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將軍府之大,自然有不少人煙罕至的僻靜之處,此時馬夫吳勇正忐忑的跟著陸風來到後花園。
華磊就站在綠蔭下,沒有回頭看吳勇一眼。
吳勇不禁冷汗涔涔,他平常就一個照看馬匹的小奴,哪里需要將軍親自召見,而且還是在這麼僻靜的地方,將軍要問他的事肯定非同小可。
「吳勇,你可知罪?」華磊依然背對著吳勇,負手而立,沉聲一句幾乎把吳勇的心給震出了喉頭。
「奴、奴才不知……」
「大膽!你還不老實招了!」
吳勇想著馬匹他都照看得很好,沒病沒痛的,將軍問的應該不是馬,可他區區一個馬夫,能讓將軍生氣的還能有什麼事……直到他想到了自己與琴兒那見不得人的關系。
本來琴兒只是一個奴婢,將軍府也不是皇宮,琴兒不是踫不得的宮女,但他們未婚私通,而且還不只一次暗夜苟合,確實敗壞了將軍府的名聲……
「奴才知罪了,奴才不該、不該與……」吳勇結結巴巴,就是說不出他與琴兒的苟且之事,只得不斷磕頭求饒。
華磊這才轉過身,看清了吳勇的長相。
也難怪琴兒未出嫁就獻身,吳勇雖然是馬夫,但身形魁梧,相貌端正,出身即使不高,但以琴兒這樣的奴婢,自然是將他視為極好的對象的。
「吳勇,我問你,你是否曾與琴兒在大花園里行苟且之事?」
果然是這事……吳勇一下子跪伏在地,完全不敢抬頭。「奴才該死!」
「你們看見了不該看的事?」
都怪他碎嘴,在花園里看見了將軍抱著夫人回縴雲閣,向馬房里幾個馬夫及車夫當玩笑話說,事後一定傳出去了,可他當時只說他跟一個婢女在風流,並沒有說出是琴兒,沒想到將軍竟然查出來了。「奴才……奴才什麼也沒看見。」
「吳勇!你yin亂我將軍府,竟然還敢說謊?!」
難不成將軍還要听他承認他撞見了他們的好事嗎?吳勇不敢抬頭,只怯怯的抬眼看向華磊,最後索性硬著頭皮說了,「將軍要奴才看見,奴才就看見,將軍要奴才沒看見,那奴才就什麼也沒看見。」
華磊與陸風相視一眼,算是確認,華磊才接著問︰「你與琴兒看見我跟夫人之後,做了什麼?」
吳勇的冷汗順著頰邊滴入土中,暈出一處處深色圓點,隔天將軍夫人被老夫人責打了五十鞭,這事可不是秘密,他早猜出是何人告密,如今將軍會親自審他,想必有了七成把握了。「將軍饒命!奴才什麼也沒說,請將軍明查。」
「你什麼也沒說,那琴兒呢?她說了嗎?」
好歹也算與琴兒兩情相悅,吳勇實在不想害了琴兒。「琴兒知道分寸,也不會亂說的。」
「她沒說你也沒說,難不成是老夫人半夜里不睡覺看見的,還是我自己去跟老夫人說的,你是這個意思嗎?」
「奴才不敢!」
早在陸風調查出吳勇在馬房里說的話後,他就猜到傳出那晚的事一定與吳勇有關,只是與他私通的婢女是誰,他倒是保密到家,一個小小的馬夫,不可能直接面見蘇霏雪告密,所以告密者肯定是她身邊的婢女,第一個讓華磊懷疑的,就是由蘇府跟來的琴兒。
所以他故意提起琴兒來試探吳勇,吳勇也立刻招了。
「吳勇,我問你,你們撞見我與夫人之後,琴兒可有何異樣?」
「她……」
吳勇還在想說詞開月兌,卻被華磊沉聲一喝,「吳勇,別以為我是不知道才問你!」
吳勇這下是全身抖得骨架子都要散了,他嚇得不知所措,一听將軍低吟一聲,就全都招了,「琴兒當夜沒有跟往常一樣回奴人房就寢,反而宿在姨娘房里的外間,說是……說是……」
「說是什麼?」
「說是姨娘一早醒來需要她服侍。」
