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傾天及洛琌玥走過時,一名臉上帶著丑陋疤痕的乞兒遮起了臉偏過頭似是閃避著,雷傾天對瑟縮在牆邊的乞兒自然沒有多看一眼,當然沒有發現乞兒有意閃躲。
太陽漸漸西下,軒毓城里又開始了夜的繁華,乞兒們會開始聚集在城中人多的地方乞討,關了城門後,不是落籍在軒毓城的乞兒就得出城,所以他們會趁著關城門前的一點時間,能乞到多少是多少。
最近軒毓城的兩件大事就是,花魁們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的性命安全了,官府終于找到武氏的躲藏處,只是當官府前往抓人時,卻發現武氏早已自我了斷。
她留下了遺書一封,只寫了簡單的四個字——我罪我償。
沒人明白武氏為什麼會選擇自我了斷,大多猜測是被雷傾天揭發了身分,覺得無路可逃才畏罪自殺。
只有熟知內情的少許人,像冉蕙蘭及雷傾天,才猜出武氏的轉變跟發現冉蕙蘭的遭遇有關。
除了武氏已死的消息傳遍軒毓城,另一則,則是想容失蹤的消息。
想容想由冉蕙蘭手中奪取听風軒未成,當日就主動找上雲仙樓最大的競爭對手春鳳樓老板,只要春鳳樓能給她更好的條件,她就離開雲仙樓,並帶著常客一同前來春鳳樓。
這麼大的好事,春鳳樓老板自然是答應了,不但給了想容比听風軒更大的院落,還派了五名丫鬟輪著伺候她。
想容的離開對雲仙樓並不是沒有影響,想容的常客雖然有很多轉而捧了雲仙樓其他姑娘的場,但跟著想容去春鳳樓捧場的也不少。
但男人嘛!總是喜新厭舊的,長久下來錢老板倒是不擔心,誰的手段好,誰就能留住客人。
只是沒過幾天,錢老板就發現想容的一些常客又回來捧場了,錢老板當然是趁機風情萬種的嗔怨了一番,抱怨那些常客說走就走真是無情。
常客們樂得有美人投懷送抱,點了不少酒菜不說,出手給姑娘們禮物更闊綽,常客們說,剛開始是因為想容才去春鳳樓,不過後來想容毀了容,誰還想捧她的場。
想容毀容了?錢老板對這事倒很意外,想容讓春鳳樓像請菩薩一般的請走了,怎麼會毀了容?
青樓里流通最快的除了金銀珠寶,另一個便是消息,不久之後,想容的故事就傳開了。
想容被請到了春鳳樓,目中無人的個性當然不會改,依然以花魁自稱,得罪了原來樓里的姑娘不說,也逼著春鳳樓老板得認可她這個頭餃。
她在春鳳樓也過了幾天好日子,沒想到有一天,她的院落中傳來淒厲的哀嚎聲,眾人全趕過去,只見想容的丫鬟被迷昏在地,而她也倒在地上昏厥了。
眾人把想容翻身一看,才發現她臉上被劃了好幾道口子,簡直是面目全非。
又是出在青樓里的案子,當然也引來了官府,官府的人查出迷昏丫鬟的迷藥是武氏慣用的那一種,這也讓大家想到了青樓殺手,很快的便將案件兜在了一起。
的確,武氏也沒讓人多猜,她在想容房里留下了一封信——
出賣同樓姊妹,心腸歹毒,不配花魁之名,亦不配亡于吾手。
之前想容將武氏引向香君的流言,如今算是得到了證實,毀容後的想容沒有得到同情,只有得到更多的鄙視。
後來,武氏被人發現自戕,但對想容來說這不算還她公道,因為她的臉一輩子也無法恢復了。
被毀容的想容哪里還能吸引住客人,很快的,她就被逼搬出大院落,被安排去浣衣、倒恭桶,但想容嬌生慣養,哪里做得來,出了幾次錯後,春鳳樓老板說她像廢人一般無用,不肯收留她,因此想容就被趕出了春鳳樓。
想容離開春鳳樓後就失了蹤影,有人說她後來成了乞丐,但沒人真正見過她。
冉蕙蘭畢竟是善良的,錢老板知道她得知了這個消息,一定會把武氏送來的那只錢箱還給想容,但她私心不想這麼做,冉蕙蘭因為想容的陷害而廢了一雙手,這只錢箱根本不能彌補。
所以錢老板沒把這個消息告訴冉蕙蘭,她知道冉蕙蘭現在專注著雷少佟的病,沒有心思去听這種街談巷說,她也會想辦法說服冉蕙蘭跟著雷傾天回京去,把軒毓城的一切徹底拋開,就算連她也忘了都無妨。
