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漸漸涼了,當風吹過樹梢,吹落了幾片枯黃的樹葉,這代表冬天不遠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望著辦公室窗外片片飄落的樹葉,金多賢薄弱的文學素養,讓她無法念出和這個季節相符的詩詞來,但這悲涼詩句有點符合她心情,她現在真的很悲涼。
低頭,看著桌面上的報表,那是一個月後要帶跆拳隊的成員赴美國比賽的花費,她今天早上又去向總務主任請款,請求再請求,但撥下來的款項完全不夠支付龐大的出國費用。
「競技啦啦隊也要出國比賽,學校也沒有給太多的經費,機票也是啦啦隊成員自行負擔,你們跆拳隊是第一次出國比賽,不能因為你們而特例撥款,我會再想想辦法,金老師,你可以去拜訪一下學生家長,說明比賽的重要性,讓家長有點參與感。」
總務主任這麼回答她的,給她的經費不用說機票了,連吃飯都是問題。
「啊……沒錢啊……」金多賢一頭撞在桌面上,沮喪爬滿臉,龐大的費用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到底要她說幾遍,那些學生大多數都是家境清寒,出國費用一個人少說五萬,有多少人家中負擔得起?她不用想也知道,要是听到要父母幫忙負擔出國比賽的費用,身為主將的任念順和隊長林博仁一定會寧願放棄參賽。
但金多賢覺得不比賽太可惜了,這陣子在成皓的指導下,這兩個人都有明顯的進步,成皓也說他們有可能可以臝韓國的選手,要知道韓國可是跆拳強國,國際比賽的常勝軍,而且任念順要是臝了,說不定就能用跆拳保送生加全額獎學金的身分,進入他心心念念的警大就讀。
「不行!一定要去!」金多賢把頭抬起來,決定開始想辦法。
既然比賽經費不足,那麼就募款,想到就做,于是她趁著下午沒課,提早下班募款去。
一家位于東區的辦公大樓十樓,一出電梯就能聞到令人精神舒緩的精油香氣,這里是代理歐美香氛、有機天然精油、保養品等知名保養品公司「osa」。
金多賢一身運動服,瀟灑又自在的踏進這間美女如雲的保養品公司總部,如入無人之境。
櫃台小姐跟她很熟,知道她是來找總經理的,只打了通電話通知便放行,沒有人攔著金多賢,還跟她打招呼。
「多賢,你來啦!」說話的是個溫柔漂亮、穿著白襯衫黑窄裙的氣質美女。
「多賢,好久不見。」這又是個穿著緊身白色貼身洋裝,胸前有一道拉鏈,引人遐想的利落性感型大美人,白色高跟鞋超適合她。
金多賢跟著這群無論是美貌、氣質,還是皮膚狀況的完美度都跟自己不同的美女們打過招呼後,便走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唐樺,給我錢!」一進門,金多賢便對著那穿著香奈兒套裝,骨架小縴細,皮膚保濕度完美,妝容精致的女王,開口討錢。
「哪有人像你這樣,一進來就要錢,你是討僨集團嗎?」唐樺那雙像貓一般勾人的雙眼,橫了完全沒有形象的好友一眼,隨即皺緊了好看的細眉,責備道︰「你的皮膚一點亮度都沒有,我給你的保濕精油和保養品你有沒有在用呀?看看你的臉,干得要命,你是不是超過一個星期沒有敷臉了?還有你的眉毛,雜毛一大堆……」她從辦公椅上起身,來到金多賢面前,捧著她的臉仔細檢查,發現很多的瑕疵和不滿意的地方,隨即抓來修眉刀,就要動手替她整理一番。
「唔……不要弄我的臉。」但金多賢只敢嚷嚷,卻不敢真的反抗,因為一旦反抗,唐樺會更凶狠的折騰她,相識多年,她已經習慣了在唐樺手中最好乖乖的,忍一忍,一下就過了。「哎呀,你又拔我的眉毛……」
「我才多久沒見你,你就變一眉道人了,你好歹是我朋友,你這樣出門等于是在砸我的招牌,我告訴你,你不化妝沒關系,你眉毛長得好,修一下就很好看,你回家給我敷臉呀,不敷你就死定了!」
唐樺快速修好金多賢的眉毛,恨恨的捏了捏她的臉,這丫頭怎麼就不開竅好好打扮一下?虧她免費提供她無限量的天然保養品,別的女人早就開心的每天這里涂涂那里抹抹了,絕對不省的,哪像她,懶得要命。
「真凶殘……」揉著被蹂躪過後的臉,金多賢哀嘆交友不慎。
唐樺從高中開始就很愛漂亮,到了大學迷上了天然保養品,因為有興趣加上她家的家庭教育使然,看見了商機,她跟父母借了一筆錢,大學就投資代理天然有機的保養品進台灣。
短短幾年,唐樺在各大百貨公司都有設點,業績不俗,最近更是把事業版圖擴張到中國、香港、馬來西亞,都有不錯的成績,是個事業成功的女強人。
反觀她,當個體育老師,明明是穩定的工作固定的薪水,卻常常把日子過得苦哈哈的,唉。
唐樺蹂躪完金多賢,想到剛才她一進門就喊著要錢,也許是出了什麼事,需要錢應急,她完全沒多想,直接掏出皮夾,正色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你要多少錢?我身上只有兩萬元現金,夠不夠?不夠我馬上去領。」
「不是我缺錢,是我的學生要出國比賽缺錢,唐總經理,有沒有興趣贊助一下有前途的孩子們,幫他們圓夢呢?」金多賢厚著臉皮,拋棄羞恥心,先跟最親近的朋友開始募款。
正在掏錢的唐樺停下了動作,那張屬于唐家人特有的清俊斌氣五官,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怔怔的望著眼前涎著臉的金多賢,這個腦袋一根筋的死黨。
「你不是下個月就要帶他們出國了,現在還缺經費?機票還沒訂吧?這麼緊迫的重大事件,你居然找我,而不是找唐曄?」
不能怪唐樺震驚,大概從十八歲開始,金多賢只要遇到大事,不是找父母、好友,而是找唐曄,她當上老師後,學生們遇到難題,她也是找唐曄出來救火。
「別提他了。」提起唐曄,金多賢的表情就變得很古怪。
從那天他突然向她告白後,他們就沒再見面了,她沒有接他的電話,更沒有打給他,因為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相處,這是他們認識十年來,第一次發生這樣詭異的情況。
他喜歡她,還親了她……為什麼她當下沒有直接揍他一拳呢?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呀?
