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驥終于低頭了。「是我不對……是我錯了……」
是他親手毀了她對自己的信任。
「我也希望能夠再相信相公說的每句話,不想有半點懷疑,可是……怎麼做才能辦到?」程瑜不禁害怕再也無法找回對人的信任感。「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見不愛哭的她淚如雨下,容子驥更想揍自己幾拳。
他用力抱住她。「不是你的錯,錯全在我……是我……」
程瑜听他這麼說,哭得更傷心了。
「是我錯了……」他終于明白自己傷她有多深。
她這才徹頭徹尾地大哭一場。
直到哭聲漸歇,程瑜的情緒也漸漸平復,才輕輕掙開他的懷抱,抽抽噎噎地說道︰「就算相公是真心認錯,我也不要就這麼原諒你……」
「我會一直等,等到你說願意原諒我為止。」這是他要付的代價。
既然他都這麼說,程瑜自然也不客氣,一定要給他一個教訓才行。
「還有……我也不打算再忍氣吞聲,任人欺負下去,所以我方才已經告訴二嬸他們,二堂嫂被一只女鬼纏住,這會兒府里的人恐怕都知道我可以看到那些不干淨的東西了。」就算畏懼也總比被人瞧不起得好。
容子驥並不反對。「娘子早該這麼做了。」
「什麼意思?」她納悶地問。
「之前我不知暗示過娘子多少次,要你不必忍氣吞聲,因為那未必是個好方法,我也不介意讓大家知道你看得到鬼,與其拚命忍耐,只希望他們能夠喜歡你,還能敞開心胸接納你,還不如換一種方式,說不定效果會更好,無非就是要你這麼做,娘子總算是想通了。」他可是等著自家娘子拿出本事來顛覆這個家,讓所有的人不敢小覷,再漸漸得到應有的尊重。
她有些氣不過。「我听不懂那些暗示,相公應該把話說清楚。」
「那麼是我高估娘子的智慧,以為娘子很快就會想通。」容子驥毒舌地回道。
「你……你……」程瑜想要罵回去,又不知從何罵起。
容子驥輕嘆一聲。「娘子若不喜歡為夫這樣說話,我可以裝回以前的模樣……」
「不必!」程瑜斷然拒絕。「我才不要虛假的東西!」
「從今以後,咱們夫妻之間沒有虛假。」他急切地保證。「我可以騙天下人,唯獨在娘子面前,會表現出最真實的一面,就算不喜歡,也會努力讓你喜歡,再相信為夫一次。」
她很猶豫。「我沒辦法馬上回答你……」
「好,我不逼你立刻作出決定,我會等!」容子驥懇切地回道。
程瑜頷了下首,她必須重新找到那分信任的能力,兩人才能繼續走下去。
隔天,老太君派了婢女來告訴她,今早不用去請安了,程瑜反倒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想不到中午還沒到,梅院果真就出事了。
「……你說二太太請道士來除鬼?」她又問了丫鬟一次,心想真是白費自己的苦心,居然還是不信邪。
秋香猛點著頭。「奴婢剛剛過去拿些東西,听其他人說梅院這會兒鬧翻了天,請來的道士拿著法器才走進二女乃女乃的房里,還沒開始作法,就被丟出門外,還吐了不少血,直喊這只女鬼太凶,銀子也沒拿就跑了。」
「然後呢?」程瑜心想這下真要鬧出人命了。
「二太太他們全都嚇壞了,就連老太君也是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秋香也慌了手腳。「夫人要不要過去看看?」
程瑜急忙起身往外走,就見容子驥站在外頭的院子背對著自己,正跟個胖丫鬟說話,她記得它好像叫做鈴兒,是相公身邊幫他辦事的女鬼之一,于是步出檐廊,走上前去。
見到她來到,鈴兒福了個身便消失了。
「相公,我正打算——」
「暫時別過去!」容子驥轉身打斷她的話。
聞言,她才明白鈴兒適才正在跟夫婿稟報什麼事。「既然相公都已經知道了,那就應該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你過去又能幫上什麼忙?他們也不會有半分感激,既然如此,就等他們自己過來再說。」容子驥早就猜到祖母不會同意那個女鬼的要求,下一步肯定是想辦法對付它,然後便是出現眼前這個結果。
「相公應該有辦法吧?」這個男人不只會役鬼,據說還懂得陰陽術數,肯定兩、三下就解決了。
容子驥瞟她一眼。「我還不打算讓府里的人知道,你最好也別說。」
「為什麼?」程瑜不解。
他輕描淡寫地帶過。「有機會再告訴你。」
程瑜不得不提醒。「這可是相公自己說的,不能再騙我。」
「不會的。」容子驥又繞回方才談論的話題。「現在有求于人的是他們,可不是你,你就不要自找麻煩,等著他們來就是了。」
「好吧。」她也覺得有道理。
果不其然,不到半個時辰,江氏已經推派容子寬夫妻來到竹院搬救兵,這時程瑜正坐在書房里喝茶,就在等他們前來。
