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裴新華從外地出差回來,當他看見安靜地躺在自己辦公桌上的離婚協議書時,他多年來的冷靜自持在這一刻徹底被摧毀,連一刻的停頓也沒有,他抓起桌面的車鑰匙就往外面走去。
「總裁,這是你要簽署的文……」
「滾開……」將擋路的秘書一推,秘書微愣,一個趔起靠在牆上,望著一向沉穩自律的裴新華失控駭人的臉,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裴新華失常地如一股狂風席卷了整個辦公樓,遇到他的人都退避三舍,有的連招呼都不敢打,怔然地望著失控的總裁,一時都不知該如何的反應才算正確。
沉穩的步履匆匆地從電梯中踏出,裴新華的目標很清楚,那就是他的座車,他動作利落地打開車門、上車、發動,下一秒,車子猶如一道流星般飛出車庫,朝著某個目的地堅定地開去。
夏家。
今天兩個兒女都不在家,夏父、夏母吃完飯後就坐在客廳看電視,這時突然听見一陣緊促的門鈴聲響起,夏母從沙發上起身,朝著門口走去,門一拉開,她就看見了裴新華那張英俊卻略顯疲憊的臉。她怔了一下,旋即皺起眉頭,「你來做什麼?」
「媽,寶娜呢?」裴新華沒有發現夏母的異狀,一心只想要快點見到夏寶娜。
「她不在這里。」
「那她在哪里,可以告訴我嗎?我有事情找她。」裴新華有些急切地說。
「裴先生,你找我女兒是有什麼事嗎?如果是想談離婚的事情,直接跟我說就可以了。」夏母本不想用這樣的態度對待他,可一想到女兒傾盡所有,到頭來得到的是他的傷害,她再也無法對他擺什麼好臉色了。
而裴新華听見了夏母對自己的稱呼,眉心一緊,有些不解地低喚︰「媽……」
「我不是你媽。」夏母冷冷地打斷他,接著說道︰「我沒有這個福氣跟你們裴家當親戚,以後也希望裴先生不要再來我們家了。」說完這句話,夏母關上了門,轉身進了屋。
裴新華怔怔地望著突然被關上的門板,仿佛有一根刺正不知不覺地扎進了心尖一般,有些細碎的疼。
一直以來,他都是那麼篤定夏寶娜不會離開自己,不舍得離開自己,可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從夏母的態度看來,他知道她已經將離婚的事情告訴家人了,這代表什麼?代表她是真的想跟他離婚?不,他不允許,他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只要他一天不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她就還是他裴新華的老婆,她只能是他的老婆。
裴新華還想再按門鈴,打算跟夏母說清楚,這時他的眼角余光瞄到不遠處有一輛車子正緩緩朝著這邊駛來,他轉過身去,剛好看見夏寶娜從那輛車子里出來,緊接著,一個俊逸清秀的男子從駕駛座那邊走下來,走到她身邊。
即便兩個人姿態正常,並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但裴新華仍是覺得自己心底燃起了一股火氣,還來不及細想那是怎麼回事,一雙長腿已經似有自己的知覺般邁出,朝著不遠處的男女走去。
「原來如此。」
熟悉的嗓音響起,正在和趙恆交談的夏寶娜有那麼一瞬愣住,下一秒,她霍地轉身,看向身後高大挺拔、氣質卓然的男人,裴新華,果然是他。
「你怎麼會在這里?」
「怎麼,我不該在這里?抑或是……」裴新華冷冷的眸光在兩人身上繞了一圈後,最後停在了夏寶娜的臉上,嘲諷地開口道︰「我不該出現在這里打擾你們的好事?」
夏寶娜漂亮的雙眉因他陰陽怪氣的話語輕輕一皺,但很快又松開,抬眸,極其淡漠地看著他,「裴先生是什麼意思?」
裴先生、裴先生,她就那麼恨不得跟他撇清關系嗎?裴新華眼中的溫度頓失,冷冷注視著她,傷人的話就那麼不經大腦地月兌口而出,「就是為了這個男人嗎,你才那麼迫不及待地要和我離婚?」
听了他明顯帶著指控的話,夏寶娜小臉一白,當初提出離婚的人明明是他,現在倒成了是她不知好歹和他離婚,看來兩年多的婚姻足夠讓她熟知他的每一個小習慣,卻沒辦法讓他了解她,不對,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去了解她。
夏寶娜深吸口氣,壓下心底翻滾的酸澀,不想再面對他的冷嘲熱諷,只想快點離開他身邊。
只是在她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裴新華突然伸手一把扣住她縴細的手腕,「你承認了嗎?承認你愛上別的男人,承認你背叛我們的婚姻。」
背叛?夏寶娜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只能無助地站在那里,抿著唇,紅著眼,心里明明因他的惡意傷害揪痛得快要死去,可她卻倔強地不讓自己在他面前落下一滴淚。
