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咱們現在去哪兒?」
手上挎著兩個包袱,一個姑娘的,一個自個兒的,葉嬤嬤跟在從出府後就顯得心情愉悅、一路走馬看花的駱含瑄身後,愁眉不展的出聲詢問。
「先找間客棧住下來吧。」駱含瑄答道,隨即又問︰「葉嬤嬤,妳對這附近熟不熟悉?咱們若要租房子,要去哪兒找人介紹?應該有專門做這事的人吧?不需要咱們街頭巷尾一間一間的慢慢走吧?」
「姑娘說的可是牙行?」葉嬤嬤問。
「牙行?」駱含瑄倒是第一次听到這個詞。
「就是聚集牙儈那些居間買賣人的地方。」葉嬤嬤解釋道︰「牙儈是專門替人跑腿辦事的,不管是要買賣土地或是買賣房子、下人,都可以找他們,只要在事成之後給點辛苦錢做為報酬就行了,可替人省不少事。」
「妳不說我都不知道原來還有這種地方。」駱含瑄一臉長了見識的神情。「要不然咱們現在就來去牙行,早點找到住的地方也能早點安定下來做別的事。」
葉嬤嬤頓時露出些許無奈與為難,說︰「姑娘,這事恐怕沒妳想的這麼簡單。」
「什麼意思?」
葉嬤嬤苦笑了一下,「咱們是要租房子而不是買房子,多數牙儈都不會接這種差事的,因為有錢人只會買房子而不會租房子,會租房子住的皆是窮人或手頭緊的,而這種人通常最會挑三揀四、斤斤計較,想找的也是那種便宜狹小或與他人同住的胡同大院,牙儈能從這種人身上得到的報酬極少,所以……」未竟的話語不言而喻。
駱含瑄聞言沉默了下來,眉頭輕蹙的沉思了一會兒之後才又開口,「好吧,那咱們還是先找間客棧住下來再說,至于找牙儈尋宅子的事,我再想想有沒有什麼好方法。」
葉嬤嬤點點頭,為姑娘引路朝城里風評最好的「賓悅客棧」去。雖然好客棧住宿吃食都比其他客棧要貴,但姑娘金枝玉葉,加上她們主僕倆都是弱女子,投宿之地還是要以妥善安全最重。
一刻鐘後,兩人抵達了賓悅客棧,並在小二哥的招呼帶領下住進其中一間上房,房里很干淨,空間不是太大,但住兩個人倒也不嫌擠。
葉嬤嬤將房里的一切仔細打量過一遍,確定沒問題之後,便選了塊寬敞的地板踏了踏,說︰「一會兒老奴下樓向小二哥要床被子,晚上老奴就在這塊地上打地鋪了。」
「葉嬤嬤,這床鋪夠大,睡得下兩個人——」駱含瑄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這可萬萬不行,哪有主子跟奴僕睡在一起的?姑娘千萬別折煞老奴。」葉嬤嬤誠惶誠恐的拚命搖動著雙手。
駱含瑄無奈,只好點頭同意讓她去打地鋪了。
稍微整理了下兩人所帶來的行囊之後,葉嬤嬤出了房門下樓去找小二哥要茶水和被子,駱含瑄便一個人待在房里,思考著請牙儈幫忙找房子的事。
她手撐在桌幾上,單手托腮,腦袋里不斷地轉動著,對于房門外不斷響起的聲音完全听而不聞,亦無一絲擔憂或害怕的感覺,畢竟她可不是真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羞于見人又手無縛雞之力的古代女子,而是一個從開放的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學過跆拳道且段數達黑五段的高手,她怕啥?
不過話說回來,穿著這一身裙裝好像不太好使跆拳道啊,要不要讓葉嬤嬤去幫她買幾件褲子來穿呢?只怕是找不到女子穿的長褲,得找男子的衣服來買了……
等一下!