如此華磊可說是完全確定話是琴兒傳出去的,雪與琴兒肯定聯合演了一出戲,加油添醋的讓母親知道了這件事,還誤導了母親,讓她重罰了若怡。
華磊幾乎就要出口將這對賤奴打死,而看出華磊怒意的陸風早一步用眼神制止了華磊。
華磊銳利的眸光直視著陸風,知道那一夜他就是沒听陸風的話,才害妻子被重罰五十鞭,如今他再不好好計劃,不知又會將妻子害成什麼模樣,他暗自深吸了口氣,轉過身去,一是為了壓抑怒氣,免得看著吳勇想到安若怡吃的苦因而爆發,二是為了不讓吳勇看出他的真實情緒。
陸風看著華磊,知道他在思考對策了,陸風在戰場上跟了華磊十年,十分明白他心境的轉變。
許久之後,久到吳勇抖得人都快散了,華磊才出聲,「吳勇,你犯下這私通之罪,敗壞將軍府的門風,本來該把你及琴兒綁了,先責鞭一百,再逐出將軍府,可是……」
有可是就代表有轉機,吳勇偷偷抬頭看著他的背,卻猜不透他的打算。
「我念你也是一時情不自禁,告密一事也不是你所為,我可以給你一筆銀錢,讓你帶著琴兒去外地生活或做個小生意,只是你們永遠不能再進京,另外你得幫我辦妥一件事,你可願意?」
只是丟了將軍府的工作,又有銀錢和美人在懷,反正他的親人都在老家,離開京城也還有老家可回,這是天大的恩賜了,吳勇怎麼可能不答應。「奴才謝將軍大恩,將軍要奴才做什麼,奴才萬死不辭。」
「放心,做這件事要不了你的命,今天我與你的談話不準再碎嘴,包括琴兒都不能告知,此事若傳出去,剛才我答應你的事全都作罷,還會割了你的舌頭以示懲戒。」
「奴才一定守口如瓶。」
「你先回馬房去,具體要你做什麼事,我自會讓陸風告訴你。」
「是!奴才告退!」像撿回了一條命般,吳勇又連磕了三個響頭,這才離開後花園。
確定吳勇走遠了,陸風才開口詢問︰「將軍可是有了法子了?」
「我暫時還動不了蘇霏雪,但這個會在她耳邊碎嘴的賤婢我是留不得了,她既然跟吳勇私通,我就如了她的願。」
「屬下會為將軍暗查蘇府。」陸風本就不是心狠之人,這段時間常常陪宋裊裊上山采藥,听了不少關于安若怡的事,總覺得她雖然不若尋常官夫人,但是真心愛著將軍,再加上她十年守著華家,等候不知道會不會回來的夫君,如此用心,不該落得這樣的待遇。
華磊就知道陸風是他的好兄弟,終究會幫他處理蘇霏雪這個大麻煩,他拍了拍陸風的肩,與他一同離開後花園。
自從上回責罰了安若怡五十鞭,華磊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華老夫人由華磊的行止還是察覺出來他的憤怒。
他依然每天請安,卻刻意不讓安若怡出現在她面前,即便是安若怡人已經到了她的院落門口了,他也有理由帶走安若怡,就是不給她任何機會為難安若怡。
他的確沒有說任何一句話為安若怡開月兌,但他以行動將安若怡保護在安全的地方。
華老夫人看出兒子表面上恭敬,但態度卻冷淡不少,將這股怨氣全指向了安若怡,但因為兒子的阻擋,她找不到機會發泄,只能一直憋著。
華老夫人對兒子只偏愛正妻而不快,更何況安若怡還是她看不上眼的媳婦,因此更覺得什麼都不敢求的蘇霏雪委屈,她這樣哪里像將軍府的姨娘?
于是她想為蘇霏雪要求一個能象征名分的物品,這才把華磊叫到了自己的院落告知他這事。
「就那對鳳凰于飛吧!這該能給霏雪一個名分彰顯,要不然你再偏寵下去,誰還把霏雪放在眼里。」
華磊早覺不耐煩了,蘇霏雪要的名分,已經藉由皇帝賜婚得到了,不是嗎?再說了,每當皇上賞賜下來,他都也沒落下蘇霏雪的院落,更何況蘇家財大勢大,又真缺那些小小的賞賜嗎?
