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李氏處置了府里的一些事務,便想著去書房看看兒子,怕兒子仍使性子,說些不中听的話,就沒讓人跟著。
結果,她越接近書房,那並不陌生的男女交纏聲響便越清晰,她甚至听到兒子略帶不滿的斥責——
「哭什麼哭!爺收用了你,是你的福氣。」
站在門戶大開的書房外,周李氏的手扶在門框上,渾身氣得直打顫。
透過書房多寶格,她能清楚地看到兒子正俯在一個丫鬟身上大力聳動……
用力閉了閉眼,周李氏咬緊牙根,默默退到廊下,男人在這種關頭,若是被驚嚇到,以後會有問題的,縱使她再怎麼氣惱兒子的不爭氣,也不得不為他的日後考慮。
好不容易里面的聲響終于停了,周李氏手中的帕子也快要被絞爛了,她這才走了進去,嚴厲地喚道︰「煜兒。」
周佩煜這時正在提褲子,听到母親的喊聲,心頭一驚。
被破了身子的小丫鬟一手緊抓著衣裳,狼狽地從榻上滾落,哆哆嗦嗦地伏地跪倒。
「煜兒,你這是在做什麼?」
周佩煜很快就恢復冷靜,他挑釁地挑了下眉,邊系腰帶邊道︰「不過收用了一個丫頭罷了,還能做什麼。」
周李氏的心痛到不行,低頭沖著丫鬟罵道︰「你個下賤蹄子,還不趕緊滾下去!」
小丫鬟不敢反抗,只能屈辱地踉蹌往外退。
周佩煜卻道︰「這丫鬟我要了,娘讓她留著伺候我吧。」
周李氏按按眉心,「好吧,就收了做通房吧。」
周佩煜臉上這才帶了笑,走過去扶著母親往外間走,在中堂椅子上坐下,「娘,你要把兒子拘到什麼時候?
兒子還要回書院繼續讀書的。」
「書院不去了,以後你就在家中攻讀。」
聞言,他不豫地緊皺起眉頭。
周李氏拉過兒子的手,語重心長地道︰「煜兒,娘也是為了你好,那起子壞良心的是存心要帶壞你,你就好好在家讀書,到時候金榜題名,光宗耀祖,才是正經。」
周佩煜悻悻不語。
她也知道一時要讓兒子收心不可能,只能循序漸進慢慢來,不如先放兩個丫頭到他房里,先攏住了他的心再言其他。
她心里暗暗將主意打定,決定從府里挑兩個好顏色的出來,若是府里實在挑不出,用買的也行。
就這麼剛好,周佩華差人買下的瘦馬被安排進了周府,做了周佩煜的通房丫頭。
可想而知,打著攻讀詩文、紅袖添香招牌的周家少爺,跟那被精心教過的揚州瘦馬還能做什麼,不過是整日被翻紅浪,極盡歡愛之能事罷了。
只不過在瘦馬有心暗示下,他懂得了迂回作戲,做了些表面功夫應付母親,免得她總要叨念。
這名喚小柳的瘦馬日日勾著周佩煜聲色犬馬,小柳不知這周家得罪了什麼人,但她被人買下送入周家要做什麼,她卻是知道的。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周家要怪,就怪他們少爺私德不修,給了人可乘之機。
原本她只要引壞了周家少爺的性情便能功成身退,但她也是個有良心的,買她的人給她的報酬很豐厚,又替她安排好了退路,她索性暗中對周佩煜下了虎狼之藥,加速弄敗他的身體。
反正在小柳看來,這周家的主母和少爺小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這種人不需要對他們客氣。
江南周家的是是非非對身在北疆的周佩華沒有什麼影響,把馬送進周家後,其他的事情她就不管了,結果是好是歹,得看繼弟自己了。
有些報復,她只做一次,能否避過,端看當事人自己的心性。
周佩華現在關注的重點是她家相公,人都已經離開三個多月了。
唉……
八月十五,二皇子發動宮變,她家相公及時領兵進宮救駕。
隨著京中邸報一起送來北疆的還有一封家書,某人在信里說了,他雖然接下了新的任命,但只恐聖上是一時權宜,要再看看情況才好決定是否接她入京。
在那之後,又過了一個多月,從邸報上看,京中形勢似是已穩,可她家相公的任命到底是什麼樣她卻不知道,那家伙也不知道多寫幾封信來。
周佩華忍不住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荷香掀簾子進來,將手里的茶盞放到小幾上,忍著笑道︰「夫人可是又想將軍了?」
周佩華沒好氣地道︰「我想他干什麼?人家大將軍現在可是樂不思蜀,哪里會記得北疆還有個人。」
荷香忍俊不禁,「這可不就是想了嗎,想得都怨起來了。」
周佩華瞪了她一眼。
荷香從袖子里抽出一封信,在自家小姐眼前晃了晃。「夫人,這可是姑爺的信喔,要不要看?不要的話婢子就拿去扔了。」說完,她作勢就要把信往窗外扔。
周佩華頓時眼楮一亮,啐了她一口,伸手把信搶了過來。
趁著自家小姐拆信的當口,荷香笑嘻嘻地道︰「說不定這封信就是讓夫人進京的呢!」
周佩華飛快將信看了一遍,忍不住將荷香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行啊,荷香,你可以擺攤算命去了。」
荷香一臉驚訝,「真的是讓夫人進京的信?」
「嗯,這幾天收拾收拾東西,咱們準備進京。」
「哎,婢子這就去!」
看著荷香像陣風兒似的刮了出去,周佩華不禁搖頭失笑,怎麼她比自己還著急啊,這丫頭真是!