她的思緒猛然一頓,往前翻找剛才從她腦中一閃而過的某個觸動。
男子……衣服……
沒錯!就是這個,她可以女扮男裝啊,這樣不僅方便在外行走,若遇到危險威脅需要自保時也方便她動手還擊,還有最重要也算是意外驚喜的一點,那就是她可以用小廝的身分去請牙儈辦事。
沒錯,就是這樣!雖然她的目的是租房子而不是買房子,但只要她這個下人稍微語焉不詳的透露主子的善變,說也許會突然改變主意改租為買也不一定之類的,還不讓那些想賺取中介酬勞的牙儈們前僕後繼的爭取為她服務的機會?
呵呵呵……天啊,她怎麼會這麼聰明啊!
駱含瑄愈想愈得意,忍不住咧嘴仰頭哈哈哈的笑了起來,「啊炳哈哈……」
說時遲那時快,廂房門在這一瞬間毫無預警的被人給推了開來,兩名年輕男子一前一後的出現,走在前頭的男子一邊轉頭對後方的男子說話,一邊抬腳跨進屋內,接著卻像一二三木頭人般突然整個人僵住,目瞪口呆的瞪著她。
房內的駱含瑄也一樣圓瞠雙眼、張口結舌,只因為她剛剛正好仰頭大笑,還得意忘形的故意擺出了白鳥麗子的標準動作與笑聲,沒想到卻被人看見……
噢,怎會這樣?怎會這麼尷尬、這麼丟臉,老天快讓她死了吧!
站在房門邊的男子在一陣錯愕後迅速回神,反應極快的月兌口道︰「對不起,失禮了。」隨即迅速伸手將房門關上,瞬間退場。
駱含瑄又僵直了一會兒才緩慢地眨了眨眼,感覺自己剛才好像作了一場短暫又可笑荒唐的白日夢似的,而不是真在兩名陌生年輕男子面前丟過臉。
好吧,不管如何總之對方是陌生人,未來也不會再有交集,所以忘了吧,就當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她自我催眠著,突然這時隔壁廂房傳來大笑的聲響,而且還持續不絕,讓她瞬間臉都黑了。
賓悅客棧三樓。
駱含瑄入住廂房的隔壁房間房門被推開,兩名年輕男子神態從容,君子端方,一前一後的走進去。
走在後方的男子在進入廂房後,轉身將房門關上,接著整個人開始抖動肩膀,然後像是再也壓抑不住般噗哧噴笑了出來,隨即一發不可收拾。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到無力,整個人靠在房門上繼續笑,笑到肚子痛還是抱著肚子一直笑,笑到幾乎要直不起腰來還停止不了。
同在房內的另一名男子一樣也在笑,只是他笑得比較含蓄,比較壓抑,他嘴角高高的揚起,卻緊抿著,沒讓笑聲從他口中流泄出來。
兩人都覺得剛才所撞見的畫面實在是太好笑了,那位姑娘笑起來的樣子實在是……
該怎麼說呢?太與眾不同、太夸張,也太好笑了。
耿燁磊比較疑惑的是,怎麼有人笑起來的模樣這麼怪異又可笑呢?那聲音和動作真不是一般人會有的,況且廂房里似乎只有她一人,獨自一個人笑成那樣……嗯,該不會是不小心撞了什麼邪物招致的吧?她笑起來的模樣也太讓人不敢恭維了。
耿燁磊搖了搖頭,看好友還是笑個不停,整個人都笑到坐地上去了,忍不住開口道︰「你也該笑夠了吧,馳俊?適可而止。」
「止不了,哈哈……真的是太好笑……太好笑了,哈哈……」坐在地板上的連馳俊笑不可抑的邊笑邊說。
「真想讓京城那些名門貴女們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看她們還會不會覺得你是個君子端方、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耿燁磊搖頭道。
「你難道不覺得好笑嗎?她的樣子,她的笑聲,還有她臉上的表情——噗,哇哈哈……真是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哈哈……」
「你誤闖人家的廂房,失禮在先,竟還這樣嘲笑人家,小心有報應。」
「報應什麼?換我被人誤闖廂房,丑態畢露嗎?真這樣我倒是求之不得,天知道我裝謙遜、裝君子裝到都快要吐了。」連馳俊撇著唇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後找了張椅子坐下。
「又沒人要你裝。」耿燁磊看了他一眼說。
「不裝我能活到現在嗎?算了,別提這事了,讓人心煩。」連馳俊揮了揮手,一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的表情。
