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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王爺賴上我(下) 第二十章

作者︰季可薔類別︰言情小說

屋內只亮了一盞落地燈,牆角收納櫃上的音響開著,低低放送著廣播節目,主持人的聲音醇厚如酒,帶著某種迷人的磁性。

「曼曼,你想我嗎?」他喃喃低語。

她依然自顧自望著窗外。

「我很想你。」

她動了動,驀地朝他的方向望過來,他全身一凜,星眸灼亮地注視她。

水漾的眸似是瀲灩著些許困惑,好一會兒,她才對自己搖搖頭,收回了視線,伸出手指去逗弄腳邊的一盆仙人掌。

那不就是自己送給她的盆栽嗎?記得她一直養在辦公室的窗台上,她什麼時候將它帶回家了?

他看著她玩弄那盆栽,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一晃一晃的。

她玩了仙人掌好片刻,終于抱著盆栽起身,可才剛走了一步,身子便倏然凝凍原地,容色刷白。

怎麼了?朱佑睿也擔憂地跟著站起來,打量她慘淡的表情。

直到她輕輕地哼起歌來,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在听歌,音響正播放著一首歌,歌手的歌聲溫柔清越,纏綿地在夜色里回蕩。

他仔細地分辨歌詞,胸口陡然絞緊——

就算有一天,天和地都會分離,也永遠不離也不棄,要和你在一起。

為了你,我可以,因為愛你,我只能愛你。

生命蕩滌輪回里,你是唯一不忘的記憶。

真正的愛過,才算真正的活過,

愛你,從此絕不會放手。

這樣的歌聲,這樣的歌詞,還有含在她眼里瑩瑩閃爍的淚光。

他震住了,心頭五味雜陳,喉間噎著一股難言的酸楚,眼眸灼痛。

「曼曼……」

他愴然低喊,努力地抗拒著身後的拉力往前,伸手想踫觸她,卻總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不曾褪色的承諾,比永久還要久,

痛過哭過也恨過,從未想放棄過。

莫問我,要理由,愛就是我所有,今生來世你是不變的守候。

(作詞︰孫藝,彭青〈我只能愛你〉)

歌聲依然在他耳畔低回,提醒著他們之間一幕幕酸甜苦辣的回憶。

他眨眨眼,看著她的小手慢慢捏緊抱在懷里的仙人掌,櫻唇輕顫,細細地跟著唱。「為了你,我可以,因為愛你,我只能愛你。只要為你我願意,牲一切都不覺可惜。真正的愛過,才算真正的活過,愛你,從此再無他所求……」

不要唱了!

朱佑睿瞪著眼前逐漸迷蒙的身影,瞪著她春蔥般的指尖漸漸被仙人掌刺出幾滴艷紅的血珠,而她似是渾然感覺不到痛楚。

曼曼,不要唱了!我不想你痛,不許你為了我折磨自己……

「睿,我很想你。」她哽咽地呢喃。

我也是,很想你!

「我……很愛你。」

也愛你。

她含淚微笑,將染血的手指放進嘴里吮了吮,羽睫微斂,像是回味著他熾熱而甜蜜的親吻。

「真正的愛過,才算真正的活過……」清靈的嗓音在這室內,在他心間,深情如歌地回旋。「所以睿,我沒後悔,不論前世或今生,遇見你都是我最幸福的事。」

淚水無聲地沿著他頰畔滑落,在空中碎出點點星光。

那天深夜,朱佑睿從程思曼的公寓里走出來時,神情十分凝重,縱然鄭奇睿在屋外等得腰酸背痛,全身幾乎麻痹,可只看了那麼一眼,他便體貼地決定不再多話,默默跟著起身走人。

之後,他想方設法使出了各種招數,總算說服程思曼隔壁的住戶答應將房子讓出來,借他暫住一個月。

這當然是為了方便朱佑睿每晚偷偷到她屋內守護她,既然他的靈魂能留在這個時空的時間不多了,當然是能多和思曼相處一刻是一刻。

想著,鄭奇睿不禁佩服起自己。

瞧!他這人多體貼,老天爺真該頒一個熱心助人獎給他。

「謝謝你。」就連高傲的朱佑睿也不得不對他露出感恩的態度。

「呵呵,不客氣。」他瀟灑地一擺手,好得意!

