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聖諭昨日被王月娥勸說一番過後,失眠了一晚,仔細回想了和鄭喬茵所有相處的點滴。
心懷陰影的他,太容易懷疑她,過度解釋她的言行。
他質問她不信任她,他又何嘗真正信任過她……
當局者迷,他竟然遲鈍到直到王姊開口,才知道問題所在……
隔日上班,他數次在空檔時間拿出手機想打給她,可是苦于之前分手態度太絕情,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借口,他拖到快下班,電話都沒打出去。
還是回家仔細擬個道歉稿再打電話吧……
他將工作處理到一段落,準備關電腦的時候,手機驀然響起,瞄到來電顯示是鄭喬茵,他既驚訝又欣喜若狂,一刻也不耽擱的接起,「茵茵?」
彼端沒有她的聲音,而是陌生男聲的大罵響起——
「還想聯絡那個拐你離家的男人嗎?沒門兒!傍我乖乖回家!」
接著,手機被摔的巨響傳來,讓他一陣心驚。
「喂,那里發生什麼事了?!」他怒聲問。
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剩下的只有一些腳步聲和車輛來去聲。
即使搞不清楚剛才那通電話是怎麼回事,但不安的感覺令他冷靜不下來。
他無暇去翻人事資料,直接打給總經理,焦躁命令道︰「把鄭筱薇的電話給我!」
他要透過鄭筱薇確認茵茵是否安然在家,他由衷的希望,剛才那通電話是有人偷了她的手機,而不是她出事!
鄭喬茵失蹤了。
鄭筱薇在接到嚴聖諭的電話後火速回家,等了一個小時都沒等到人回來,她聯絡了大哥。
鄭銘晏剛開完會,得知這件事後打給了局里的屬下,局里的人表示她在五點半多就離開了。
為此,鄭銘晏調了監視器,確認鄭喬茵是在公車站附近的街道被抓走的,現場只留下被摔破螢幕的手機。
沒人知道鄭喬茵為什麼被抓走,她沒有仇家,根據目擊證人陳述,嫌犯自稱是鄭喬茵父親而將人拉上車,推斷出很可能是人蛇集團擄人的手段,而該車是贓車,追查嫌犯下落需要時間。
嚴聖諭陷入愁雲慘霧中,比起之前遇到的綁架案,這次更令他寢食難安,因為綁架案好歹有勒索贖金的電話可以確認人還在不在,然而被人蛇集團綁架,除了祈禱能找到人以外,沒辦法得到半點消息。
憂愁的他深夜找了好友來他家喝酒。
「你說,我是不是不祥之人?」在窗台吹風半晌,嚴聖諭喝了一口酒,問。
範顧霖失笑,「你從不相信怪力亂神的那套,不是嗎?」
他俊臉上的表情茫然痛苦,「不然,為什麼繼羅孟萍之後,茵茵也出事呢?」
「在分手後發生的事情,怎能算在你頭上呢?」範顧霖拍拍他的肩,「你想太多了。」
「茵茵出事前,我本來想打電話道歉的……」嚴聖諭猛喝好幾口酒,「萬一再也沒機會告訴她我愛她……我……」
他再也說不下去,眼淚從悲傷的眼眸落下。
範顧霖目睹他落淚的模樣,狼狽的別開了眼,沉默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道︰「我請我公司底下的司機們調他們的行車記錄器,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謝謝……」嚴聖諭嗓音沙啞,誠摯感謝道︰「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範顧霖臉上微笑著,放在欄桿上的手卻悄悄握緊。
聊了半小時後,範顧霖離開嚴聖諭家,在樓下他看了眼好友住的樓層。
他隨後打了通電話,「你們現在在哪……不干我這個廢物的事?別忘了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有很多事情你們還是需要我的,我警告你,我也不是好惹的。」
講完電話,範顧霖踩下跑車的油門飆了出去。
鄭喬茵醒來的時候,眼前是黑的,被布蒙住,身體被綁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兩手則反綁在椅背上。
她害怕得全身發抖。
她記起來了,那個自稱是她老子而綁架她的男人,和範顧霖是認識的。
之前的惡夢,根本是遺忘的記憶的重組再現,她卻沒察覺,直到這次想起一切。
這兩人曾在巷子里談話,發現她後將她抓住審問,雖然範顧霖掰了一個謊言向她解釋他們是在工作,但她知道事情並不單純。
之後,她就發生車禍了。
車禍昏迷前听到的那句話,也不是偶然。
算你不走運,惹到我們,死得好。
那場車禍和他們有關……
他們不信任她真的不知情,所以決定讓她出意外死亡……
和範顧霖有牽扯的人,是黑道的人……
距離車禍一段日子,今日才再次動手,是為了什麼?
……不,這件事情,似乎是有跡可循的。
仔細想想,範顧霖在她車禍醒來後,三番兩次特意和她提及嚴聖諭未婚妻的事情,讓她不安。
分手後,她莫名巧遇範顧霖,她沒搭他的便車,下午就被光頭男綁了。
範顧霖特意讓她和嚴聖諭分開的原因……難道是不想讓嚴聖諭發現他和黑道有所牽連?
