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女,來。」內寢殿只剩了她們主僕二人,孟弱握住她的手,示意她跪坐下來。「大君答應過幾天要帶本宮出去玩兒,可只能出去半日,所以本宮得好好想想該先去哪兒好——對了,本宮記得你也是京城人氏吧?」
「回主子的話,奴確實是京城人氏,老家就在京城西坊岳神廟邊兒,後頭就是金水河。」性子憨厚的儒女老實回道,「不過奴家里窮,家里地勢低屋子小,金水河漲大水的時候總能淹了一半兒去,往常總得國水舀半天呢。」
「那還真的住得不大好啊。」孟弱噗哧一笑,眸光卻浮起一抹溫暖的遙遠想念。「不過我嗯,本宮家里雖然稍稍好些,情狀卻也是差不多,我們家宅子是十里八鄉里蓋得最堅固的,偏偏離南清河近,每每大風雨過後,院子里都有魚兒四處跳著,可好玩兒了。」
雖然當初她還是被阿爹阿娘拘著,只能在廊下看奴僕們七手八腳地抓魚,不能跟著踩著滿地泥濘瘋玩一把,但是大雨過後涼風習習,荷蛙鳴鳴,奴僕們熱鬧叫嚷的笑聲,在那一剎那彷佛能驅盡了長年被湯藥煙氣繚繞的大宅
可她陳國的那個家,此生是永遠回不去了。
她目光逐漸黯淡,瞳眸中原來燦爛雀躍的溫暖火焰,轉眼熄滅成灰。
「主子?主子,您怎麼了?」
孟弱鼻頭酸楚,心口緊縮擰痛著,眼神迷離而悲傷。
「主子,您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奴趕緊叫太醫*——」
「不,」她閉了閉眼,冰涼的指尖緊緊握住了儒女,勉強展顏一笑。「本宮沒事,你你再給本宮說說,你老家西坊那兒可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嗎?」
儒女憂心忡忡地看著她,「主子——」
「明兒大君只帶本宮一人,所以沒法也讓你出宮回老家探看,不過本宮可以答應你,若經過你家,能幫忙看看你家里人好不好。」
儒女滿眼感動,臉上卻有些落寞苦澀。「謝謝主子,可還是不用了。自從奴的阿母過世後,阿父又娶了新婦,當初就是她把奴賣進宮的,奴現在一點兒也不想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
孟弱心一痛,眸子不由又是一陣發澀,低嘆喃喃,「原來,那個家你也是回不去了啊!」
「可是現在奴過得很好了,能夠得以服侍您這麼好的主子,奴真的真的很歡喜。」儒女滿臉歡快地道。
孟弱怔怔地看著面前這個單純樸實的侍女,心里滋味酸甜苦澀復雜萬千。
儒女的心願如此卑微,只不過是遇上一個待她稍稍有幾分真心的主子,便能夠這麼歡喜而滿足。
如果世上人人都能夠像她這麼單純知足,只要一點點的關懷,一丁點兒的露水,就能夠生氣勃勃地活下去,那麼是不是就能少了很多人間的悲傷、絕望和求而不得的苦?
不,不是這樣的!
曾經她也像儒女一樣,只求有個人給她一些些溫暖、一些些柔情,就算是欺騙也好,可是最後她卻換來了什麼?
「你不想報復你那個狠心的繼母嗎?」她眸中閃過一絲入魔般的陰惻惻笑意,近乎哄誘地低問,「現在你是本宮的貼身大侍女,想對付她,甚至連親自出手也不必,便能令她灰飛煙滅。」
儒女沒來由地打個冷顫,臉色有些發白,吞了口口水才回道︰「主、主子,奴奴不想對付繼母,她是奴阿父的妻子啊!」
「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孟弱語氣有一絲冰冷。「這樣的父母,難道你就不怨、不恨?」
「阿父以前待奴很好的,後來,也沒法子,阿母走了,阿父總是得娶妻生子,好好過日子的。」儒女怯怯道。
不知怎的,向來溫柔心善的主子,此刻神情卻令人令人不寒而栗。
「你退下吧。」孟弱嗓音有些緊繃。
「諾。」儒女雖如釋重負,可也不由得內疚了起來。「主子,是不是奴說錯話了?」
「無事,你自忙去吧。」待儒女小心翼翼退下後,她的臉上涌現深深倦然的寂寥之色。
孟弱啊孟弱,究竟是你眼中對錯太苛,還是這個世界已無黑白?
「在這世上,我果然沒有同路人啊」她自嘲地笑了笑。「也是,一個陰毒狠辣的奸妃哪需要什麼同路人?還需要誰人的認同嗎?」
——話說,她也乖順得夠久,該是時候亮出獠牙了!