不過耿燁磊卻不想就此打住,他為自己倒了杯水,不疾不徐的喝了幾口之後,這才放下茶杯緩聲開口問道︰「你打算要裝到什麼時候?以前是年紀小沒靠山不得不裝乖借勢,現今你羽翼已豐,還有誠王爺府給你當靠山,你還不撥亂反正,是在等什麼或怕什麼?」
「怕把那個老太婆給嚇死啊,雖然她對我不仁,我卻不能對她不義,畢竟在我歹活那些年里她也不是沒護過我,救過我的小命。」
「那是因為她需要你活著當她的棋子。」
「雖然如此,我能活到現在她功不可沒卻是不爭的事實,為此,她能有各種死法就是不該死在被我氣死這一種死法上。」
「想不到你也有婦人之仁的時候。」
「你不是我,不會明白那種復雜的情感。」連馳俊目光幽深沉暗的凝望虛空,神情顯得惆悵。
「難怪你會在這個關鍵的時刻選擇離開京城,而不是選擇動手將原屬于你的一切奪回來。」耿燁磊這才恍然大悟,隨即又輕嘆了口氣道︰「只是可惜了這麼一個好機會。」
「要機會隨時都有,制造就行了。」
「你還真是大言不慚,信心滿滿啊。」耿燁磊忍不住嗤笑一聲,好奇的問他,「你打算要在外頭待多久?該不會是想待到你口中的老太婆咽氣之後才回京城吧?」
「知我者,誠王世子也。」連馳俊朝他拱手道。
「別咬文嚼字的。」耿燁磊沒好氣的白他一眼,隨即又皺起眉頭,言歸正傳。「你當真這麼打算?但我看那位老太太可是中氣十足、紅光滿面的,短時間內應該很難蒙菩薩恩召。」
「你上回見到她是什麼時候?」連馳俊問他。
「不就她六十大壽那時候。」
「半年前的事還提它做什麼,難道你沒听過物換星移,世事多變嗎?」連馳俊撇唇道。
「怎麼,該不會只半年的時間,那位老太太的身子就垮了吧?這不合理啊,李大夫都沒說什麼嗎?」耿燁磊疑惑的問。
李大夫原是當朝名醫程老御醫的高徒,多年前因犯錯被逐出師門,之後被皇商連家以極高的薪俸聘請入府,成為府內的專屬大夫。
「說什麼?那只老狐狸八成是收了什麼好處,從頭到尾不是三緘其口就是口若懸河的忽悠人,老太婆的身子也沒見好,反倒是每況愈下,要不然這回怎會如此凶險,差點沒救過來,當真是吃里扒外的家伙,也難怪他會被逐出師門了。」連馳俊哼了一聲,語氣譏諷的道。
「听你的語氣怎麼好像是在替那位老太太抱不平的樣子?」耿燁磊挑眉道︰「看來你的君子謙和也不全是裝的,有幾分本性。」
「這是贊美還是嘲諷?」
「你覺得呢?」
「當然是贊美。」連馳俊毫不猶豫的說。
耿燁磊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搖搖頭,嘆為觀止的道︰「我還真服了你的厚臉皮。」
「那老太婆的身子會出問題其實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藥。」連馳俊忽然換上一本正經而嚴肅的神情,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什麼?」耿燁磊猛然一驚,臉色也跟著嚴肅了起來。「此話當真?誰下的毒手?你有掌握到確切的證據或證人嗎?」
連馳俊緩慢地點頭,說︰「是一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
「誰?」
「老太婆的親孫子。」
「連馳佑?」耿燁磊睜大雙楮,既感到驚訝卻又不覺得意外。「那家伙一直很不服那位老太太對你的寵愛,自小就拿你當他的眼中釘肉中刺,只不過我以為他再不服也只會拿你開刀,不可能會對他的親祖母下手。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青出于藍而更勝于藍。」
「那家伙不僅像老太婆,更像他母親,前者只是自私寡情,後者卻是陰狠毒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連馳俊面無表情的說。
「你倒是了解他們三人。」
「換作你和他們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生命被他們威脅迫害了二十年,你也會和我一樣了解他們。」