「你們怎麼了,是不是吵架了?」唐樺看著好友那張酸梅臉,皺眉想起家中最近的低氣壓。
她那個弟弟最近臉色可難看了,像是被人倒了會似的,連她問他是不是跟金多賢怎麼了,也只得到一記冰冷的瞪視。
「沒、沒吵架。」金多賢馬上否認,接著又虛虛的道︰「我只是一個星期沒跟他說話了。」
看著好友美麗的臉蛋,她現在才發現,唐樺和唐曄這對姊弟長得還真像,還有那種貴族般的氣質更是如出——轍!
「一個星期沒跟唐曄說話?!」唐樺震驚了,也理解了,難怪弟弟總是那副死人臉,可是等等,不對呀……「既然你們沒吵架,為什麼一星期不說話?」冷戰也要有理由吧,這樣她怎麼處理?
「我、那個、他……」金多賢看著好朋友,內心糾結。
女孩的那一面讓她很想告訴自己的姊妹淘,她被告白了,天啊地呀,二十八年來頭一回,她其實好想分享的,但理智的那一面阻止了她的沖動,因為她要傾訴的對象是唐曄的姊姊,這要她怎麼開得了口?總不能說「唐樺,你弟跟我告白,我要瘋了,我們不能好好當朋友了」這樣嗎?她沒臉也沒種,真怕死黨露出吞了蒼蠅的惡心表情。
她大了唐曄兩歲,是姊姊呀,雖然他那天用著極為陰沉的口氣說他不想當她的弟弟,可是她真的無法想象把他當成男朋友的樣子。
「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他。」金多賢也很苦惱,想了想之後含蓄地說了。
最近除了經費的事情讓她焦頭爛額之外,唐曄也是一個令她傷春悲秋的原由,突然間避開這個人,她覺得好不習慣呀,開心的時候沒人听她說話,沮喪的時候沒人陪她大吃但她又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煩死了。
「為什麼?總是有個原因吧。」唐樺追問道。
「他、他、我、我……」金多賢看著好友,他我個半天,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唐樺古怪的瞅著金多賢,有什麼事情是不能直說的?她連要錢都要得那麼坦然,完全不會不好意思,怎麼和自家老弟的事就說不出口?難道發生了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嗎?
突地,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唐樺挑了挑眉。「唐曄怎麼了?他跟你說他喜歡你了?」不然她無法解釋這兩人的陰陽怪氣,如果弟弟告白了,而金多賢嚇壞了,不敢面對弟弟而失聯……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
「你怎麼知道?!」金多賢被嚇呆了,好友怎麼會知道?難道是唐曄說的?不,不可能,他不會做這種事……不對,好友怎麼一點都不意外的樣子,好像早就知道唐曄喜歡她?「你知道?」
「知道什麼?」能說人話嗎?唐樺快笑出來了,真想讓金多賢看看她現在的樣子有多蠢。「你是要問我為什麼知道唐曄跟你告白?我猜的,若是問我為什麼知道唐曄喜歡你?哈,我十年前就知道了好嗎,誰像你這麼遲鈍。」
她總算等到了這一天啊,可以好好欺負一下金多賢,誰教那個可怕的弟弟,絕不允許她在金多賢面前流露出半點蛛絲馬跡,害她忍得好辛苦。
「你干麼這個臉?不是我要說,自從上大學之後,你知道有多少人跟唐曄告白嗎?他可是校草耶,連校花他都拒絕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你這個笨蛋。」
金多賢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的臉一定嚴重扭曲,露出了像孟克「吶喊」那幅畫一樣的驚恐表情。
「你居然什麼都沒跟我說。」金多賢不甘心的瞪著好友,怎麼能幫著隱瞞她?太過分了。
「要說什麼?阿曄喜歡你,你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樂觀其成啊!」只是進度有點慢,而且金多賢多年來吵著要交男朋友,她都覺得弟弟真的要變成變態了。
「可是這樣我很為難……」金多賢也不裝了,既然好友都知情,她也就直接說了自己的心情,「我一直把唐曄當弟弟,他突然跟我告白,還……」親她,不過這太羞恥了,她說不出口。「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