說實在的,一開始他覺得身邊多了個幽靈跟著自己,又麻煩又可怕,心里是百般不願的,可看著朱佑睿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時,只能痴凝遙望卻不能踫觸的可憐樣,他不禁心生同情。

他從沒想過,愛一個人可以這麼深、這麼苦。

而等到朱佑睿的靈魂再度被召喚回去,兩人將永不能再相見……不,現在就等于是不能相見了,因為無論朱佑睿如何痴情地凝望,思曼都感覺不到他。

這樣的愛太折磨人,鄭奇睿慶幸自己從未這樣愛過一個人。

可偶爾,他又會有些羨慕,能這般牽掛一個人也被人牽掛,也是一種甜蜜的幸福。

有時他忍不住會想,如果有一天消失的人是他,這世上會有誰如此牽掛他呢?

大概只有老爸會想念他吧,可自己那麼不孝,總是惹惱他老人家。

「怎麼?你心情不好?」當他第一百零一次嘆氣時,朱佑睿總算察覺到他的異樣。

「你也會關心我啊!」鄭奇睿翻翻白眼,夸張地感嘆。「我還以為你這高貴的王爺從沒把我當成是朋友呢!」

「我是沒把你當朋友。」朱佑睿面無表情。

「什麼?!」他差點跳腳。這人也太冷漠了吧!也不想想他們這段時間天天都形影不離,沒友情也有交情。

「我把你當伙伴。」朱佑睿彷佛看出他的氣惱,淡淡補充一句。

鄭奇睿愣住。「伙伴?」

「嗯。」朱佑睿轉過頭,深沉地望向窗外。「為什麼我的靈魂哪里都不去,偏偏只能來到你身邊?我想我們之間必定有某種奇妙的聯系。」

「對對,我也覺得奇怪。」鄭奇睿猛點頭。「難道我們兩個的靈魂磁場是一樣的?」

「或許。」朱佑睿只用簡單兩個字回答。

鄭奇睿瞪他,這才發現朱佑睿一直不敢看自己,嘖嘖,裝什麼深沉啊?根本是害羞吧!

「哈哈,我們是好伙伴,橫跨五百年的好伙伴。」他拍拍朱佑睿的肩,雖然拍到的只是虛影,他仍是眉開眼笑。「為了紀念我們的伙伴情誼,晚上一起去酒吧喝酒吧!你一定沒見識過我是怎麼把妹的,吶,我教你,讓你看看我們二十一世紀的男人是怎麼獵艷的,這可是有訣竅的,不是隨便三兩招……」

兩道凌厲的眼刀甩過來,鄭奇睿識相地打住。「不去就不去咩,我是好心想帶你體驗體驗五百年後的這個世界,免得你白來一趟。」

朱佑睿若有所思地注視他,半晌才悠然揚嗓。「之前我借用你的身體的時候,已經體驗過很多次了,而且我不覺得你以前過的那種糜爛生活值得我羨慕。」

鄭奇睿一嘻。「什麼意思?」

「你其實不笨,腦袋里也裝了不少東西,為什麼不好好組織運用一下呢?」

意思是他空有聰明才智,卻自甘墮落?

鄭奇睿不爽了,他想交個好朋友,不是為了听人說教的,可這個大明朝的王爺總有辦法令他感到自慚形穢。

朱佑睿打量他不悅的表情,並不後悔自己潑了這盆冷水。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兩人之間多多少少也培養出微妙的情誼,鄭奇睿固然是個紈子弟,可正如曼曼所說,他有他純直善良的一面,也有聰明的腦袋,只要有點恆心毅力,未必不能闖出一番成就。

站在「伙伴」的立場,朱佑睿希望他過得好,而且私心里也有個想法,若是他變得更有男子氣概一些,或許還能夠代替自己保護曼曼。

「就算你不愛听,我還是要說,其實你可以做很多事,只是你從來沒有勉強過自己。」

「我干麼勉強自己?」鄭奇睿粗聲嚷嚷。「人活在這世上就是要輕松快樂,把自己搞得這麼累干麼?」

他說得義正辭嚴,可朱佑睿看得出來,他其實很心虛。

兩人話不投機,足足冷戰了兩天,就連鄭奇睿跟主管開會,朱佑睿在一旁提點他,他都假裝沒听到,寧可當眾出糗,承受眾人異樣的眼光。

唉,還真杠上了!