「真是辛苦你了。」耿燁磊隨口敷衍了一句,又將話轉回正題。「不過你真的不管嗎?弒親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倘若不小心傳了出去,對皇商連家來說肯定是一大打擊,弄不好甚至連皇商的資格都會被取消的。」他認真道。
「那又如何,與我何干?」連馳俊面不改色,毫不在意的說。
「你還真是……」看著他,耿燁磊都不知要說什麼了。
皇商連家在京城中可是赫赫有名,不單因為他們是皇商的關系,更因為連續三朝的改朝換代都沒能動搖他們身為皇商的地位,可見他們對于朝中勢力改變的敏銳度有多強,與各系人馬的交情有多深厚,又有多麼的長袖善舞,讓人不敢輕易得罪。
連家人善商便專行商賈之事,百年來從未有一人入朝為官,即便是有人參加了科舉,中了秀才、舉人甚至是探花,也因連家家訓而棄官從商。
喔,對了,連家有史以來唯一的探花郎就坐在他面前。
連馳俊是在三年前中了探花才一夜成名的,在此之前根本無人知道連家三代子弟中有一位名叫連馳俊的,頂多就只知道連家大房並沒有死絕,好像還留了一個兒子下來。
連家老太太是連老爺子的填房,是個非常厲害而聰明的女人,當年在連老爺子因意外喪生之後,以一個女流之輩撐起了皇商連家這個招牌,令人不得不佩服。然而有能力是好的,但有能力又有野心再加上私欲極強,那就大大的不好了,連老太太就是這麼一個女人。
連馳俊的父親是連老爺子原配夫人所生,夫妻倆是青梅竹馬結成連理的,感情極好,可惜原配的身子極弱,成親多年好不容易才懷孕,為連老爺子生下長子沒多久後便死了,而長子亦與其母一樣體弱多病。
為了兒子能有母親照顧,連老爺子不得不考慮再娶,遂千挑萬選的娶了極會照顧年幼弟妹的張家長女為填房,也就是現今連家掌權的那位連老太太。
有原配夫人的珠玉在前,連老爺子與張氏的關系只能算是相敬如賓,但都說張氏是個厲害又聰明的女人了,自是會想辦法加深自己在丈夫心中的分量,而這法子便是將原配所留下的長子視如己出,照顧得無微不至。
她的心機用得極好,連老爺子見了甚感安慰又心存感激,便始終未往後宅里添進其他女人,故除了長子之外,連老爺子的其余四名子女皆出自于張氏,一個庶出子女都沒有。
連馳俊的父親因體弱多病的原故,成親後子嗣艱難,直到多年後才有了連馳俊這麼個獨生子,萬幸的是這個孩子的身體沒問題,很健康。
連馳俊的父親在他五歲那年身故,連老爺子緊跟著在來年死于山崩意外,連家從此慢慢地落入張氏的掌握之中。
至于連馳俊的母親是在他八歲那年離世的,死因明面上雖說是病死,但事實為何連家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在張氏獨權的連家無人敢提及,這麼多年下來,此事是連家禁忌之一。
八歲的連馳俊從此失去可以信任的依靠,只能裝乖裝老實的依附著與他毫無血緣關系的祖母,讓她藉此以維持她良善寬厚、大度無私的聲名,最重要的是,她還能假借守護之名把持著連家,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享受掌管偌大家業的無上權力。
總而言之,小時候的連馳俊雖安安分分的當一顆棋子,但連家其他人對他的迫害仍從沒停止過。
對此,面善心狠的連老太太多半是睜只眼閉只眼的沒多管束,只有某些做得太過、足以危及到她的棋子的生命之事,她這才會出手阻止,再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以此向其親子與親孫表明她的真心,讓她的子孫們明白她並不胡涂,還是分得清親疏遠近的。
連老太太便是用此手段,兩邊施恩,左右逢迎,然後大權在握,高高在上的當她的連家太後,把持整個連家,直至現今一只腳都踏進棺材里了,還舍不得大權,不想放手。
這也難怪連馳佑那廝會忍不住對這位老太君下毒手,想送她早點上路,好撥亂反正,讓連家的一切重新回到連家子嗣手中,而不是把持在一個異姓婦人手上,即便這個婦人是他的親祖母,那也是不容許的。
現今的連家真的是一池髒水,母不慈子不孝,勾心斗角又爭權奪利的,這也難怪連馳俊絲毫不在意連家可能會失去皇商資格這件事,因為內里都爛了,再有光鮮的外表又有何用?
