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雙燃,滴淚到天明。
一夜的疾風驟雨,滿屋子都是歡愛後的氣味,旖旎又讓人難為情,不透風的內室滿滿是濃烈的情感,夫是情,妻是意,夫妻情意。
雲傲月醒了,禁不住輕喊出聲,「啊!」她、她的腰……
「怎麼了,我壓到你了嗎?」淺眠的齊亞林一听到輕呼聲便立即醒來,低視懷中的人兒。
羞紅臉的雲傲月朝他腰肉一捏,「都是你啦,叫你不要還一直要,我全身酸痛得身子好像不是自己。」
「我幫你揉揉……」自己的娘子自己疼。
「別……不許再踫我,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自制力了。」一踫她他就會又粘上來,沒完沒了的痴纏。
他稍微控制面上的得色,免得她又要防他,「娘子太誘人,夫君情難自持,你不能怪男兒本色。」
「是『色』沒錯,發情的公牛都沒你狠。」跟著老太醫那幾年,她見識過不少事,還幫母牛接生過。
「原來我還可以跟公牛相提並論,實在榮幸。」他把眉一揚,當作妻子對他能力上的贊揚。
「你呀!還真是人前人後兩張臉,若讓你日後的同僚瞧見,準會驚到掉了眼珠子。」他的真面目只有她瞧得見。
把她擁緊的齊亞林無所謂的笑笑,「他們與我何干,我只要做好分內的事,別人怎麼看我又如何。」
他其實很寡情呢,只對她多情。她滿意的笑問︰「什麼時辰了?」
他看了一眼沙漏,枕回軟膩的胸脯上,「巳時剛過,快到午時。」
「什麼,這麼晚了我們還賴在床上!咦,誰幫我清洗身子,還有衣服也換了……」她不可能自己穿上。
湊上前邀功的一張大臉往她面上一蹭,「我做的。」
眼神一柔的雲傲月在他唇上一啄,「獎賞你的。」
這一啄,幽黑的眼瞳暗了,「要不要多給我一點,以後你的身子都由我來洗,我服侍你穿衣。」
她輕啐,眼兒彎彎笑,「少逗了,你讓丫頭們別干活了嗎?快起身,祖母還在,咱們得去請安。」
真的很像招贅,還要向女方的祖母請安,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齊亞林一個長輩也沒有,他遠在揚州的親眾早就和他斷了往來,他身邊圍繞的全是雲家人。
但是還有更讓人抽臉的事在後頭,在稍後的拜見中,雲傲月的二叔、三叔、四叔、五叔,以及眾多的堂、表兄弟都在,一個不漏地等著替她撐腰,這場景更像新婦入門的敬茶,不同的是由媳婦變成女婿。
雲老夫人還真的喝了那杯茶,還給了張一萬面額的銀票當見面禮。
都認識十幾年了,還需要見面禮嗎?
可是一句「禮不可廢」,在媳婦懇求的小眼神下,齊亞林還是硬著頭皮收下,一轉身又上繳到自家媳婦手中。
唉,感覺還是像贅婿,很有壓力。
敬完茶後,雲傲月回到房中休息。
「青玉,照這方子去藥鋪抓藥,我要泡藥浴。」再不松松筋骨,給他折騰個幾回都不用活了。
「是的,小姐……不,該改口叫夫人了。」老爺中了進士,小姐就成了名符其實的官夫人。
「貧嘴。」她抿嘴一笑。
「夫人饒命,夫人萬福,奴婢這就給您買泡澡的藥材。」青玉打趣地笑著走出屋子。
「這丫頭……變活潑了。」以前太穩重了,老覺得死氣沉沉,明明沒大她多少,卻一股嬤嬤味。
五進的宅子一下子要買不少僕佣,除卻三房陪房,雲傲月一口氣買進五十名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門房、廚房、園子、庭院的灑掃都要用人,在成親前她都已辦妥,還留人管著,以免出紕漏。
可是她自己是初來乍到,對一切還不上手,雖然她重生前住餅京城,但僅限于後院,能出門的機會少之又少,因此問她如何在京城生活,她也是千頭萬緒模不著,只能盡量去適應。
如果事情沒變化的話,他們至少會在京城待上十幾年,歷經三皇子逼宮、皇上駕崩、程貴妃殉葬、太子繼位為新帝、立曹妃為後,皇後則退居干寧宮為賢德皇太後。
至于三皇子如何逼宮、皇上為何駕崩、程貴妃是生葬還是死殉她則所知不多,那時她離朝堂很遠,和己身無關的事從不多問,也怕人追問她的過去,故而不提不問,裝聾作啞,能少一事便少一事,不與人交惡,予自己留後路,輾轉流離,十數年一轉眼就過去了,她也苦盡笆來成為一名商婦,為夫家的生意日日奔波。
「夫人不曉得青玉姊近日來和李新走得很近,說不定過陣子就有人來求夫人了。」綠腰捂著嘴輕笑。
雲傲月十分驚訝,「李新和青玉?」她倒是沒想到這兩個,青玉是十七還是十八?李新好像也到年紀了,他日後可是領著三千名兵士的禁軍統領,重生前的李新似乎沒成親,單身一人為舊主守墳,如今有這麼個姻緣也好。
「夫人不覺得他們很配嗎?平日愛吵嘴,斗上兩句,可私底下你送我鞋襪、我送你胭脂水粉,感情可好了。」她顧著取笑別人,沒料到下一刻火卻燒到自個身上。
解決了一個,還有一個,雲傲月眼帶笑意地看向渾然不覺的綠腰,「那你呢?有喜歡的趕緊告訴我,我幫你做主定下了,若是對方不從,咱們綁了他,打到他從。」
聞言,綠腰滿臉通紅,「夫人,您好壞,真的太壞了,跟大人學壞了,奴婢給您燒水去。」
銀鈴般的笑聲追著掩面而逃的丫頭,枝頭梅果掛綠。
「給你個驚喜。」
驚喜?驚嚇還差不多吧!
