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日過去,周氏已能下床,雖然還是略顯虛弱,但已無大礙。
「二娘,身體好些了嗎?」臧語農返家後,來到玉馨苑探望。
「好多了。」周氏笑視在一旁隨侍的趙流香,「多虧流香悉心照顧。」
趙流香嫣然一笑,「姨娘說這話就見外了,照顧姨娘可是我的責任。」
周氏滿意的看著她,「也是,你不只是我的外甥女,還是我的準媳婦呢。」
這些話她是故意說給臧語農听的,一方面是要強化臧語農對趙流香的好感,另一方面也是提醒臧語農不要忘了他跟趙流香的婚約。
臧語農哪里不明白她的用意,卻也不搭腔,只是淡淡一笑。
「話說回來,方朝露那丫頭也實在太歹毒了,」提起她,周氏仍是一肚子的怨氣,「我真心向她道歉,她居然這樣害我。」
「姨娘,您別生氣。」趙流香見她情緒激動,連忙安撫。
「語農,你這會兒真是看走眼,引煞星入室了。」周氏現在想起來還是憤憤不平,「真是個忘恩負義的丫頭,也不想想你是看在方大娘的面子上才收留她,她居然做出這種事。」
「二娘,是我失察,我向您賠罪。」臧語農面露歉疚。
「二娘不是怪你,只是……」周氏一嘆,「知人知面不知心,看她一副單純善良的樣子,沒想到竟這麼歹毒。」
「姨娘,您就別說了。語農哥哥也不樂見此事發生,想必他心里也難受呢。」
趙流香深情款款地瞥了臧語農一眼。
「這倒是。」見外甥女如此善解人意,周氏很滿意,「語農,你瞧,流香這孩子多懂事、多體貼。」
臧語農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唇角微微一揚。
「對了,」周氏忽而想起一事,不解地問︰「我听語晨說你逐那丫頭出府,但至今未報官,是因為方大娘求情嗎?」
「不完全是這樣。」
「那是為何?她如此歹毒,難道不該給她一點教訓跟懲罰?」
「二娘先別急,」他語氣平靜地道︰「其實我至今仍未報官是有原因的。」
周氏微楞,「什麼原因?」
「事發後,我派人四處打探查問那毒藥的購得方法,結果得到的消息讓我非常驚訝。」他娓娓道來。「城中只有一家店賣這種毒藥,而店東也承認這藥確實是從他店里賣出,去買藥的是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姑娘。」
「那不就是方朝露了嗎?」
「不,」臧語農搖頭,「依他所形容的模樣並不是方朝露。」
聞言,周氏瞪大眼,「那是誰?」
「正因為不知道是誰,因此我認為方朝露還有共犯。」
「還有共犯?」周氏不禁有些惶然,「你是說……那共犯可能也在府里?」
「二娘莫驚。」臧語農安慰她,「不管那共犯是否在府里,我都不會讓她傷到二娘您,再說……」他轉頭看著一旁陷入沉思,秀眉深鎖的趙流香,「有趙小姐悉心照顧您的飲食,絕不會讓人再有可乘之機。」
趙流香回過神,「是啊,姨娘,流香一定會盯緊您的飲食,寸步不離的待在您身邊,您不必擔心。」她臉上帶笑,卻顯得有點心神不寧。
等回到房中,她立刻喚來瓶兒,用手絹包了三樣首飾交給她。
「小姐,你這是做什麼?」
「瓶兒,你趕快把這些東西拿去給那個賣毒藥給你的店東。」趙流香神情不安,「就快東窗事發了。」
瓶兒一震,「怎麼會?」
「剛才語農哥哥來探望姨娘時,說他已經派人打探到毒藥的出處,還說那店東形容了買藥女子的長相。」
聞言,瓶兒大驚,「真有此事?」
「我看語農哥哥說得斬釘截鐵,應該不會錯,只不過他還不知道買藥的是你,只以為方朝露有其他共犯。」
她的驚慌無措全寫在臉上,「要是語農哥哥知道是我們做的,他一定會……」
「小姐,你先別慌,大少爺他還不知道呢。」瓶兒安慰著她。
為了替主子除掉方朝露這眼中釘,瓶兒想到利用毒害周氏之法,藉此誣陷方朝露,而她們也真的順利將方朝露趕出臧府,原以為一切天衣無縫,沒想到表面說著不想追究的臧語農卻私下調查,還有了進展。
為免夜長夢多,橫生枝節,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封住店東的嘴。
「總之你盡快去找店東,千萬別讓他把你供出來。」趙流香抓著她的手,「瓶兒,你可千萬別搞砸,要不我們都完了。」
見主子如此驚急,瓶兒將首飾小心的拽進懷中,「小姐放心,我這就去。」
于是,她以幫趙流香買絲線為由出府,一路來到城南的藥店,小心翼翼的在附近張望觀察,待店內沒人時才快速進到店中。
「小泵娘,買什麼?」店東一見她便招呼著。
見到店東的反應,瓶兒有些狐疑,她明明是向他買了毒魚的藥,可店東卻未認出她,若是如此,又如何描述她的長相?