新的藥引培育出來後,洛琌玥配了新的藥過來,雷少佟換了藥,一開始還看不出效果,服藥進入了二旬,簡直可以用神奇來形容,以往他一起床就狂咳不止,得讓小蝶喂好幾口溫蜜茶咳嗽才能暫緩,不管再熱的天,只要吹到風都會引發咳嗽,如今他咳嗽的情況日日減少,現在除早上起床之外,幾乎不再咳嗽了。
一個月後,原來總是蒼白的臉色逐漸紅潤起來,甚至有時還能跑跑跳跳,像一般的孩子一樣。
冉蕙蘭今日看雷少伶氣色不錯,決定帶著他到紫微院,除了感謝雷朔夜不計前嫌,也得感謝洛琢玥幫忙培育藥引。
來到紫微院,雷朔夜正巧外出不在,由軒毓侯夫人洛欞罌代為接待她,「冉姑娘,侯爺不在,你的感謝我會代為轉達。」
「之前我與侯爺有些不快……」
洛欞罌一笑,原來這是她方才欲言又止的原因嗎?「冉姑娘,你以為侯爺是因為你曾棲身青樓,才希望你離開雷家主嗎?」
「不是嗎?」
「我並沒有可以與紫微院匹配的家世,侯爺還是娶了我,你或許不明白侯爺與雷家主是怎樣的交情,他們是換命的兄弟,侯爺只是擔心雷家主被騙了感情,所以才希望你離開雷家主,如此而已。」
「我會離開雷家主的,請侯爺夫人轉告侯爺,我不會讓他擔心。」
洛欞罌一听,急忙走向他們母子,伸出雙手捂住雷少佟的雙耳,「別在孩子面前說這些,我知道至少在四年前你們是相愛的,是因為有什麼誤會才分開,現在都有孩子了,難道不能為了孩子再在一起嗎?」
沒錯,在她經歷過一次死劫後,的確已決定仇恨她可以忘,一旦沒了性命什麼都是空談,但要忘了仇恨跟雷傾天在一起,她……不行。
洛欞罌看見冉蕙蘭的掙扎,不明白她還有什麼好考慮的,于是低頭一瞥,拍了拍雷少佟的頭,雖然她沒看過雷少佟服藥之前的樣子,但現在看來的確不像個病懨懨的孩子。
她想著,或許讓冉蕙蘭再多知道一些,她會改變主意也不一定。
「一個月了,不枉費雷家主辛苦培育藥引。」
冉蕙蘭听了,卻沒听懂,「藥引不是侯爺及洛御醫培育的嗎?」
洛欞罌神秘的笑了笑,搖了搖頭,「我師兄只是開了藥方就回京城去了,他負責調理九皇子的身體,不能離京城太久。你想去看看藥引嗎?」
洛欞罌顯然是有意要她去看,冉蕙蘭也沒拒絕,牽著雷少佟的手跟著洛欞罌離開了大廳。
洛欞罌邊走邊跟她解釋,「佟佟的藥引是一種名為‘血絳蘭’的蘭花。」
「血絳蘭?」很陌生的花名,冉蕙蘭從未听過。
「其實它原名並非血絳蘭,而是另一種蘭花‘緋隱蘭’蛻變而成的。」
「蛻變?要怎麼蛻變?」
「緋隱蘭是一種純白色的蘭花,只能生長在極陰之地,所以緋隱蘭一向只有野生的,無法培育,緋隱蘭不難找,大多生長在墓地之類的地方,要移株不難,難的是移株之後無法存活,而紫微院的獨門技術就是能讓移株的緋隱蘭存活。」
冉蕙蘭大致听懂了,可還缺了一個步驟,「緋隱蘭是活了,但怎麼變成血絳蘭呢?」
「這……就得靠雷家主了。」洛欞罌話說完,剛好到了一處院落里的廂房。
冉蕙蘭看見房門口的人是雷傾天的護衛,護衛見到他們,立刻向房內喊了聲,「侯爺夫人、冉姑娘以及少主來了。」
里頭先是傳來咳嗽聲,繼而就是雷傾天急忙要人入內的回應,「快請他們進來。」
听到雷傾天的聲音,最興奮的是雷少佟,他一進廂房就開心的跑上前去抱住雷傾天的大腿,「雷叔叔……」
「嗯?不是說了讓你喊爹嗎?」
雷少佟偷偷的看了冉蕙蘭一眼,自小他就沒有爹,現在有了爹爹他當然開心,他也想喊爹啊,但娘不允他能怎麼辦?
「蕙蘭,佟佟是我的兒子,他得喊我爹。」
冉蕙蘭知道雷傾天想給孩子一個父親,讓他不被指指點點,所以即便他以為自己不是雷少佟的父親,還是堅持讓孩子喊他一聲爹。
她雖有苦衷,可是看見雷傾天一抱起兒子,兒子就蹭進他懷里撒嬌的樣子,她知道父子連心,有些羈絆是她怎麼也拆散不了的。
最後,她點了點頭。
雷少佟就開心的喊了雷傾天,「爹爹,你怎麼好幾天沒來看我了?」
「爹受了風寒,本來想等好一點再去看你的。」
冉蕙蘭早就因為雷傾天蒼白的臉色而不解,現在才知道他受了風寒,「你還好嗎?臉色很不好。」
「有你的關心,我一定會趕快好起來。」
這句甜言蜜語惹得她緋紅了雙頰,連雷少佟看見娘親臉紅,都忍不住搗著嘴噗哧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