,又有點心虛。
……看來主人沒有對阿福姑子說過它的豐功偉業,那……這個月初跟主人去「打獵」,它一口就吞掉了敵人的死士副首領的事兒就不說了吧,嘶嘶嘶!
可憐的智商有點不好使的蛟,渾然忘了自己雖熟諳人語,卻說不出人話呀!
「你這樣一路卷著雉雞過來也累了吧?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雞?」蔡桂福看它傻頭傻腦的模樣,覺得真真是可愛得不得了,笑嘻嘻地問。
圓圓蛇眼亮了起來,開心地又扭了起來。
她見狀笑得更厲害了,「好,那你等等,我把衣服洗完晾好就去處理那只雞分你吃喔,你想吃什麼雞?烤雞?白斬雞?還是肯德基?」
一人一蛇就這樣「其樂融融」地有說有笑(?)地度過了一個無比愉快的好時光。
而能者多勞苦逼歹命的飛白,則是一整天都在處理自北地九州島十八郡飛隼傳回的暗影密報,最後狼毫一揮,在其中十卷上頭均大大批示了個「誅」字!
待飛隼夜行千里飛回九州島十八郡之地,就是盤據一方的十顆重臣頭顱落地之時。
踏出暗影大堂,他又進皇宮向主公御前奏對稟報,直到天邊星子閃閃,家家戶戶炊煙漸熄,飛白這才回到了宅邸。
「主子。」鹿伯迎來,笑容有些尷尬。
「嗯?」他的腳步一頓。
「咳。」鹿伯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鷹眉微挑,隨即蹙了蹙。「蛟呢?」
以往他不管多晚回來,蛟總是樂顛顛地第一時間飛射到他面前好一番撒嬌廝纏,可今天竟無聲無息蛇影不見?
「蛟今早去了阿福姑子家,至今尚未返來。」鹿伯訕訕一笑。
那家伙……
飛白英挺剛毅的臉龐微微發黑了。
「吹了蛇哨也不回?」他皺眉,心下大不是滋味,自己近日公務繁重,連休沐都被迫取消,憑什麼它就能那般得閑?
還跑去阿福那兒逍遙……
飛白越想越覺得,怎麼心里就這麼不是滋味呢?
「嗯,不回。」鹿伯故作苦惱沉痛地嘆。
「派個人,綁也要把它綁回來。」他哼了聲。「流連他處不肯歸家,還有沒有規矩了?」
「諾。」鹿伯躬身領命,心中默默數了三個數兒。
一、二、三……
「罷了,」飛白果然頓了頓,轉身往外走。「皆是我教寵不嚴,我自去處置便是。」
「主子辛勞了。」鹿伯一本正經說完,看主子身形微動,瞬間消失無蹤,再忍不住嘴角揚高高。
——蛟,好樣兒的,今晚回來給你加菜啊!
飛白頎長矯健的身子輕飄飄如雪般無聲地落在蔡桂福的院子中,負手靜靜地凝注著老舊主廳里,那相處得好不親密歡快的一人一蛇……胸口越發悶了。
——這種像是被閨女兒和心愛娘子晾到一邊去的濃濃醋味是打哪兒來的?
他搖了搖頭,暗咒自己這是中哪門子邪了,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念頭?
蔡桂福今晚大展身手,先用雞蛋蒸出了一大盤淺黃柔女敕的蒸蛋,幾把小白菜燙熟了以後拌蒜泥和醬,令她大感驚異的是,這類似魏晉南北朝的年代其實烹煮食物的技術已經很精細巧妙了,尤其是各式各樣的烏豆醬、肉醬、魚醬……滋味各異,或咸香或香甜或辣中帶爽。
——好想偷幾張配方帶回現代呀!
她還炊了一鍋粟米飯,雖然口感及不上白米飯的香Q,但是嚼久了卻分外有種樸實的大地谷物好味道,重點是,五谷雜糧在古代居然比白米便宜五倍以上啊啊啊啊!