換成是他大概也會如此吧,耿燁磊心想著。
冷眼等著看樹倒的那一刻,看那些猢猻們有沒有誰是好的,如果全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他出手更不需要留情,如果有不錯的,便能稍微幫扶一下。正所謂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不是嗎?
就算連家二房、三房、四房那些人個個都是扶不起的阿斗,連家只要有連馳俊在的一天,以他的聰明才智和手段、能力,皇商連家也只會破而後立,更創新輝煌而已。
耿燁磊對好友充滿了信心。
葉嬤嬤出去一趟,抱著被褥回到廂房里時,就見她家的姑娘正虎著一張臉坐在房間里對著一面牆怒目而視,模樣看起來極為氣憤,可是那面牆上除了掛了幅她有看沒有懂的字畫之外,什麼也沒有啊。
「姑娘,妳這是怎麼了?那幅字畫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葉嬤嬤不解的問道,有些小心翼翼,因為姑娘看起來真的很生氣啊。
駱含瑄深吸一口氣,勉強抑制住自己的怒氣,將憤怒的視線給收了回來,然後對葉嬤嬤搖頭道︰「沒什麼。要用的被子借到了?」
「借到了。」葉嬤嬤將懷里的被褥往前送了送,又道︰「茶水一會兒小二哥會送上來。」
駱含瑄點了點頭,忽然道︰「葉嬤嬤,有件事我要妳幫我去做。」
「姑娘有事盡避吩咐。」葉嬤嬤將被褥放到一張椅子上,轉身點頭道。
「妳想辦法幫我弄兩身小廝穿的衣裳過來。」駱含瑄要求道。
「這個簡單,回駱家找下人借兩身過來就行了,不過姑娘要小廝穿的衣裳做什麼?」葉嬤嬤反問道。
「我要穿。」
「什麼?」葉嬤嬤整個人都驚跳了起來,「這不行,萬萬不可以!泵娘怎麼能穿下人的衣裳呢?而且還是小廝的衣裳,這絕對不可以!」
「葉嬤嬤還記不記得先前在家時,娘一直很擔心、不放心我一個姑娘家在外行走,擔憂我會遇到壞人?」駱含瑄目不轉楮的看著葉嬤嬤,緩聲說道︰「如果今日我不是一個小泵娘,而是一個小子,娘還會如此擔憂嗎?」
「可是姑娘就是姑娘,不可能變成小子啊。」
「女扮男裝就行。」
「女扮男、男裝?」葉嬤嬤雙眼圓瞠,整個人被驚嚇到了。「這、這怎麼可以呢?姑娘可是正正經經的千金小姐,怎麼能夠扮成一個假小子?這太不得體、太驚世駭俗了,若是讓人認出妳真實的身分,將來姑娘還怎麼嫁人啊?這個不成,不可以!」她不斷地搖著頭。
駱含瑄當然不會因為她的反對就打消自己決定要做的事。她平靜的說︰「葉嬤嬤,妳覺得我是這樣走出去比較容易被人認出身分,還是喬裝後比較容易被人認出來?是以一個姑娘家的模樣出去比較容易遇到危險,還是喬裝成小子比較容易遇到危險?」
「這……」葉嬤嬤頓時無言以對,不是答不出來,而是若是將答案說出來,她要怎麼阻止姑娘如此天馬行空的大膽想法與決定?
