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曉文躺在床鋪的左側,很快地,彭振修關上燈,上了床,側過身,右臂一伸攬住她的腰。
感覺到男性鼻息拂在頸側,她心跳加速。
「你過去一點……好熱……」這樣她根本睡不著。
他低低一笑。「那我把冷氣開強一點。」
「只要你睡過去一點就好……」範曉文嗔惱。
彭振修只好把手臂收回去,躺過去一點點,真的只有一點點。「這樣可以了吧?再過去我就會摔到床底下了。」
「……」換她移過去一點,這樣距離就拉大了。
為了讓她安心,他從側躺換成平躺。「快睡吧。」
過了幾分鐘,範曉文發現原有的睡意已經沒了,她偏頭看了下躺在身旁的男人。「你睡了嗎?」
「睡不著嗎?」他的嗓音在昏暗中透著關心。
範曉文咬了咬下唇,決定乘這個機會問他。
「你的父母……他們也住在美國嗎?」她記得他位在紐約的家就像是一個單身男人的房子,沒有其他家人,甚至也沒有女人的東西。
他停頓幾秒才開口。「他們都過世了。」
「連你父親也過世了?可他不是……」彭家的男人擁有永恆的生命,不會老也不會死,這些都是他親口說的。
彭振修深吸了口氣。「他是在意外中過世的,不過……也許不能算是意外。」
「什麼意思?」
他坐起身來,靜默了大概五秒鐘才開口。
「我的母親在五十八歲那一年被醫師診斷出得了阿茲海默癥,也就是老年失智癥,她知道自己的記憶會慢慢退化,到時連自己的兒子都會不認得,更別說記得和我父親相愛的點點滴滴,于是決定離開……」
「你父親真的讓她離開了?」範曉文也跟著翻身坐起。
「剛開始他說什麼都不肯答應,但是禁不住我母親的苦苦哀求,最後不得不點頭,所以那天才會最後一次帶著她開著私人游艇出海,因為他們都很喜歡海,沒想到會撞上岩礁,發生爆炸……」他垂下頭,想起那天接到噩耗時崩潰痛哭的心情。
「雖然長輩們都說那是意外,但是我心里很清楚,因為我父親很愛我母親,即使她不再年輕美麗,依然守在她身邊,但是這個突來的疾病真的令他們措手不及,也無法承受,才會決定自殺。」
範曉文伸臂抱住他。「那只是你的猜測。」
「我父親駕駛游艇的技術很好,不可能會發生那種意外——」
「所以才叫意外。」她打斷他的話,口氣是少有的嚴厲。「你父親那麼愛你母親,絕對不會用那種殘酷的方式對待自己所愛的女人,不會擅自取走她的性命,因為那並不是真愛。」
他紅了眼眶,將頭埋在她胸口上。
「沒有人希望發生這種意外,更別說還有你這個兒子,他們不會丟下你就這麼走的。」範曉文打從心底這麼認為。
這些話很多人跟他說過,彭振修從來听不進去,可是由她口中說出來,不知怎麼就相信她了。
「我相信你的父母一定都很遺憾這麼突然地丟下你,如果你一味地認為他們是自殺的,那就太傷他們的心了。」她撫著彭振修的頭發低喃。
彭振修想哭又想笑。「你說得沒錯。」
「我認為你的父親真的很了不起……」
他困惑地抬頭,听她說下去。
「如果我們一直交往下去,到時我的外表看起來會比你老,你還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就因為現在還很年輕,無法擁有太深刻的感受,可是听完他父母的故事,範曉文不禁認真地思考。
听懂她的意思,彭振修正色地問︰「你怕我會嫌你老?」
「我不知道自己十年後、二十年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想法會不會改變,是不是還有足夠的自信繼續跟你在一起。」說到這兒,她苦笑了下。「其實這些擔心都是多余的,說不定不用等太久,我們就會分手了……」
「你對我真的很沒信心。」他真的該好好檢討。
範曉文輕搖了下頭。「大概是因為我這個人比較務實,不喜歡把事情想得太夢幻美好,但是至少現在的我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答應跟你交往是個正確的選擇。」
這番話讓彭振修的胸口漲滿喜悅。
她柔柔地道︰「你是我第一個交往的男人,真是太好了。」
「我好想抱你……」他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此刻的心境。
彭家的男人跟女人交往,就算再喜歡對方,也很難維持長久的關系,只要不是命定中的那個女人,就不可能白頭到老,不是分手,就是離婚,能伴隨對方到生命最後一刻的例子是少之又少。
「不、不行……」範曉文口氣有些不穩。
彭振修頹然地把臉孔埋在她頸窩。「為什麼偏偏今天來?」
對于這種孩子氣的埋怨,她好氣又好笑。「又不是我故意的——好了,快點躺下來睡覺,睡著就不會去想了,還是你要去廁所解決?」
「我決定把它存起來……」彭振修親了下她的脖子。「等‘那個’結束之後,全數用在你身上,才不要便宜了馬桶。」
範曉文又羞又氣。「那就快睡!」
當他們重新躺下來,彭振修還是把頭貼在她的胸口上,讓範曉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自己的頭發,盡避什麼也沒做,卻是那麼滿足,有些飄飄然的。
「……曉文。」
「嗯?」她已經快睡著了。
「……沒什麼。」彭振修把到了舌尖的話又咽回去。