「母親,那對鳳鳳于飛我已經答應送給華煜做為獎賞了,他說他要做為久別重逢的賀禮,分送給我及若怡。」
華老夫人聞言大怒,在她心中,安若怡甚至華煜都是外人,偏偏兒子就是個笨的,怎樣都看不清!「不行!
磊兒,你太偏心了,你什麼都給了若怡,那霏雪呢?」
「母親,我送給霏雪的珍寶也不少,是霏雪又跟您說什麼了嗎?」華磊當然知道以蘇霏雪的虛假,不可能直接要求,大概又是讓琴兒假意說了什麼,這更讓他下定了決心要趕琴兒走。
「霏雪一句都沒說過,是我自己發現你送給若怡的遠比送給霏雪的還多。」
華磊嘆了一口氣,要不是還重孝道,他不會乖乖坐在這里,但這不代表他會任由母親擺弄。「娘,我說過了,若怡為我生下嫡長子,自然若怡得到較多。」
「你已經用生下嫡長子這個借口送過一次了,鳳凰于飛就送給霏雪。」華老夫人也開始堅持了,她知道華磊就算因為安若怡而對她生悶氣,還是很孝順她,所以她要以母親的威嚴逼他就範。
怎奈這一回華磊也倔了。「娘,我答應過煜兒,只要他通過夫子的測試,就把鳳凰于飛送給他,如今他不只通過了,夫子還說煜兒甚至不需夫子便能自學,這是我要給他的獎賞。」
華老夫人一氣,便口不擇言了,「那煜兒都還不知道是不是你親生兒,你對他那麼好或許都白費了。」
一提到華煜的身世華磊就氣,那些耳語他不是沒听說過,但母親對華煜身世的猜疑無疑是雪上加霜,華煜年紀是小,但不是沒有知覺,他也會受傷。「母親,煜兒是我的孩子,別人或許不知過去十年若怡是怎麼撐起這個家的,而您居然還認為她有時間去與別的男人私通,生下華煜嗎?」
「你跟若怡成親那麼久不見有喜,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個每天夜里有多親密嗎?結果那兩個月安怡的肚皮沒有一點動靜,你被點兵離開家不久,若怡就說她有喜了,就這麼剛好?磊兒,若怡可是懷胎過月才生下孩子,那孩子分明是你離開才有的。」
「若怡跟我提過懷胎過月的事,我信她,至于母親懷疑她有孕的時間,是您根本不懂若怡的辛苦。」有些事他沒說,是因為他們夫妻倆的事無須一一向人解釋,可他沒想到這卻讓母親用來誣指安怡不貞,他不能容許。
「我們剛成親時一直未能有孕,是因為我沒有留種,當時我擔心太早生下孩子,沒有銀子栽培他讀書識字,我因為不識字,只能做一些粗重活,所以我不要我的孩子也這樣,我希望過幾年,攢了點銀子,再生個孩子好好栽培他。」
「既是如此,那為什麼後來若怡又有身孕了?」華老夫人認為這是兒子被安若怡迷了心智,為了替她開月兌才想出來的理由。
沒想到這個疑問觸動了華磊的傷心處,也是因為這件事,他這十年都惦著安若恰,當皇帝要賜婚時,他也沒拋棄她。「當時我跟她說,上戰場會發生什麼事沒人知道,如果我離開一、兩年沒有我的消息,就當我死了,改嫁吧,她生了好大的氣,還說她這輩子只會是我的妻子,然後逼我留給她一個孩子,讓她在等我回家的時候不會孤單,就算我沒回來,華家也留下了根苗。母親,若怡如此真心待我,怎麼可能與他人私通,您不要再誤會她了。」
華老夫人被說得一時無語,再看已經完全挑起了兒子的憤怒,只得不再提華煜的身世。
見母親不說話,華磊做了決定,「鳳凰于飛說要送給煜兒做獎賞就是他的,不管母親說什麼都不會改變。」
他不想無禮,可是他實在不想再說服母親相信這顯而易見的事實。「我還有事先出門了,母親請好好歇息。」
看兒子氣呼呼的就要走,華老夫人喊住他,「磊兒,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去查查你的媳婦跟那個戲子凌紀凡走得多近,他們之間絕對不單純。」
听到一個男人的名字,華磊的確有一瞬間的動搖,但很快的他就繼續走出華老夫人的院落,他相信妻子,就會信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