「葉嬤嬤,妳怎麼不回答?」
「姑娘,太太將妳托付給老奴照顧,就是相信老奴有分寸能守護好姑娘,女扮男裝在外行走這種離經叛道的事真的是萬萬不能做啊,姑娘。」
「那麼葉嬤嬤的意思是,希望我用現在這個真實面貌在外拋頭露面行走嗎?將來也以這模樣去行商賈之事,和一群大老爺們進出公開場合高談闊論?」
「姑娘怎麼能做這些事情呢!」葉嬤嬤迅速說道,臉上充滿了不贊同的神情。
「如果我不做要讓我娘來做嗎?」駱含瑄看著她緩聲道︰「還是妳到現在還認為我爹會為我和我娘出頭,跟老太太提分家之事?又或者會有多余的錢財供離開駱家的咱們在外頭花用呢?」
說到這兒,她忍不住搖了搖頭。
「如果我爹真有一點私心為我和我娘著想或打算的話,我娘身邊的銀錢就不會只有那麼一點了,我娘可是家財萬貫的駱家二太太啊,竟然連五百兩都拿不出來,想湊足還得將身邊值錢的飾品都賣光才有辦法,妳說可不可笑,悲不悲哀?」
「姑娘……」葉嬤嬤遏制不住的落下淚來,為自家主子這些年在駱家所受的苦楚和委屈難過。
「所以葉嬤嬤,不管妳同不同意我都要這樣做,不為別的,就為了不讓我娘繼續待在駱家受委屈,為了讓我娘以後有好日子過,我一定要這麼做。」駱含瑄義無反顧的堅決道。
葉嬤嬤再也無話可說了,只因為這是姑娘的孝心,她無法阻止,也不能阻止。
「姑娘,妳真的是長大了,太太若是知道妳這麼心疼她、為她著想的話,她一定會很欣慰的。」葉嬤嬤一邊拭淚一邊道。
「嬤嬤不反對我的計劃了?」
葉嬤嬤搖了搖頭。
「太好了!那就麻煩妳想辦法幫我弄兩套小廝的衣裳來,別忘了還有鞋子。對了,再幫我準備一支眉筆和顏色較深沉點的水粉。」駱含瑄有種準備要大展身手、躍躍欲試的興奮感。
她從自己的包袱中翻出幾兩碎銀遞給葉嬤嬤,道︰「這些銀子妳拿著,不必舍不得花,借不到衣裳就用買的,盡量在今天之內將我所需要的東西都準備齊全。」
「那老奴現在就去準備姑娘要的東西,一會兒小二哥把茶水送上來時,姑娘若肚子餓或有其他需要就告訴小二哥,讓小二哥幫妳把東西送上來。姑娘沒事就別出房門了,記得還要把門窗緊鎖上,除了老奴和小二哥之外,任何人敲門姑娘都別開門,懂嗎?」
葉嬤嬤在臨走前又叮嚀交代一番,她實在不放心將姑娘一個人留在客棧里,卻又沒有其他的法子,她自己也沒有分身術啊。
為了安撫葉嬤嬤,駱含瑄一徑點頭,再三保證自己絕對不會踏出房門一步。
同樣的話葉嬤嬤反復叮嚀了三次,這才一步一回頭的離開去辦事。
葉嬤嬤離開才一會兒,小二哥便前來送茶水,駱含瑄趁機向他打听些事。
「這位小扮,請問你知道城里除了貴寶號之外,還有哪些客棧、酒樓或飯館賣的飯菜最有名又好吃的?」
「姑娘可是外地來的貴客?那您還真是好眼光,知道咱們賓悅客棧不僅住房好,酒菜也是咱們朝陽城首屈一指的好,姑娘想吃什麼都可以吩咐小的,送上來的菜色保證色香味俱全,讓妳吃了齒頰生香,回味無窮。」
小二哥老王賣瓜自賣自夸完全不遺余力,但還好,吹捧完自家之後,總算沒忘了要回答她所問的問題。
