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兩位談完了吧,如果你們結束了,請把小夏還給我們,我們的會議正要開始。」
個子矮小的海麗像一尊吃立不搖的雕像,面容嚴肅,言語冷淡,眼里迸出令人打心底發寒的精光,她一手拿著拆信刀,一手端著熱騰騰的咖啡站在門口。
她身後是一字排開的靈異事務所員工,拿著水晶球一臉憤怒的吉卜賽,緊抿著嘴散發一身冷氣的弓藏一級生,只差沒殺人暴走中的鐘璧,以及坐在鐘璧肩頭,齜牙咧嘴想揍人的小妖精安姬,她身後的透明羽翅直拍。
他們都因夏春秋差點遇害而怒不可遏,她遭受攻擊的主因源自于女人的嫉妒心,爭風吃醋,問題的源頭來自另一位借宿的房客,他們真的怒了,怒火濤天,認定賽巴斯克正是禍首。
在他沒出現之前,靈異事務所風平浪靜,全體員工和睦的像個小家庭,沒有爭執和吵架,少了狂風暴雨,你好,我好,大家好,歡樂的笑聲時時回蕩。
可是他來了之後簡直是災難一場,對夏春秋的生活限制東限制西的,還不許他們太靠近她,只要他一有時間便將人霸佔住,將事務所內的男性員工全看成假想敵。
鐘璧是首當其沖被隔離的,他一口一個妹妹喊得太親熱,引起某個死神的妒意,所以他的眼窩多了一記拳頭印,舌頭長了一顆花椰菜,足足三天不能開口說話,直到他願意改口為止。
至于弓藏一級生是隱性威脅,他脾氣太好了,又像個大哥哥似的默默照顧大家,他的溫柔發自骨子里,讓人覺得安心足以依賴,賽巴斯克倒是沒對他做什麼。
但對待吉卜賽就有點過分了,她和夏春秋是住在同一層樓的室友,佔有欲強的賽巴斯克居然連客廳這公共區域也不許她使用,還封鎖了她水晶球的力量足足七天,逼她讓步。
對于賽巴斯克的跋扈行徑,靈異事務所的員工早有怒氣,一致認為他鳩佔鵲巢。
「她是我的。」目光一冷的賽巴斯克用凌厲的眼神看向眾人,他感覺到一股風暴朝他靠近。
「如果她成了一具尸體,你還有機會說這句話嗎?」人不是後悔了才來反省,心安理得的消去錯誤。
一听到「尸體」兩個字,銀眸沉了兩分。「即使上天下海,我也會把她破碎的靈魂拼湊還原,找一具新軀殼復生。」她不會死,他不允許。
「若找不到呢?」凡事要以防萬一,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發生。
「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他霸氣護愛。
「有些事不是你說不就能阻止,像這一回小夏就差點失去生命,這是我們無法諒解的。」
她不想少掉一個員工,在她心目中,他們一個個都很可愛,雖然有點吵。
海麗的員工都是她精心挑選出來的,去蕪存精,她看過面相,請人排過命盤,確定個個都是長命相才肯讓他們留下,她這人太感性了,不喜歡面對死別的那一刻。
因此吉卜賽、鐘璧、弓藏一級生等人皆是長壽之人,她非常滿意,唯獨小夏的命數她看不清,生命線很長卻出現不少岔路,紋路很深,福厚,可是又有刀光劍影。
總而言之,每一個員工對她而言都很重要,她會盡一切心力保護他們,絕不容有心人的刻意傷害。
「同樣地,我也接受不了。」他的立場和他們相同。
海麗聞言像听了一則笑話輕輕揚眉。「那是你的同類,你說這話不是存心膈應我們嗎?」
「同類也不一定站在同一邊,人類也有優劣好壞,我們這邊出一、兩個敗類有什麼好意外。」被歸類為敗類的安娜已從雲層中跌落,狼狽不堪。
「這事略過不提,賽巴斯克先生,你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交代?」此時氣勢不亞于他的海麗冷靜地與他對峙。
他抿嘴,身後的黑影凝實。「我的女人還由不得你們出手。」想要把她從他身邊帶走,辦不到。
「賽巴斯克……」不要太逞強了。
「咳!老女……呃,海麗女士,你別怪賽巴斯克講話不中听,其實我們死神界已對安娜的惡劣行徑做出懲罰,除了她的死神資格被剝奪外,還下了禁令,十年內不得出家門一步。」
同樣借住的朗尼開口圓場。
那對安娜來說才是生不如死,她太驕傲了,驕傲得容不得一絲瑕疵,她對于完美的追求不遺余力,自傲于自己無人能及的地位,如今從雲端跌入泥里,跌得這麼重,跌得這般不堪,她引以為傲的自尊已經瓦解,不可一世的張狂也碎如粉末,手中的一切權力全部消失了。