對鄭奇睿孩子氣的反應,朱佑睿只能搖頭嘆息。

兩人都沒想到,最後化解兩人冷戰的契機,竟是因為他們倆最在乎的女人遇難……

這天開完會後,鄭奇睿冷著臉回到辦公室,發現程思曼不在,只在他辦公桌上留了張字條,上頭說她的朋友臨時來訪,她到樓下餐廳跟朋友喝杯咖啡聊一聊。

「我們也去喝咖啡吧。」朱佑睿看過字條後提議。

鄭奇睿聞言,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大有「你這個幽靈能喝什麼咖啡」的嘲諷之意。

「我想看看她是跟哪個朋友喝咖啡。」

「呵呵,就算她是跟男人喝又怎樣?你能阻止嗎?不能嘛!難道你能妨礙她一輩子不談戀愛,為你守活寡?」

這話說得誅心,朱佑睿胸口狠狠一痛。

而話語才落,鄭奇睿立刻就後悔了,眯眸偷覷朱佑睿的表情,見他臉色發白,心口也跟著發悶。

氣氛僵凝,兩人正尷尬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爆破聲響,整棟大樓警鈴大作。

發生什麼事了?

鄭奇睿連忙開門沖出去,只見公司員工亂成一團,人人驚呼逃竄,跟著又是一陣爆炸聲轟隆作響。

「樓下餐廳發生氣爆了!」有人得到消息,尖銳地嚷出來。

樓下餐廳?兩個男人同時一震,惶然交換一眼後,便齊齊拔足飛奔,從樓梯間往一樓趕,餐廳位于辦公大樓隔壁,相鄰的落地玻璃窗已全數被震碎,濃煙飄散,竄出激烈的火舌。

鄭奇睿急著撥打手機,對方接起時,他焦灼地問。「思曼,你在哪里?你還好吧?」

「我被困在餐廳里了……咳咳!」程思曼一面說話,一面嗆咳,語氣驚慌。「火太大了,我的朋友逃出去了,可是我的腿被倒下的置物架壓住了,走不了……」

「她被困在餐廳里了!」鄭奇睿驚駭地對朱佑睿喊。「她受傷了,腿被壓住了!」

朱佑睿心一沉,光是想象此刻曼曼驚懼無助的模樣,他便心痛難抑。「消防車還要等一會兒才到,你快問她情況怎樣了?」

「喔,好。」鄭奇睿用力甩了甩混沌的腦袋。「思曼、思曼,你怎樣?還可以忍嗎?消防車快來了,你撐著點。」

「奇睿,我……不行了,火快燒過來了,我……沒法呼吸,我好像要暈了……」

「她說她要暈了!怎麼辦?」

「能怎麼辦!」朱佑睿厲聲咆哮。「快進去救她!」

「我、我嗎?」鄭奇睿愕然指向自己。

「不是你還能是誰?」朱佑睿只恨自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幽靈。「你快進去找她,不然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鄭奇睿倉皇,看著眼前爆破後的遍地狼籍,看著愈燒愈旺的火勢,他能沖進去嗎?就憑他這三腳貓的能耐,進去以後會不會只是賠上自己一條性命?

可若他不進去,思曼很可能等不到消防人員的救援,活活燒死在里頭。

攸關生命的關鍵抉擇,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他閉了閉眸,用力掐握拳頭。「我、我沒有勇氣進去,我做不到,朱佑睿,我把身體給你用,你進去救思曼。」

他要把身體借給自己?

還來不及細細思索,意念陡生,朱佑睿便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牽引著他往鄭奇睿的撞去,而同時間,他似乎瞥見一縷幽魂飄出來……

待他回神時,他發現自己已然有了肉身,能夠觸模到東西了。

「交給你了!」鄭奇睿在一旁紅著眼眶道。

朱佑睿點點頭,隨手抓起一桶救火的水將自己淋濕,接著不顧危險地沖進火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