「不過小的可也不敢昧著良心講整個朝陽城除了咱們賓悅客棧之外就沒有其他珍饈美味了,事實上還真有不少,例如百味樓的十錦鍋風味獨特,無人能及,萬家香大酒樓的十全席也是別人做不出來的,因為掌勺的大廚听說曾是御廚,那可是專門為萬歲爺做吃食的,咱們這些老百姓哪里比得上。還有珍饈樓,里頭賣的可都是一些難得一見的珍饈異饌,荷包不夠鼓、家底不夠厚的人可是吃不起的,吃過的人則個個都說好。」
小二哥如數家珍的又說了幾家飯館,雖比不上前三家的赫赫有名,但極受當地人的青睞,連哪間店哪道菜特別有名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讓駱含瑄收獲極大,直接賞了近半兩的碎銀子給他,樂得小二哥差點找不到北。
之後駱含瑄又向小二哥借了文房四寶,待小二哥將她需要的東西送來後,她便一個人關在客棧廂房里思考她的生財大計。
關于怎麼賺錢,她想來想去還是只能依靠前世的生活技能。
在現代,她可是一位拿下所有證照的中餐烹調技術士,什麼煎、炒、烹、炸、溜、爆、煸、蒸、燒、煮等各種烹調技法都難不倒她,還在五星級大飯店里任副主廚,每天忙得很,累得跟狗一樣,可領的薪水也沒特別多,哭。
所以她不只一次後悔,怨自己當年是發什麼瘋要選擇做一個廚師,又忙又累又苦又熱又危險,還有身材會變油膩添胖的風險,真是沒個好處。
可是她現在不後悔了,只因為民以食為天啊,不管老天爺發什麼神經讓她穿越到這異世重生,只要還是在人世間,人就得吃,會本能的追逐美味佳肴,她的高級廚師本事壓根不必擔心無用武之地。
說白點,就算她不當個廚師好了,光是出售她腦海中那些現代宴席菜肴的食譜便夠她大賺一筆,發一筆橫財了。
而這也是她決定帶母親離開駱家最大的憑恃,半點也不擔心她們母女在少了駱家的支持後會流離失所,或餐風露宿,或無家可歸。她相信離開駱家後,她們母女只會過得更好。
帶著對未來生活的期待,她不太習慣的用毛筆將剛才從小二哥那里打听來的訊息稍微歸類整理了下,再寫了一份簡單的攻略——
一、嘗味做比較。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二、確定目標,引人注意,以廚藝定輸贏。
三、賣食譜。賣斷?合伙?記得打契約。(簽名字太丑,要練一下。)
四、防人之心不可無,需找個後台或靠山。賓悅或其他?(投石問路。)
五、開飯館?技術合伙投資?(長遠計劃。)
看著手上重新謄寫過的簡單攻略計劃書,她滿意的點了點頭,將它與之前歸類整理的資料放在一起後,又拿了張紙出來攤平在桌上,然後深吸一口氣,開始——
練字!
女乃女乃的,她這一手狗爬字給人看見真的是會貽笑大方,不練不行,她丟不起臉啊。
可惡,她都活了幾十年了,沒想到穿越一遭,現在還得跟小學生一樣一筆一劃的練習寫國字,有沒有這麼命苦啊?
所以她就說嘛,死就死了,干麼還要穿越重生、再世為人來活受罪啊,真是太煩人,太可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