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錦繡無法回答。按她的邏輯,姜凌波應該很安全,因為在她看來,要想處理孫嘉樹和GiGi的緋聞,簡單得不費吹灰之力。要不是公司覺得沒有必要,姜凌波當時也沒和孫嘉樹確立關系,這點小事早就被她擺平了,根本不會鬧到現在。
可是,如果那個人想不到這麼多,或者就算他想到了,卻仍抱著能拖一天是一天的心思,腦子發熱地跑去對付姜凌波……這種事,誰能說得準?她只能嘆氣,「我打個電話給她,叫她過來一直跟在你身邊,這樣總行了吧?」
孫嘉樹沒出聲,默許了。
然而姜錦繡沒能打通姜凌波的電話,她一遍又一遍地撥著號碼,但傳來的永遠是那句冰冷的「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無人接听」。
當那句「無人接听」變成了「已關機」,姜錦繡臉上的鎮定已經完全消失了。她眉頭緊皺地撥通其他人的電話。
「你看到姜凌波了嗎?沒看到就去找!」她的聲音也越發急切。
幾乎把能打的電話都打完,得到的最終回饋就是在姜凌波離開她那里以後,沒有任何人再見過她。
孫嘉樹一直坐在那里沒有動,仿佛睡著了一般。姜錦繡剛放下電話,他卻突然出聲,「監視器呢?我現在就去看,一起吧。」
姜錦繡頓了頓,「我剛才問過,好幾個地方的監視器都壞了,而且是最近幾天陸陸續續壞的,沒有查到原因。看來這件事是被你說中了,那個人真的打算好要對凌波下手,不過知道我們把GiGi換成姜凌波的人不多,消息也沒有傳給媒體,看來是內部人了。」
她說著就走到門口。但剛邁到走廊、還沒來得及把門關上,她就被劇組方的負責人攔住了。
負責人連寒暄都沒有,直接就開口,「我們想跟您確認一下,一會兒彩排所有的出場人員都能夠按時參加嗎?如果有人員臨時不能出場,希望您能及時通知我們,我們好進行調整安排。」
姜錦繡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很明顯,姜凌波不見的事情已經被他們知道了,看來剛才那些電話確實打得有些魯莽了。但她還是保持著微笑問道︰「你們是什麼意思?我怎麼都沒听懂?」
可劇組負責人並不想和她究圈子,「我們剛剛听說,預定和孫嘉樹一起上場的那位姜小姐突然不見了。現在彩排馬上就要開始,既然姜小姐不在,那麼我們希望能夠按最初的安排,先讓GiGi和孫嘉樹一起上場。」
姜錦繡再沒什麼客氣的臉色,「不知道你們的消息是從哪兒听來的,根本就沒有這回事。改變出場安排這件事也沒什麼可商量的,我們不會同意。」
劇組負責人卻仍舊神情自若,「你們的人不見了,我也很遺憾,但這畢竟是電影的首映會,我相信我們雙方對此都非常重視,不希望會場出什麼差錯。再說,我們也只是提議在彩排時更改人選,只要真正開場前姜小姐能回來,那一定還是按原計畫進行。」
說著,他甚至還笑了一下,「我看到你們的人現在都忙著在找姜小姐。但說實在的,姜小姐不見,可能只是臨時有事離開,或者她就是不想上這個台呢?你們也太……」
孫嘉樹慢慢走近,然後「轟」的一聲一腳把門踹倒在地。
負責人看看被踹倒的實木門,再看看孫嘉樹陰冷的眼神,頓時一句話都不敢再說,踉蹌著讓開了路。
孫嘉樹一言不發,徑直走到監控室,開始查姜凌波的蹤跡。
雖然還被關在車里,但姜凌波就是相信,孫嘉樹一定會很快就把她救出來,她甚至還嘆著氣在想,孫小草要是發現她不見了不知道該有多著急呢,可憐的孫小草,回去以後她一定要好好安慰一下他。可還沒等她想好要怎麼安慰孫嘉樹,地下停車場的燈忽然閃了一下,接著,離車最近的幾個燈一起滅掉了。
面包車本來就在最偏僻的角落里,車窗上還貼著黑色隔熱紙,就是燈全亮著也沒能多少光能照到這里,現在倒好,車里已經黑得她完全看不清東西了。
她抱著胳膊搓了搓,感覺更冷了,又因為剛好來了月事,她的肚子也開始隱隱悶痛。
以前她肚子疼,孫嘉樹都會拿熱水袋幫她捂肚子,還給她準備熱水擦臉泡腳,紅糖水更是隨時備著。要是她疼得厲害了,他就在旁邊陪她聊天逗她玩,總有辦法把她的注意力分散掉。可是現在,在這樣壓抑封閉的環境,她渾身冰涼,周圍更是黑得讓她心慌意亂,肚子的疼痛感幾乎翻倍地襲來。
越來越疼,越來越疼,慢慢地,她疼得連喘氣都困難,她咬著牙蜷縮成一團,捂著肚子動都不能動。她的手和腳也冰得厲害,尤其是腳趾已經麻木到沒有感覺,再這樣下去,她就要堅持不住了。
孫嘉樹怎麼還沒來?難道真要她砸碎玻璃鑽出去嗎?
