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果然無知才是最幸福的。
蔡桂福自從看到了他那方「御封玄羽衛」的令牌,還被他拎到了西城某個神秘陰森的分舵(?)繞了一圈後,再出來時覺得自己三魂都掉了七魄。
「我不過是想推廣安栗事業,並且在北齊混口飯吃,為何就是這麼難啊啊啊啊?」她揪著自己沮喪到不俏也不麗的短發,真想在地上哭爹喊娘打滾。
……這不是肯德基這不是肯德基這不是肯德基嗚嗚嗚嗚。
「你現在甘心坦白了嗎?」飛白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嘴角笑意稍縱即逝,又復深沉肅冷。
「又不是我甘不甘心的問題,」她頹喪地嘀嘀咕咕。「是穿越古代又不是穿越馬路,坦白了搞不好死得更快——」
「需要我再請你去玄羽衛刑堂坐坐嗎?」
「謝謝不用了。」她馬上挺直腰桿,睜大雙眼滿臉懇切。「大人——」
「飛。」他沉吟了一下。「我姓飛。」
「飛哥!」欸?好像哪里怪怪的……
他一皺眉。「名白。」
「喔,白哥……」她模下巴,嗯……突然好想洗衣服怎麼破?
「我跟你很熟嗎?」這狐狸精詭異曖昧上下瞄的表情太令人不爽,他不禁冷冷挑眉。「叫大人。」
她一時氣結——你阿嬤的,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只是他鷹眸一掃來,蔡桂福馬上又沒節操地龜縮了,「飛大人好。」
「嗯。」他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眸底卻是笑意隱約。
「那個,敢問飛大人,咱們可以先打個商量嗎?」
「說。」
她眼楮一亮,燃起熊熊希望火焰,萬分期待地道︰「如果民女能用實際行動證明我對北齊非但沒有絲毫惡意,反而還能幫助促進北齊經濟豐饒民生富裕明天會更好……你能不能別再追究我是打哪兒來的了?」
他眸底隱約笑意倏然消失,臉色一沉,「你又想玩什麼花樣?」
「冤枉啊大人!事到如今,我人都是你這塊砧板上的肉了,跑都跑不掉,我還敢玩什麼花樣?我不要命了嗎?」她呼天搶地連叫冤枉。
「你——」飛白又好氣又天殺的想笑,嘴角抽了抽。「好好說話,一個小泵子家動不動哭爹喊娘的,像什麼樣子?」
「我都這麼活潑了還被你釘得滿頭包,我要真的走溫良恭儉讓路線,還不被你踩到土里去了?」她偷偷瞪他,暗自嘀咕。
他修長大手握成拳頭,詭異地抵在嘴邊好一會兒,隨即深吸了口氣,神情又恢復平靜地看著她。「嗯。」
「怎樣?」她被他看得越來越毛。
「如果我答應你的條件,暫時不追究你的真正身分和來處,于我有什麼好處?」
他嘴角那抹迷人的弧度也不知是嘲諷還是戲弄。
她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哇靠!這就是傳說中的當街索賄吧?
人長得這麼帥,身材比例那麼完美,還是個高級特工人員,居然給老娘當街索賄?
——這簡直比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帥哥都去搞基了還要更加令人崩潰淚奔啊啊啊啊!
事後證明,國家殺人機器剝削起小老百姓來格外順手。
蔡桂福滿眼怨念地用小剪子裁著一片一片面膜,邊碎碎念。「硬要插一股也就算了,還要老娘五天找他報到一次,不然就請我去分舵喝茶……這是玄羽衛還是黑社會啊?」
這一個月來,他不嫌煩,她都想喊救命了。
幸好他美色實在撩人,身材有夠養眼,稍稍能彌補一下她被消耗的青春和糟蹋的自尊……嗯咳。
老大夫笑容滿面地疾步而入,手里迭得高高的竹片密密麻麻都是訂單,「阿福姑子,這蝸牛……呃,‘金風玉露醫面膜’賣得好極了,目前跟咱們預定的就足足有五百份呢!」
她精神一振,喜得摩拳擦掌,「好!再來我們就先停上一停!」
「停?」老大夫愣了愣,甚是疑惑。「這是為何?不是正該趁勝追擊,方為上上妙策?」
「不,我們既然開始打出口碑了,想必顧客已經深深感受到我們‘金風玉露醫面膜’的神奇功效,完全不是時下坊間其他護膚產品可以比擬的。」蔡桂福腦子飛快轉動,黑眸熠熠閃亮,整個人仿佛都在發光。「我們從下個月初起,就對外宣布‘金風玉露醫面膜’因為原料來源極為珍貴稀少,所以以後將采會員制,只要加入會員將能享受到安栗事業所有產品的優惠折扣,而且——」
「我們蝸牛養得不少呀。」老大夫听得一頭霧水。
她看著老大夫,眨眨眼楮,突然有點不忍心把仁心仁術的杏林聖手催化成一代奸商。
「事情是這樣的,」她坐下來跟老大夫解釋。「雖然我們現下貨源充足,成本也不高,可您想想,養蝸牛也是有風險的,萬一天氣太熱或突然來上幾日暴雨,蝸牛產量是不是有可能會減少?蝸牛少了,成本就高了,這都是我們必須算進去的利潤風險,您說是不是?」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老大夫猶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地拍了下大腿。
「在我們家鄉還有句話叫‘饑餓行銷’,如果想要創造屬于我們的死忠客戶,就不能讓她們以為咱們的產品是隨時堆在那兒想買多少就買多少,正所謂物以稀為貴,別人買不到但只有我有,這種附加價值就能創造出更高的品牌效應和驚人的利潤,所以——」她熱切地侃侃而談,卻發現老大夫又蚊香眼了。「咳,簡單點兒說吧,人參再好,要是多得跟田里的蘿卜一樣,您認為大伙兒還會覺得它有多了不起嗎?」
老大夫面露思索,沉思片刻後長長嘆了一口氣。「唉,若天下間人參遍地如蘿卜,貧困久病的老百姓也就無須發愁吃不起了。」
蔡桂福一時傻眼,回過神來後突然覺得跟心系天下的老大夫一比,她還真的有點……人面獸心。
可看著滿臉慈悲的老大夫,她也忍不住肅然起敬,心一熱,沖動的話就奪口而出。「您放心,等咱們安栗根基扎穩了,事業壯大了,到時候肯定要取之社會回饋社會的,以後成立一個安栗慈善基金,專門扶老濟貧、資助失學中輟生什麼的也不在話下。」
「阿福姑子真真是仙子心腸,」老大夫大受感動,一雙老眼亮晶晶。「原來你平常口口聲聲談錢都是為了日後能廣濟老弱,兼善天下呀!」
蔡桂福目瞪口呆,下巴掉了下來。
不不不,老人家您誤會了,我平常口口聲聲談錢都是為了日後能家財萬貫,並且早日達到四十歲就可以享受退休生活-手握黑卡環游世界的遠大夢想啊!