她一邊笑,一邊拿起炕幾上的茶盞,輕啜著茶湯。
好在她的嫁妝和當初的聘禮都提前送回了京城,省了不少功夫,只是這些年雷飛雲鎮守邊疆,行轅里的東西仍是不少。
更何況,她自江南嫁來,便一直在這里生活,對這里的感情不是說說就罷了的,這里有太多美好的回憶,突然之間要離開了,心中涌上濃濃的不舍。
另一邊,荷香一路跑到外院,把消息跟老管家雷山一說,雷山馬上吩咐人手開始收拾。
這一老一少、一內一外開始忙了起來,打定主意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箱籠,上路回京。
如今已是十月中旬,天氣漸涼,早一日上路,早一日回京,也免得天氣一日一轉冷,路上受罪,再說,將軍離開了幾個月,肯定對夫人很是想念,他們必須加快手腳才行!
不得不說,這一老一少對雷大將軍的心思吃透了個十成十。
京中的雷飛雲是真的很思念遠在北疆的嬌妻,信一發出去,每日沒事就看著北方叨念,恨不得妻子下一刻就出現在面前。
想到妻子,就想到他那個岳父,周文瑞目前官任四品,在大理寺任職。
他回京的這幾個月,跟岳父來往不多,僅有幾次來往也是將別人送他的女人一股腦地全轉送給岳父,他就是想替妻子報點小仇,覺得送女人給岳父肯定能給周李氏添堵,就算添不了堵,岳父只要把人收了,也算是替他處理了大麻煩,畢竟妻子警告過他不可以有別的女人,岳父受用,他也得利,一舉兩得,甚好。
對于自家相公對父親那滿滿的「孝心」,遠在北疆的周佩華自是不知道,這事沒人告訴她,她現在只有一件事要忙,就是整理行李。
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才知道原來有這麼多東西要裝箱,零零碎碎、大大小小,最終裝了六輛大馬車才算裝下。
然後,還得有一輛大馬車負責裝她這個女主人,兩輛青布馬車,一輛歸老管家,一輛歸荷香,方便他們乘坐休息和放置隨身的行李。
還有一輛較大的馬車,是給隨行的親衛們路上輪流休息用的,因為總有一些親衛需要值夜。
一行光大小馬車就有九輛,護送她回京的親衛更有一百名,和當初下江南迎娶她的數目一模一樣。
鎮國公麾下總共有五百親衛之數,雷飛雲回京時帶走了三百,這次周佩華回京帶了一百,還剩一百則留在北疆護衛三皇子。
雷飛雲信上沒有提及這留下的一百名親衛,周佩華心領神會,亦不曾理會。
當馬車轆轆駛出邊城,周佩華忍不住掀起車簾回首。
不知不覺,她竟然在這座城里生活了快一年,她以為自己受不了北疆的清苦嚴寒,可事實上她過得相當開心。
人世間的事,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
「夫人,是不是舍不得?」
周佩華放下車簾,向後靠在引枕上,看著放下另一邊窗簾的荷香,反問道︰「你呢,舍得嗎?」
荷香很認真地道︰「雖然比不上江南繁華錦繡,婢子卻很喜歡這里。」
周佩華微微一笑,「我也是。」
「夫人,京城是不是很繁華?」
「京城嘛……」周佩華陷入回憶,說話速度慢了下來,「我在京城生活過一段時間,可是那時候年紀太小了,沒什麼印象。」
「這樣啊……」荷香有一點兒失落。
見狀,周佩華不由得低聲一笑,「傻丫頭,這次進京,若無意外,咱們便是要在京城定居的,京城什麼樣,多住幾年你不想了解也了解了。」
荷香卻沒有被自家小姐說服,皺皺鼻子道︰「那可難說,婢子被困在內宅之中,對外面的事知道的也不會太多。」
周佩華笑著閉上眼楮,雲淡風輕地道︰「我們離開周家已經有一年多了吧,你在北疆城內難道被困在內宅了嗎?」
被小姐的這番話一噎,荷香有點不甘心,忍不住重用舊日稱呼,道︰「小姐,回到京城,姑爺真的不會拘束你,還會由得你自由嗎?在北疆時,哪次小姐出門不是從頭被遮到腳?」
「咳……」周佩華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啐了口,「壞丫頭!」
荷香得意地笑起來。
不過周佩華沒有讓她得意太久,緊接著又道︰「便是從頭遮到腳,也是能出門的,不是嗎?」
好吧,還是她家小姐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