黃帝問曰︰夫瘧疾皆生于風,其以曰作,以時發者,何也?岐伯對曰︰瘧之始發,先起于毫毛,欠伸乃作,寒栗鼓頷,腰脊俱痛,寒去則內外熱,頭痛如破,渴欲飲水。曰︰何氣使然?曰︰陰陽上下交爭,虛實更作,陰陽相移也。陽並于陰,則陽實而陰虛
晉?皇甫謐《針灸甲乙經?陰陽相移發三瘧》
翌日,慕容獷又是腰酸背痛輕手輕腳地下了榻,接著又是一陣輕微細聲到幾乎听不見的梳洗著衣,隱約還能听見他在伸展身軀時的懊惱低咒聲。
孟弱睜開了眼,在听見那一聲甫逸出又忙吞回去的低咒時,忽然有種想笑的沖呵,該!誰叫他故意裝純情郎,一整晚憋著僵著動也不敢
眼神不自覺溫柔起來,嘴角彎彎往上揚,隨即僵滯了一瞬,有種深深的自我厭棄憤恨感沖上心頭——
孟弱!你該死的心軟個什麼?
這一切都是假象,他只是個騙子,虛偽絕情,冷酷無心,甚至可以不擇手段害死自己的親兒
她眸光霎時冰冷如萬載寒霜,可開口時卻是嬌憨輕軟——
「大君」
慕容獷三步並作兩步奔來,轉眼便回到她身邊,也不知是心疼還是苦惱地低嚷道︰「慢些慢些,昨晚子時咳得那般厲害,半醒半睡的,哪里足夠養神孤今兒本還想讓你多睡一會兒,怎麼現在就起了?」
她柔弱弱嬌懶懶地偶在他溫暖的懷里,小聲咕噥,「知道您是心疼阿弱,可可阿弱有時也想心疼大君您,想親手幫您做點什麼呀偏偏您都梳洗更衣好了,阿弱又沒用了。」
「孤的小痹乖,你這是在放火嗎?」他剎那間心都化了,俊美臉龐罕見地紅了起來,心口暖烘烘得言語難描畫,忍不住一家伙撲倒了懷里這又香又軟的小人兒,將她牢牢壓在身下,低頭攫住了她小巧嬌潤的唇兒。
孟弱唔唔嬌喘,弱聲掙扎抗議著,被他狂猛熾烈的吻迫得氣窒魂奪,霎時只覺渾身上下像是被大火燒著了,可明明、明明放火的才是他啊!
而且伏在自己身上如狼似虎的年輕帝王彷佛有失控的趨勢,吻得她暈頭轉向氣息紊亂之外,兩只大掌用力一扯,當下撕開了她穿裹得妥貼的粉色中衣,她的肩頭一涼,連半邊的衣襟肚兜也被撕扯開來了,渾圓誘人露出了大半,越發嬌顫得令人憐愛。
「唔別」她小臉羞紅地喘息著,急慌慌地便一把掙月兌了開來,卻巧妙至極地「不小心」將一只渾圓雪白磨蹭過他的胸膛,搗著半解開來的輕薄肚兜,一扭身後背對著他就想逃
慕容獷鳳眼赤紅,腦子轟地一聲,所有理智瞬間炸飛了,眼里只有小人兒那嬌圓可愛扭動的
孤再忍不得了!
他閃電般捉住了往大榻深處逃去的小玉娃兒,硬將她拖回自己身下
……
孟弱嬌汗點點灑落,小臉靠在他的寬肩上,斷斷續續地喘著,魂都快沒了。
——她懷疑自己會是大燕國史上頭一個被操弄至死猶是處子之身的嬪妃。
「好阿弱孤都恨不得死在你身上了」慕容獷心滿意足地喘息著,慵懶愉悅地笑了起來,語氣里難掩懊悔。「唉,若不是孤還要早朝,咱們就能真正的『在一起』了。」
孟弱勉強撐開眼皮翻了翻白眼——原來他還記得有早朝這件事嗎?那還把她往死里弄到底是想鬧哪樣啊?
而「遠」在外殿的黑子則是「老淚縱橫」
大君呀,主子喲,這早朝都成午朝了,您讓奴可怎麼跟文武百官解釋啊!
相較于黑子的哭啼跳腳,慕容獷愛憐地輕撫著小人兒的發絲,好一番哄誘後,總算讓她願意由著他親手替她擦身換衣——不過孟弱不依也不行,她已經累到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了,白眼使出也殺氣無能啊。
在親自將小人兒打理得清清爽爽之後,又命人取來了珍貴的凝玉膏,輕手輕腳地細細替她身上的瘀青和桃花吻痕抹得妥妥當當。
雖然凝玉膏上著上著,某帝王又有了禽獸化的沖動,可是在孟弱淚汪汪抵死不從的抗議中,終于還是把滿心滿懷的欲火給勉強吞抑了回去,最後幫她把新的衣衫和褻褲都穿好了,還喂她喝完了補身子的藥湯,這才一步三回頭地上朝去了。
黑子萬分同情那些連午膳都錯過了的文武百官。
躺在錦榻上的孟弱虛累得昏昏欲睡,可水盈盈的雙眸卻閃爍著一抹異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