印象中分手前和嚴聖諭睡前電話聊天時,嚴聖諭有跟她提過,太鑫科技的貨物是委托範家的物流公司送的……肯定是怕失去生意……
光頭男對範顧霖交代,這個貨很重要,務必要送到,範顧霖該不會……在運毒?
天啊!難怪他們會想要她的命。
但他又為什麼會和黑道有關系,難道他有吸毒,所以被控制嗎?
下一刻,她否定了自己的推論。
不對……他的臉看起來沒有吸毒的病態……
她卡在這個關鍵點沒想通,這時,她听見門被推開的聲音。
「我換了好幾台車,費了不少時間挑個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準備動手,你為什麼要阻止?!」
這聲音,是光頭男!
另一道熟悉的聲音淡淡道︰「我不是阻止你,是怕你抓錯人,她長得這麼大眾臉,難保你不會看錯……唔,這一看,果然沒抓錯啊。」
鄭喬茵呼吸急迫起來。範顧霖也在……而且依他們的語意,他們真的想要她的命……
光頭男很不爽,「你當我白痴嗎?我怎麼可能抓錯!」
「怎麼可能當你是白痴呢,相反的我還很佩服你,你挑了有人可以照應的區域不是嗎?」
光頭男微訝道︰「你還挺清楚的。」
「我可是都有在注意和我有關的人的動向,當時的那個偵查隊隊長負責這區吧,對方轉調,不就是怕再跟你牽扯嗎?你這樣……不好吧?」
「哼,他顧忌自己哪天被發現曾為虎作倀,會影響升遷,但這可不干我的事啊。」
「真是自私無情啊。」
「你來這里難道只是要說廢話嗎,不怕我連你也一塊解決掉嗎?!」
「我的用處很大,你不敢的。」
「嗤,你現在膽子大了嘛!」
「這就得多謝你了,我摻和這件事,到最後卻被踢開,我很不甘心啊。」範顧霖雖語帶笑意,但夾槍帶棍地道︰「我們從合作開始,你就一直瞧不起我,最後還說我是半桶水,我不拿出點男人的氣魄,你倒是不把我當一回事了。」
光頭男大笑,依然不當他是一回事,「男人的氣魄?所以你現在想做什麼呢,說說看啊,範少爺,我很好奇哪!」
「也沒想干麼,只是想證明我有資格跟你並肩罷了。」
「電擊器和水果刀……你要自己來?」光頭男覺得有趣了。
「是啊,像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即使對方被綁著,還是喜歡挑安全一點的方式呢,先電暈再見血……就算第一刀沒砍到要害,也還可以再補啊。」
「真不錯,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膽量吧,你做到,我認你當真正的兄弟。」
鄭喬茵听到腳步聲朝她靠得更近,她慌得喊,「別、別過來!」
「那什麼……怎麼沒用膠帶貼住嘴,就算這里是深山,也不是沒人會听得見啊。」
範顧霖困擾問。
「你膽子真小啊,剛才的氣魄呢?」
「我只是沒有听女人哀號的惡趣味而已。」
「那我就替你服務一下吧。」
光頭男走出房間又走進來,一把將布膠帶貼上鄭喬茵的嘴,讓她只能發出嗚嗚聲。
電擊器打開的聲音響起,滋滋的電流聲很嚇人,「你靠近一點,指導一下新手如何?」
「你算新手?」光頭男諷笑。
「當然,對要害的認知部分,可沒你這種當過跆拳道選手的人厲害呢。」
「那好吧,真是唆唆的,像娘們似的。」
鄭喬茵心髒幾乎要跳出喉嚨,冷汗也浸濕了整個背。
離死亡這麼近的這刻,她好想見簡依琳母子、家人……還有,嚴聖諭最後一面。
她想跟簡依琳母子說,認識你們真的是我人生很快樂的一件事情,和你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美好,想對家人說,雖然你們待我的態度很專制,之前我為此難過過,但後來明白你們是愛我的,只是慣性的用責罵來表現,我也很愛你們;最後,她想對嚴帶諭說……對不起,相信你朋友的話而質疑你……
她有好多話想對重要的人們說……
就這樣死去,她完全無法接受啊!
她膽顫心驚地等待痛楚襲來,幾乎要哭出來。
「啊啊啊啊!」
這叫聲不是她的。
她听見光頭男發出刺耳的痛號聲,伴隨重物落地聲,還有刀刺入的恐怖聲響。
她頭皮發麻,腦袋混亂。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砰的一聲,門被踹開,有好幾個人的怒吼聲闖進來。
「你對我大哥做了什麼?!」
「混帳,這家伙敢背叛,打死他!」
「我們上!傍這家伙一點顏色瞧瞧!」
接著是混亂的斗毆聲,持續了十幾分鐘才停下來。
當她臉上的布被人拿下來的時候,看見的是臉上掛彩而且頭破血流的範顧霖。
這刻,她完全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