雖然有了懷疑,可事情緊急,她也沒時間多想,「老板,你還記得我嗎?」
店東看著她,想了一下,「是有那麼一點印象……有什麼事嗎?」
「這個請收下。」瓶兒二話不說拿出首飾交給店東。
店東卻將手撤回,「小泵娘,你這是做什麼?」
「老板,這是一點心意。」瓶兒試著說服他,「請你幫個忙。」
「幫忙?幫什麼忙?」
「從今天起,不管有誰來打听,請你都不要提起我。」瓶兒提出要求。
「嗄?」店東更是困惑了,「可我本來也不太記得你……」
「不管不管,總之我曾來過這兒的事,不論對誰都不要提起。」
瓶兒硬是要將首飾塞給他,店東察覺不妥,自然不肯接下,就在兩人推來推去之際,一記低沉的嗓音自身後傳來。
「瓶兒。」
听見那聲音,瓶兒陡地一驚,首飾瞬間落在地上,她渾身顫抖,驚恐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一臉冷峻的臧語農繞到她面前,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三樣首飾,其中一樣他一眼就認出來了,是他四年前出門辦貨時給周氏帶回來的黃金簪子。
他直起身,雙眼直勾勾的看著臉色蒼白的瓶兒,唇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意。
迎上他那冷酷的、凌厲的目光,瓶兒再也忍不住,腿軟地跌坐在地……
玉馨苑中,空氣仿佛凝結了。
周氏坐在主位,一旁坐著的是臧語農,趙流香跟瓶兒正哭哭啼啼的跪在他倆面前。
周氏看著她,再看看手邊那三樣首飾,心寒到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萬萬沒想到下毒害她的會是自己寵愛萬分的外甥女,而這三樣趙流香準備用來當封口費的首飾,則是從她珠寶盒里偷來的。
前段時間發現東西不見,本以為是底下人手腳不干淨,她還為此換過一批人,想不到真正的賊竟是……周氏與其說是憤怒,更多的是傷心跟失望。
「流香,你……你真是太糊涂了。」沉默許久,她終于艱難的擠出一句話。「姨娘,我知錯了。」趙流香自知羞愧,「求您原諒我,我也是一時糊涂……」
「再糊涂,你都不該加害于我。」周氏表情沉痛,「都怪我,是我慣壞了你。」
「姨娘,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趙流香抽抽噎噎地道︰「語農哥哥偏愛方朝露,我心里難受,瓶兒才幫我想了這個辦法除掉她,我一心想得到語農哥哥的青睞,所以就……」
「就為了這個原因?」周氏倒抽一口氣,「難道你不怕毒死姨娘嗎?」
「瓶兒說絕對不會,我才……」趙流香跪爬上前,趴在周氏腳邊,仰頭淚眼婆娑的說︰「姨娘,以後我會安分,再也不惹事了!」
周氏看了看她,再看向一旁始終不發一語的臧語農,他臉上沒有太多情緒,只是冷冷的看著這一切,心里頓時明白,從前就不喜歡趙流香的他,現在更不可能容得下她了。
從前因為兩家已訂親,臧語農縱使再不願意,也不好退了這門親事,可如今趙流香犯下大錯,他已經有足夠且正當的理由退婚,說起來,是趙流香自己毀了自己的終身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