可是看著老大夫充滿期許與關愛的熱情眼神,蔡桂福一貫自學成材的唬爛大法瞬間也卡彈了。
這天,蔡桂福坐在茶攤的角落,支著下巴等著對面高大沉默的男人翻閱過一卷卷「報表」。
連看起「商業報表」來也是目光精湛炯炯有神,堂堂大人走起霸道總裁的路線,還讓不讓人活了?
位高權重身懷絕頂武功,既能文又能武,這換到現代,妥妥的是風靡萬千女人芳心的男神一枚啊!
就是可惜了……
「嘖嘖嘖。」玫瑰雖美,可惜多刺呀。
飛白抬起英氣的濃眉來。「嗯?」
蔡桂福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嘖出聲了,面色大為尷尬,「我、我剛剛菜塞牙縫呢!」
飛白手中翻卷的動作一頓,低著頭,肩膀可疑地微微抖動了兩下。「嗯。」
她也是話月兌口而出後才覺得不大對勁,好像太open了點,自己雖然不是這古時候地道「笑不露齒,立不搖裙」的大家閨秀,但身為現代穿越女,多少還是要顧點形象,她以前跟客戶或上司開會的時候,從來是戰戰兢兢彬彬有禮,哪里會干出這麼沒氣質的事?
哎,穿越回古代,腦子也跟著退化了逆?
「咳!」她忙坐挺起來,趕緊挽回點分數,完美地露出八顆雪白牙齒笑容。
「大人,您到目前為止有沒有什麼不了解的地方?民女可以隨時為您解說的。」
他看著她這麼一本正經的樣子就想笑,若不是一貫嚴肅久了,恐怕嘴角又要高高揚起。「這藥堂主事之人可靠嗎?」
「可靠可靠,絕對可靠。」她眼楮一亮,大力推銷起自己的知人善任,慧眼識「華佗」。「大人您不知道,當初民女窮困潦倒之時,多虧了有老大夫和他家的小伙計……」
蔡桂福全然不知自己自打穿越到北齊來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早就被面前這個男人掌控在手上,他案上滿滿堆的都是關于她「豐功偉業」的情報呢!
他點點頭。「我還是會派人盯著的。」
她眨了眨眼,突然警覺起來。「……那薪餉不能從我這邊扣喔!」
飛白嘴角抽了抽,犀利鷹眸盯著她,說是好氣不如說是想笑。「正常女子頭一個想到的會是這個嗎?」
「要不正常女子頭一個想到的會是什麼?」她疑惑反問。
「自是疑心我是否刻意安插心月復奪你的權。」
「對喔!」蔡桂福恍然大悟,撓撓頭問︰「那,你是刻意安插心月復要奪我的權嗎?」
飛白反倒被問住了,有些不悅。「自然不是。」
「那不就好了?」她松了口氣,咧嘴笑道︰「哎啦,有錢大家賺,這個道理連我都懂,大人,您又怎麼會像外面那種膚淺短視專干蠢事的傻貨咧?」
……三言兩語將他高高捧到高台上,這樣縱然他日後當真想做出什麼不利于她的舉動,也就成了她口中那類「膚淺短視專干蠢事」的傻貨了吧?
他揉揉眉心,又想笑了,終究還是故意板起臉。「你倒對我有信心。」
「那當然,大人是什麼人哪,怎麼會把我們這種小打小鬧看在眼里呢?」她嘿嘿笑。
「你這小打小鬧做得好了,光是北齊庶民用物便可佔上半壁江山,此等巨利,恐怕連皇商都不能及。」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阿福姑子也忒謙虛了。」
她吞了口口水,干笑連連︰「哪里哪里,這還不多虧有大人這個靠山嗎?」
這種官商勾結利益輸送……呃,是朝中有人撐腰,生意自然好做這道理,她還是懂得幾分的。
「這都是為聖上效忠。」他回得很淡然。
嚇喝,居然還上升到「效忠皇帝」這個高度了,想嚇誰呀?
蔡桂福喉頭有些發干,笑容變得格外僵硬,總之她是被嚇住了。
「不敢不敢,我們安栗走的是平民路線,哪里敢驚動到至高無上的皇帝呀?」
她心抖了兩抖,諂媚討好的聲音里有難掩的咬牙切齒。「大人您說笑了,真的,您不要再說、笑、了。」
弄得一個不好是會死人的,她是想賺錢,不是想殺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