起初被困時她也不是沒試過靠自己出去,比如大聲喊人、在車里又蹦又跳,甚至連砸玻璃她都嘗試了一下,但車里什麼工具都沒有,除了蔣哥那個公文包,就只剩下她的拳頭。掄公文包砸是一點用都沒有,至于她的拳頭……她沒能下得去手。
要是孫嘉樹再不來,她就真的只能豁出去拳頭了,這麼一想,都覺得手發軟。
好不容易把肚子的那陣痛熬過去了,她又坐起來,東瞧西望地想再找點出去的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車里的空氣好像變少了,吸氣越來越費勁,腦子里還有點缺氧的嗡嗡響聲。
這麼折騰了一會兒,她的肚子又開始疼起來。她是很想想點什麼分散一下注意,但她現在又冷又餓,腦子完全轉不動,渾身唯一的感覺就是肚子疼,而且越想越疼。要是孫嘉樹在就好了,他身上超級暖和,就跟個小暖爐似的,坐在他身邊都覺得暖洋洋。
想到孫嘉樹,她抹了把淚,吸吸鼻子,不哭了。她可不想等孫嘉樹找到她時,看到的她是這種樣子,不然他肯定得又心疼又自責,她可舍不得他難過。
又過了很久,久到姜凌波真的要喘不過氣了,她突然恍惚地看到附近有光束晃過。
那一瞬間,她大腦一片空白,身體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拚了命地捶著車門車窗,大聲喊得喉嚨生疼。
很快,那束光就照向了她,走向了她。
慢慢地,她看到了光束後的孫嘉樹。
什麼是蓋世英雄?姜凌波第一次听到這個詞是在電影里。當時她剛上國中,還不是很能理解女主角那句話里的情愫,但她仍然很是威武地攬住身旁的孫嘉樹,宣布道︰「孫小草,我要做你的蓋世英雄!」
收拾著她吃到滿地都是的零食,孫嘉樹漫不經心地抬起頭,「你不能當我的英雄。」他頓了頓,接著說︰「我才是你的英雄。」
十幾年後的現在,姜凌波困在車里,滿心被恐懼和驚慌包圍,當她看到光束後面孫嘉樹那張模糊而英俊的臉,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年幼時他的那句英雄。
他真的就是她的蓋世英雄!姜凌波的眼楮有點潮,她努力眨眨眼,把淚給憋了回去。這時,孫嘉樹已經走到了她跟前,隔著車窗,她能看到他彎下腰,對著她不住地動著嘴唇說著話,但她听不清,只能用喊聲和砸門來回應。
喊著喊著,她突然想到,孫嘉樹也許根本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她,這輛車上貼著黑膜,就連她在光線十足時走到車前都沒能到車里的樣子,更別說孫嘉樹只拿了一支手機照明。
在看到孫嘉樹直起身向後退去,她第一次感覺到了絕望。
但孫嘉樹沒有離開,他在手機上打了幾個字,然後把手機蛋幕貼到車玻璃上。
離遠點。
好咧!她立刻躥到車的最後面,差一點就躲到車座下面。
接著沒過一會兒,前面就傳來了玻璃碎裂的聲音。
姜凌波立刻沖到孫嘉樹跟前,車玻璃被打碎了一大片,新鮮的空氣一股腦涌了進來,激動的她想朝外探腦袋。
「別動!」孫嘉樹吼她,但隨後又放低了聲音解釋,「有玻璃。」
姜凌波看著車窗上的玻璃碴,心有余悸地把脖子縮了回去,看向孫嘉樹,「你是怎麼把玻璃砸開的?」
孫嘉樹沒吭聲,而是把手伸進來將開啟了照明功能手機遞給她,然後試著開車門。
姜凌波拉住他的手,手機光對著他的臉,語氣嚴厲地問︰「你是怎麼把玻璃砸開的?」
孫嘉樹抽了一下手,但姜凌波握得很緊很緊,他沒能抽動。
姜凌波盯著他的臉,「你把手伸給我看一眼。」
孫嘉樹晃了下被她握在手里的手。
姜凌波厲聲道︰「另一只!」
孫嘉樹沒動,半晌,他又晃了下手,低聲說︰「你先松手。」
姜凌波咬著嘴唇松了手,但下一秒她就把手伸到車外,一把抓住他垂在身側的左手。
他那整只手全都是血,指節更是血肉模糊。她舉著他的手,眼睜睜看到血水順著指尖不斷滴下,她的眼圈頓時紅了。
孫嘉樹卻立刻把手抽了回去,語氣很隨意地說︰「我手上有碎玻璃,別劃著你。」
姜凌波一下子哭了出來,邊哭邊朝他喊,「你怎麼能用手砸!你去找人來啊,你去找工具啊,你怎麼能用手去砸玻璃呢……」她哭得說不下去,只是一個勁兒地掉眼淚,邊掉邊抹,她看到手里的手機,又抽噎著說︰「你有手機,你用它砸呀……」
他模著她亂糟糟的腦袋,輕聲笑著說︰「還是留著手機好,你那麼怕黑。」
姜凌波一楞,又哭得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