跟著未來心思狡詐、手段厲害的首輔大人,心口直顫的雲傲月不抱太多期許,成親前那三年,他不知坑過她多少回,每回都弄得她哭笑不得,既氣惱又好笑的追著他打。
他總是說,別怕,我是為了你好。她信了,卻一次次啼笑皆非,到最後他只要一這麼說,她就會遲疑一下,用和他不能比的小腦袋前後想一遍,看他有無奇怪的舉動,誰叫這人越活越回去了,年齡有逐漸往下的跡象,才剛成親又來誆她,樂此不疲地看她由喜轉怒。
「真的是驚喜,你要相信自己的夫婿,那一臉懷疑表情太傷人了。」他原本要在新婚夜提起,但是那一夜「太忙了」,忙著做人,等他想起時已是隔日傍晚,用完晚膳後又繼續前一日的夫妻情趣,他完全不想從她身上下來。
雲傲月收起狐疑,藕臂輕挽他的手,「我知道你不會害我,可是你的惡趣味……叫人消受不起。」
他覺得有趣,她只想咬他一口,兩人對同一件事的看法不同,她常被他弄得上不去,下不來,吊在半空中等他來救,然後他會大笑的走過來,直說,你沒有我還是不行,明擺著炫耀他的能力比她好,少了他,她如無水的魚,折翼的飛鳥,游不了也飛不高,必須有他,她才能快活。
這話中之意是說他們是連枝比翼,誰也分不開,除了相守還是相守。
聞言,他輕笑,護著她往內側走,避開街道上來來往往的馬車和推車,「這次不騙你,我是真的想讓你高興。」
齊亞林的語氣很真誠,不像有假,但是他一張太過誠實的臉反而讓她心不安,不敢輕易安心。
被蛇咬了一口還相信蛇無毒嗎?顯而易見地,還是會怕蛇吧。
「好吧,最後一次,要是你騙我,以後我再不信你。」她嘴上這麼說,可每回都容許他小小的捉弄。
他點頭說好,牽著她的手往前走,停在一家綢緞莊前面,「你不是一直想問我做生意的本金是從哪來的嗎?」
「你肯說了?」她好笑的輕揚柳眉。
「當年雲娘姑姑……是岳母臨死前捉住我的手給我三萬兩銀票和三張鋪子的房地契,她說岳父無子,等她死後一定會再娶,雖然大家都很寵你,把你當寶……」
可是後娘的品性如何無人能預料,若遇上好的,那是小月兒的福氣,能接著被寵,平平安安的長大,日後找個好夫婿,相夫教子,她好歹去得也安心,不用為小月兒擔心,反之,若繼母是個藏奸的,那小月兒的處境堪慮,身為母親的不能不為女兒留條後路,她不能死了還放心不下。
「那時你才四歲,什麼都不懂,整天哭著找娘,岳母便把你托付給我,她說在雲家也只有我能照顧你,後娘一入門便要掌家,若再生下孩子,恐怕你祖母也分身乏術,無法只看顧你一人……」岳母已經想得很遠了,慈母心,針線情,一針一線縫的都是對兒女的心意。
「可你也才八歲……」雲傲月的鼻頭有些酸意。
「夠大了,比你懂事,我比你早幾年知道沒娘是什麼感覺,只能逼自己去習慣。岳母說銀子我若需要可以先拿去用,鋪子就留給你當嫁妝,若賺了錢也給你,她希望你不會有用到它們救急的一天,但她還是先替你備下了……」
看到岳母用枯瘦的手將銀票、房地契塞入他手中,他眼中的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在心里偷偷喊她一聲娘。在他的心中,她就是他另一個娘,給了他溫暖的家和濃濃的母愛。
「所以你拿了這筆錢去開書鋪?」七十幾間鋪子不可能在短短數年內開起來,要有一定的根基才行。
「不,我拿去開豆腐作坊、醬油作坊。」想想自己當時的決定有點冒險,但他一咬牙還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