安娜這一生活得太順遂,讓她看不見自己的缺點,以為能永遠高高在上,用她的美貌智慧去征服所有人,理所當然的享受別人奉獻的甜美果實。
說實在的,他不同情她,但憐憫她,她的失敗在于看不清局勢,太把自己當回事。
「那對她而言是很嚴重的懲罰嗎?」海麗問出重點。
朗尼頓了一下,有些遲疑。「非常嚴重,沒有死神權杖,她便不能隨意進出任一道界門。」
但安娜從不是謹守規矩的人,要不然她也不會違反戒條在倫敦街頭虐殺三名妓女,甚至還放下工作專程跑到台灣來殺人,她這是越界,犯了死神禁忌。
明面上她是受了處罰,可是以她不認輸的個性,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要她懺悔自身行徑更是無稽之談,她只會怪別人壓制她,沒有伸出援手。
「你猶豫了。」海麗搖頭感慨,露出遺憾表情。
她什麼也沒做就讓人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堪稱小巨人的爆發。
朗尼干笑。「不是猶豫,是對自身防護不力的自責,若非我太漫不經心,你也沒必要生氣。」
「你看得出我在生氣?」海麗嘴角微揚,笑得有幾分意味不明的詭異。
誰看不出來,她快氣炸了。「顯而易見。」
有什麼好氣的,不就一個員工,她還好手好腳的被護著,受了一點點傷,能自死神手中逃月兌是多麼幸運的事。
「說實話是一種美德,我的確很生氣,我對每一位員工都很寶貝,我不希望因為你或是你某個朋友的牽連而失去他們,你听懂了嗎?」她說此話時,眼楮是看著賽巴斯克。
一臉悲嘆的朗尼點點頭,再不懂就要撞牆了,不就威脅他們嘛!
不過這些話不該對他說,那個陰沉著臉,懷里抱著女人的霸主才是主角,而自己是跑龍套的。
「燒肉便當,你繃得太緊了。」她看了都累。
夏春秋一開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
「我也想放松,到地中海渡個假,可是踫到不省心的事,想走也走不了,只好繼續當個愛操心的老太婆。
「我怕鬼,可是我還是接下通靈師的工作,因為我想面對它,藉此磨練我自己,但干我們這一行也是有風險的。」她的意思是不要怪罪別人,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也就是說凡事都有可能發生,今天不是安娜,也許明天她會被掉落的鋼筋砸到,意外發生是無預警的。
「但今日的風險是沒必要的,瞧瞧你一身的傷,我看了都心疼,如果能及時避免,你就免受這一次罪。」海麗十分護犢。
傷口隱隱抽痛,想著朝她飛來的索魂剪,夏春秋心口還鬧得慌。「可能上輩子做錯事,遭報應了。」她如此自我安慰,人不可能一生平順,總會遇到幾件倒霉事。
「是你想得開,換成別人怕是嚇破膽或哭鬧不休,咱們就是脾氣好,人家都踩在頭上了,還能心胸寬大的請人略微抬抬腳。」面色不悅的吉卜賽很不痛快的語出譏誚,影射某個死神得寸進尺,沒事招惹爛桃花,牽連自己的好姊妹。
「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你今天會遭遇這飛來橫禍還不是拜某只所賜,他自個兒倒好,無風無浪的出海去,你卻成了鯊魚嘴邊的釣餌,妹妹呀!你真不憋屈?」他部替她叫屈呀!
夏春秋偷瞄了為她說話的鐘璧一眼,心里淚奔。
當然憋屈呀!在一起是兩個人的事,哪能只找她一個人出氣?
可是女人偏要為難女人,安娜不敢直接找上讓她受氣的男人,因為不說開還能顧及三分情分,日後仍有轉寰余地,一旦撕破臉面,那就真的是無力回天了。
「你們兩個少說一句,要不他收了你們的魂,你們想哭都沒地方投訴。」局勢比人強,要認清。
「海麗,你也該拿出你的實力了,看看有什麼治死神的法寶,讓他們得到教訓。」安姬忿然地揮動小拳頭。
還治死神咧,這些弱小的物種想翻天不成,死神是那麼容易動得了嗎?朗尼同情兼嘲笑的看著這群弱勢族群,心里為他們的「弱小不自知癥」而慨嘆,真要掐死他們毫不費力。
不過海麗的下一句話讓他大開了眼界,很感興趣的睜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