可是她能忍,站她身邊的趙恆卻怎麼也忍不下去了,他拉住夏寶娜的另一邊手,輕輕一扯,而他則向前一步,將她護在他身後,不贊同的目光直直射向眼前的男人,「這位先生,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但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寶娜。」
雖然夏寶娜從來沒跟他提過這幾年的生活,但憑著剛才的那段對話,趙恆已經大略判斷得出來是什麼事情,她結婚了,而現在正在鬧離婚,可就算是這樣,那也絲毫不影響他對她的愛意,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她。
寶娜?叫得可真親密。裴新華極力忽視心底因掌心落空而不斷涌上來的失落感,冷眼睥睨著眼前儼然一副保護者的男人,俊容凝上了冷霜,「你憑什麼?你以為自己是誰?」
「你……」
脾氣一向很好的趙恆被裴新華的不可一世挑起了脾氣,正想上前,卻被夏寶娜拉住,她輕聲地說道︰「學長,你可以先離開嗎?這件事情我來處理就好了。」
「寶娜……」
「我會處理好的。」她神情乞求,不希望無辜的趙恆卷入自己的事情。
趙恆看了看她,又看了眼裴新華,這才不甘不願地離開。
「真是讓人感動。」趙恆才剛離開,裴新華就忍不住嘲諷,那男人對夏寶娜保護有加的模樣,讓他很想沖上去「貓」那男人兩拳,她可是他的老婆,什麼時候輪到別的男人來保護了,媽的!
無視裴新華黑如鍋底的表情,夏寶娜淡淡地反擊,「如果裴先生的目的是為了嘲諷我,那你可以停止了,因為你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已經影響不了我了。」
「影響不了你,那誰才能影響你,剛才那個小白臉嗎?」裴新華一想到那男人就來氣。
「你怎麼能這麼說學長。」夏寶娜氣惱地瞪著裴新華。
「怎麼?心疼了?如果不是小白臉,做什麼來招惹別人的老婆。」裴新華全然沒發覺自己的語氣有多麼像個吃醋的丈夫,不,不是像而已,根本就是。
「裴先生,需要我再一次提醒你嗎,我們離婚了,我已經不是你老婆。」夏寶娜加重了已經二字。
「還真是迫不及待啊。」他竭盡全力地嘲諷,根本就是火力全開。
夏寶娜雙眼瞠大,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外星人般驚愕。
今晚的裴新華很奇怪,非常的奇怪,陰陽怪氣不說,說話也句句夾槍帶棍,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在吃醋,但她多了解他啊,裴新華高傲又自負,他永遠不可能為她而吃醋,他只是宣泄自己的不滿,不滿她的叛逆,不滿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覬覦,就算是他不喜歡的,他也不準別人喜歡。
可是他顯然想太多了,她和趙恆學長之間很清白,但她覺得沒必要向他解釋什麼,因為很多余。
「如果你是在擔心我會給你丟臉的話,那麻煩裴先生盡快抽時間辦了手續。」感嘆之後,夏寶娜語氣平淡地說。
「哼,你總算還知道自己的行為不檢點。」裴新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你……」夏寶娜咬著牙,不解他怎麼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出口傷人,她和學長是正常朋友之間的交往,他怎麼能、怎麼能……
「瘋子!」她恨恨地瞪著他,雙眼發紅。
看見她這樣,裴新華也覺得自己過分了,因為他知道她不可能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可她和另一個男人有說有笑的畫面就像一把刀刺向他,他一味反擊的同時傷了她,也傷了自己。
裴新華微閉上眼,掩去眸中的傷痛,重新睜開時,又是一片冷冽,他輕扯薄唇,無情地開口道︰「我是不會跟你離婚的,你趁早死了那條心。」
傲然地丟下這句話,裴新華霍地轉身,略顯狼狽地離開這個地方。
他一直都知道夏寶娜愛著自己,也很篤定她會一直愛下去,所以他恃寵而驕,從來沒正視過她的愛情,可是直到這一刻,她說她不想愛了,要離開了,他徹徹底底地慌了。
這時裴新華才忽然明白,這樁他自以為不情不願的婚姻,在夏寶娜的堅持以及默默等待下,他漸漸地對她上了心,哪怕她現在已經不肯愛了。但他不想管,他就是這麼自私的一個人,既然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便不會放開她,也不能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