——真想當大盤商把谷物們統統批發回現代再海撈一票呀,哇嘎嘎嘎!
蔡桂福白日夢作得好不快活,咯咯咯地把自己笑醒了,這才發現蛟已經端端正正地盤坐在擺滿食物的矮案前,等到表情略顯心酸。
「噗!」她被逗笑了,又連忙收聲。「對不起啊,讓你久等了,都是姊姊不好……來來來,你嘗嘗這烤雞的口感怎麼樣?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自己殺雞拔毛,雖然搞得雞飛狗跳,害你到現在才能吃上飯,但姊姊我已經盡力啦!唉,以前在大佳河濱公園旁邊烤桶仔雞好歹還有個桶,而且光溜溜的雞只要去大X發或家X福買就行了,哪里需要把自己弄得跟行凶作案沒兩樣……」
蔡桂福叨叨絮絮著,邊殷勤熱情地把烤得金黃誘人的雉雞拆成兩半兒,邊招呼著她這輩子頭一個非人類屬性的客人。
蛟快樂地張大嘴就想一口吞掉那油亮噴香的半只烤雞,可是猛然間卻感覺到一股殺氣——
「嘶?」蛟凶狠地回頭欲甩蛇尾,卻在下一瞬抖了。
院子里那高大沉靜的男人緩緩一步一步而來,仿佛披著月色,戴著星光,烏黑的長發高束,以一柄鐵木簪挽住,玄衣勁裝,寬肩窄腰長腿,英俊嚴肅的臉龐有著令人心悸與折服的凜冽之色……
蔡桂福口水登時逆流成河。
「歐滴老天爺呀,我這是腫麼了?」她模著自己瘋跳的心口,喃喃自語。
蔡桂福!打住打住!
你可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好青年,還是安栗事業體位于古代分區的先驅,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就被美色蠱惑到幾乎忘了這男人有多惡霸危險呢?
他可是頂頭上司,皇權代言人,還是隨隨便便一根小指頭就能把她碾成渣渣的「飛大人」,難不成她平常被他欺壓虐上癮了,所以開始有往SM體質發展的趨勢了嗎?
蔡桂福面色古怪起來,腦中突然浮現八個大字——
飛、白、的、五、十、道、陰、影!
……阿飛和阿福,這兩人究竟是命運的安排,還是情感的糾葛,或是另有隱情,真相究竟是什麼?就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盛竹如先生的旁白熊熊又亂入,她猛然一抖,覺得自己真是病得不清啊,哈哈哈哈哈……唉。
「這一切都是假的,我的眼楮……有白內障啊……」她喃喃,可是再怎麼自我催眠,卻在看見他姿態優雅地在她面前坐下時,無法避免地小嘴大張,唇邊銀唾可疑閃爍。
飛白眼底一抹溫柔笑意掠過,淡然地問︰「蛟又擾你了?」
「其實也沒有啦,它還給我送雉雞來了。」她沒來由地扭捏害羞起來,結結巴巴地道,「那個……我手藝其實沒有很好……只是粗茶淡飯……你吃過夕食了嗎?」
「尚未。」他鷹眸深邃,有著她不敢仔細詳看的光芒,微微一笑。「粗茶淡飯很好。」
「我去拿碗筷。」她忽然跳了起來,撒腿就往外頭的灶房跑。
飛白心一暖,有種難以言喻的甜意,自胸臆間逐漸彌漫蕩漾了開來。
他是狼群養大的,而後成為了暗影,盡避擁有許多同生共死的兄弟與部屬,可由始至終對「家」這個詞兒並無丁點概念。
他有權勢,有宅邸,有千金身家,可這些……仿佛都不只是個「家」真正應該有的模樣。
主公每每談及,他也該成家了。
……直到今日,他坐在這老舊廳堂中,被一案的飯菜香包圍,還有個眉眼飛揚、清甜喜人的小女人在他跟前湊興打趣抬杠,甚至還要幫他捧碗取箸……
這就是家的滋味兒吧?