容子寬當面使喚起程瑜。「你還有心情坐在這兒喝茶?快去跟女鬼把話說清楚,要它換別的條件!」
「昨天我已經問過好幾次了,要是不讓它的牌位進容家的祠堂,就絕不會善罷干休,也不會放過你們……」程瑜瞅了下正在下棋的相公,見他不發一語,似乎在等著看自己如何應對。「我只能代替它轉達,其他的幫不上忙。」
容子寬惱怒地瞪向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容子驥。「三郎堂弟也該管一管你這個續弦,既然是容家的媳婦,就應該盡心盡力。」
這些容家人真是無賴!她原本也有心幫忙,結果對方卻認為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難怪相公要她等他們主動過來。
程瑜才要開口,就听到相公說話了。
「我家娘子說得沒錯,她雖然看得到,並不代表可以解決問題,只要讓真正的罪魁禍首負起責任,自然就沒事了。」容子驥口氣很淡,也懶得多言。
容子寬馬上嗤之以鼻。「事不關己,你說得倒是輕松。」
「二叔怎麼說?」程瑜只能寄望他是個明理之人,會說句人話。
「我爹是同意了……」知道自己的兒子干出什麼好事,便打算毒打一頓,只是被江氏呼天喊地地阻止了。「不過女乃女乃和娘說什麼都不肯答應這個要求。」
程瑜真的很想痛罵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容家人。「那我也幫不上忙。」
章氏一听,連忙扮起白臉。「就請堂弟妹替咱們說幾句好話,好讓對方消氣,趕緊去地府報到,咱們都會很感激的。」
見她還是無動于衷,章氏不得不朝夫婿使了個眼色,容子寬索性把最大的靠山搬出來,由不得程瑜不順從。
「女乃女乃可是發話了,她要你過去幫忙!」他高聲喝斥。
拿老太君來壓她?程瑜只好伸手順了順裙上的縐褶,起身說道︰「相公,既然女乃女乃已經發話了,那我就過去一趟。」
容子驥沒有抬頭,執起黑棋,然後落子。「快去快回!」
于是,程瑜跟著容子寬夫妻來到了梅院,只見奴僕們一個個面帶驚惶,江氏他們就更不用說,全都不敢靠近那扇房門。
「……我要搬到其他院子去住!」容子舟打算撒手不管。
秀娥一臉怨慰。「二哥,這禍是你闖出來的,怎能說不管就不管?」
「大姊說得沒錯……」秀娟也埋怨道。
死到臨頭,誰還在乎手足之情?
江氏左等右等,總算盼到程瑜,連忙把她往房門的方向推去。「你快進去問問,它到底要怎麼做才肯放了咱們一家人……」
「只要答應它的條件,它自然就會放過你們。」程瑜沒好氣地回道。
容子舟大吼一聲。「我死也不答應!」
「自己造的孽,自己承擔!」簡直不知羞恥!她忍無可忍地罵道。
他表情凶惡地瞪著程瑜。「你說什……什……」才說到這兒,容子舟就開始翻起白眼,接著口吐白沫。
程瑜低呼。「糟了!」
「子舟,你怎麼了?」江氏大驚失色。
他旋即倒在地上,不斷抽搐。
容子寬夫妻早已嚇得倒退好幾步。
「你這樣硬上他的身,他會死的!」程瑜對著女鬼叫道。
江氏听她這麼說,加上兒子離奇詭異的狀況,不禁痛哭求饒。「小君……是咱們對不起你……你就饒了他一命……」
「娘就快點答應它的條件!」秀娥跺著腳氣嚷。
秀娟則是躲在自家婢女身後發抖,就怕下一個遭殃的會是自己。
「我答應!我答應就是了!」到了這個節骨眼,江氏只能先救兒子。
女鬼這才離開容子舟的身體。
「子舟……」見兒子只是昏過去,不再翻白眼和口吐白沫,也不再全身抽搐,她立刻找來兩個奴才,將兒子扶回房里歇息。
「你告訴他們,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女鬼慢慢地退回房內。
程瑜照樣把話轉述給江氏他們。
「我、我知道了。」江氏擦著眼淚,前往松院說服老太君。
接下來的事,程瑜也沒有再多問,只知道老太君終究還是同意了,其實她也不得不同意,畢竟對方可是鬼,還是玩真的,不是在嚇唬人。
數日後,抵死不從的容子舟被幾個奴才押著拜堂,做完了幾個簡單的儀式後,小君的牌位如願進了祠堂,也名正言順地成了容家的媳婦。
二媳婦王氏的意識逐漸清醒,可身子還是受到了損害,必須長期調養,娘家還派人來數落容子舟一頓,不過他依舊積習不改,沒過兩天便又故態復萌,仗著主子的身分,想要佔新進府的小丫鬟便宜,卻莫名其妙地被甩了耳光,也不知是被誰打的,江氏趕緊又去把程瑜請過來,才知道是被他這個平妻教訓。既然在府里不能偷吃,他索性往花街柳巷跑,結果整間妓院被鬧得翻天覆地,老鴇只得把人趕出去才平息,從此沒人敢讓他進門。
唯獨容永全對這個結果相當滿意,既然活人無法約束得了次子的行為,就交給鬼媳婦來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