他一直沒有說出她有可能就是自己命定中的女人,只要有了她的愛,就可以破解魔咒,他擔心若是告訴她,她會不會跟未來堂嫂一樣誤會他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跟她交往的。
他不想讓範曉文誤解,更不希望她傷心。
好不容易熬過五天,終于可以解放了。
剛洗完澡的彭振修早已蓄勢待發,偏偏某個女人還在講電話。
「你先不要哭,也許真的只是公司的女同事,不要想太多……」範曉文安慰著手機另一頭的趙娟,因為發現男朋友疑似劈腿,所以非常傷心。
她坐在客廳,不停地安撫對方。「嗯……嗯……你有親眼看見嗎?既然沒有,或許中間有什麼誤會……」
「已經十一點半了……」彭振修湊到她耳畔說道。
她覺得癢,縮了縮脖子。「你先去睡。嗯……我當然有在听……不如娟姊當面問他,看他怎麼說?」
彭振修將手掌探進她的衣服內。「跟她說你明天還要上班……」
「不行……」範曉文拍開他的毛手。
那一頭的趙娟吸了吸氣。「你男朋友在旁邊?我打擾到你們了?」
「你沒有打擾到我們……娟姊,你繼續說,我在听……」她揮了揮手,要彭振修不要搗亂,先進房間。
他扒了扒頭發,只能乖乖地躺在床上等。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範曉文才回到房間。
「講完了?」彭振修已經等到快睡著了。
範曉文有些心不在焉。「嗯……」
「你可不要笨到插手別人的事。」他事先警告。
她在床沿坐下。「我只是有點擔心……」
「就算擔心,你這個外人也幫不上忙,到最後還有可能弄到兩面不是人。」彭振修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這個道理我懂。」只不過她無法袖手旁觀。「我家常有我爸的債主上門要錢,吵得大家不得安寧,所以鄰居對我和我媽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只有趙媽媽一家人張開雙臂接納我們,這點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看到娟姊傷心難過,總想著應該有什麼地方是我可以做的……」
不等她說完,彭振修翻身將她撲倒。「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當個傾听者,听她發泄情緒,其他的事都不要做。」
「這樣就可以了嗎?」範曉文不確定地問。
彭振修肯定地說︰「我相信這就是她目前最迫切需要的。」
「嗯……」她點了點頭。「謝謝。」
他壞壞一笑。「現在輪到安慰我了,我可是忍了好幾天。」
範曉文勾住他的脖子,紅著臉問︰「那你要我怎麼做?」
「先好好地吻我……」
她羞澀地笑了笑。「好。」
這個吻持續了好幾分鐘,綿密交融,嘖嘖出聲,仿佛是他們第一次接吻。
為了不要太折磨自己,彭振修這幾天連親都不敢親她,就怕一發不可收拾,今晚終于可以解禁了。
他們伸手月兌去對方的衣物,渴望能更靠近。
喘息、申吟,以及分不清是誰身上的汗水……就在最關鍵的時刻,手機響了。
「……是你的……手機……」範曉文拍了拍他的背細喘。
彭振修什麼也听不見,只想著再不進入他最渴望的女性地帶,一定會死掉。
「讓它去響……不用理它……」
當身體的某個部位終于結合,兩人同時屏息,品味著……
手機鈴聲還是不肯放棄。
範曉文聲音不穩。「你還是快、快接……」
彭振修抽緊下顎,看也沒看就接了電話,口氣很差,讓人一听就知道他心情不好。「Doyouknowwhstimeis?」
「我當然知道,不過有case上門了,我不得不通知振修少爺一聲。」手機那頭傳來白秘書清冷的嗓音。
彭振修听到又得出門,高漲的頓時就像泄了氣的皮球,這對男人來說可是奇恥大辱。
他在心里咒罵兩句。「……你就不能挑白天再打嗎?」
「現在不方便嗎?那真是抱歉。」不過她的口氣里可听不出一絲歉意。
最後,彭振修只能咬牙切齒地問︰「這次地點在哪里?……我知道了……」
見彭振修把手機又丟回床頭櫃,範曉文感覺到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沮喪的心情,便模了模他的頭發。「既然是工作,那也沒辦法……」
「我不想離開你……」他趴在她胸口哭訴。
範曉文心想這個男人明明都六十歲了,還三不五時像個孩子一樣撒嬌,真的好可愛。「我會在這里等你回來。」
「要每天想我。」
她一面說一面笑。「好。」
「幸好這次委托人住在香港和澳門,距離台灣算是很近,大概不用三天就可以回來。」彭振修猛地抬起頭,咧了咧嘴,完全看不出方才消沈的情緒。「所以今晚你別想睡覺,要等我把‘存貨’全部出清才行……」
範曉文「欸」了一聲。
「我、我明天是早班……」察覺危機到來,她慌亂地喊道。
他笑得囂張。「我會叫你起床。」
「啊……」她只好任人宰割。
彭振修果然實現承諾,把累積多日的全部都用在她身上,才讓範曉文睡覺,直到差不多六點半又把她叫醒。
因為要提早到機場報到,她幫彭振修簡單地打包幾件衣服,裝進行李箱里,然後扶著酸疼不已的腰送他出門。
她倚在大門邊,揮著手,看著電梯門關上,唇角依然上揚。
這是不是就是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