「嘶?」蛟討好地在旁搖來扭去——主子,咋啦咋啦?您怎麼臉紅啦?
他笑容立刻收斂,濃眉斜飛微挑的瞪著它。「鹿伯在等你,還不歸家?」
蛟圓圓黑眼立表震驚,滿滿寫著「主子您竟過河拆橋偶好桑心」——
「鹿伯燒了一大塊牛肉。」他不動聲色地道。
蛟聞言,圓圓蛇眼霎時發光,當下果斷「閃蛇」!
待蔡桂福在灶房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又把發燙的小臉埋進清涼水缸里幾秒鐘後,總算一副「我是阿福我怕誰」的坦蕩蕩表情,拿了副碗筷就晃呀晃的回主廳。
「咦,蛟呢?」她將碗筷遞給他,眼神還不太好意思和他的接觸,結果一瞥才發現那只可愛撒嬌的粘人白蛇不見了。
「回了。」他低頭看著那一大盤淡黃細致如酥酪之物,頗感興味地問︰「這是什麼?」
「蒸蛋。」她笑咪咪地用湯瓢自了一大匙到他碗里,「吃吃看,我把蛋汁和水攪拌完以後過濾了好幾次的,蒸的時候還特地讓鍋蓋傾斜留一條縫,這樣才能蒸出表面光滑細致得像小女圭女圭肌膚一樣的蒸蛋呢!」
本來是想做蛤蜊蒸蛋的,取其蛋的女敕和蛤蜊的鮮,可惜北齊這里的蛤蜊完全不是她印象中的模樣,而是一枚枚足有她半個手掌大的河蚌,略有土腥味,蚌肉不小心煮老了簡直比硬掉的口香糖還韌。
唉,這就叫巧婦難為無蛤蜊之炊呀!
飛白壓根不知道蔡桂福光是一個蒸蛋就已經能恍神到十萬八千里外了,只覺此刻看著她替自己舀來的蒸蛋,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他眼神溫和,盛起細細品了,嘴角微微上揚。「極好。」
「對吧對吧?其實我真的還挺多才多藝的咧,這種人品果然不管到哪里都不會被埋沒的啦,哈哈哈!」她樂了,又開始得意洋洋地自吹自擂起來。
飛白眸底寵溺的笑意越深,偏面上仍端肅著。「半點不害臊。」
「嘿,我這叫有自信。」她一挺胸。
他視線本能跟著移落在她挺翹渾圓的胸口,俊臉瞬間轟地炸紅了,慌忙忙地別過頭去,胸膛起伏劇烈,好半會兒才低聲道︰「這小白菜甚是翠綠喜人,又是怎生做的?」
他略顯不自然地挪動了下膝坐的姿勢。
蔡桂福哪里知道從未開封過的飛白此刻正內心翻江倒海,下月復更是升起了陌生焦躁且猛烈熾熱的……那什麼,她倒是聞言高興得不得了,迫不及待獻寶似地一一介紹起來。
「一般小白菜要做得美味得大火快炒,油還得淋得夠多,但是保持了女敕綠脆口,就得吃進滿口油,所以我這小白菜是用燙的,在滾開的水表面澆上一小瓢油,再撒點鹽巴,入水燙得七分熟就可以起鍋,然後再拍碎蒜泥加醬這麼一拌,吼吼,可好吃了!」她強力推薦,只差沒把整盤蒜拌小白菜全倒他碗里去。
可她不動作還好,這麼激動地傾身向前把盤子往他面前推,本就因為忙了一整天而略松寬了的前襟越發敞開幾寸,微微露出了一抹粉光瑩然、雪白若凝脂的酥胸有美一人,豐骨微肉,碩大且儼……漫說酥凝,玉潤珠圓,開襟處,雪脂花氣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