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如今只剩虞雪馨、九皇子、十二皇子及雷朔夜,雷朔夜見洛琌玥似乎還有顧慮,便挑明了說︰「洛大夫,十二皇子與九皇子乃一母所出,感情甚篤,他不會背叛九皇子。」
十二皇子一听不禁又擔憂起來,剛剛不是還說與常人無異嗎?怎麼現在洛大夫又一臉沉重?
洛琌玥本就不懂皇宮之中的勾心斗角,如今雷朔夜這麼說了,應該就無妨,「九皇子這毛病只要按時吃藥是無大礙,但也因為天生心脈缺損的迫心癥,九皇子無法過于勞心勞力,甚至到了……無法操勞國事的地步。」
無法操勞國事……那豈不是宣判了皇兄無法繼位,若真要繼位,可能死在皇位之上?!
「這怎麼行!無法根治嗎?」十二皇子知道這對皇兄來說是重創。
洛琌玥搖了搖頭,心脈缺損是天生的,如何能治?「而且這藥一調理就是一輩子,有心人也會拿九皇子的病來做文章,我不懂皇室之中的權力斗爭,只是以醫者的立場版訴你們九皇子的情況。」
「這……」十二皇子憂心忡忡,雖然父皇沒有立太子是擔心奪嫡之事,但朝野皆知父皇屬意讓九皇兄繼位,「命是皇兄的,待他醒來後讓他自己決定吧。」
雷朔夜在心上一嘆,可惜了,九皇子雖然還心性不定、愛玩樂,但論文韜武略,他絕對在他所有的兄弟之上,「洛大夫,此事……還望洛大夫保密。」
「我會,希望侯爺屏退左右就是為了保密。」
洛琌玥治好了九皇子後便沒再出現過,直到九皇子派人再次把他請到了紫微院來。
他想過很多可能,甚至想九皇子是不是想滅口,但他絕對沒有想到九皇子會問他想不想進御醫監學習。
進御醫監,那是全天下所有醫者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可洛琌玥卻猶豫了,進了御醫監他就得到京城去,離開軒毓城,而分隔兩地後,他與洛欞罌之間就真的再無可能了。
但九皇子說他不甘心自己就只是一個皇子、未來當個王爺而已,他希望納洛琌玥為心月復,現在的他就能診斷出整個軒毓城大夫都查不出的疾病,若在御醫監再進修一段時日,或許他能根治迫心癥也不一定。
九皇子承諾重用洛琌玥,希望他好好考慮,若他願意,待他們回京時,要洛薄玥隨他們的車隊一起離開。
自從九皇子提出這個建議後,洛家醫館也暫時關門休息了,雷朔夜知道他陷入了長考,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洛欞罌。
提起洛欞罌,自從上回宴會上的變故後,她沒再去過紫微院,他不能讓事情就這麼懸著,為了化解僵局,他主動來到洛家醫館希望能見她一面。
人都已經上門,洛欞罌沒理由再把他趕出去,盡避她想起那日宴會的事仍覺得羞憤,但她還是在醫館的中庭接待了他。現在是春季,中庭有株櫻花樹,雖然花開得沒有紫微院里那株山櫻漂亮,但紅了一片樹頭也煞是好看。
洛欞罌端來了杯茶,是她方才為雷朔夜沏的,他接過輕啜了口,看來洛家品茗亦有一定的堅持,這茶觀其色,琥珀明亮,茶香聞來沒有撲鼻的味道,但卻清幽淡雅,茶湯入口喉韻極佳,甘潤生津。
雷朔夜放下茶杯凝視洛欞罌,她看似十分適然,仿佛宴會上那件事對她來說只是一個不經意的插曲,她根本沒放在心上,但雷朔夜知道她是假裝的。
「欞罌姑娘,你不再去紫微院為我彈琴了嗎?因為我做錯了事?」
洛欞罌抬眼望向雷朔夜,他的表情有明顯的失望。那日出丑,錯不在他,她沒臉見他是因為害羞,並不是他做錯了什麼,「侯爺,事情不是這樣的。」
「唐突的人的確是我,即使我並非有意。欞罌姑娘,這事沒人敢碎嘴,再說席上的人誰不知道那是意外,要敢多說,不是跟你過不去,而是跟我過不去。」
洛欞罌知道宴上的人不會在意她這個小角色,頂多會有紫微院的奴僕碎嘴,而雷朔夜敢這麼說,肯定是下了封口令,她多少放了心,但還是無法釋懷。
「假如你還是介意那天的事……若欞罌姑娘不棄,我願意負責。」
洛欞罌震驚不已,雷朔夜怎麼會這麼說?負責?是她誤解了負責的意思嗎?
「侯爺,不要輕言負責,您的身分尊貴,我們之間連最基本的門當戶對都沒有……」
「我願意負責,心甘情願,對我來說從不考慮什麼門當戶對。」
「侯爺只是因為自責,所以願意負責?用侯爺的終身大事負責,這是很大的代價。」
「欞罌……」雷朔夜第一次只以她的名字喚她,大掌也覆蓋在她擱放在石桌上的手。
洛欞罌心一驚,收回了手,就在此時,一直因為九皇子的提議覺得心煩意亂的洛琌玥正拿著釣竿要出門去山溪邊釣魚,來到中庭,就看見了他們。
「侯爺,我不需要您負責。」她露出淡淡的笑意,這回不勉強,「我真的不在意了,若是您已下了封口令,等于那件事不曾發生,既然不曾發生,我怎能用那件事逼侯爺給我一個交代?」
「欞罌,如果我說不是交代,你怎麼回應我?如果我說我對你有愛,只不過你總是視而不見罷了,你怎麼說?」
看著他真誠的眼眸中帶著情意,她下意識地撫模著手腕上的手釧,想起上回不小心偷听到的對話,侯爺跟郡主說他為了讓這串手釧受佛禮,在佛前跪了三天……
「我……我不知道……」
雷朔夜一嘆,他知道洛欞罌心情紊亂,所以並不想逼她,「欞罌,我在紫微院等你答案,就算最後你告訴我你只想當一個琴師,我都接受,也會以對待琴師的方式對待你……」
這是什麼意思?這是她若不接受他的情意,她就只會是一個琴師,連他的朋友都不是了嗎?
雷朔夜知道他的話會給洛欞罌帶來什麼震撼,但他若不使出一些小手段,她永遠也走不到他身邊來。
「欞罌,我給你時間,就先告辭了。」
洛欞罌回過神想喊住雷朔夜時,只來得及看見他的背影,她怯懦了,明明知道自己對他並不是無心,但她真能這麼做嗎?
這份猶豫讓她冷靜下來,所以她沒有出聲、沒有追上前去,反而轉身躲入了自己的房里。
看著洛欞罌的仿徨、看著雷朔夜終于說出他的心聲,洛琌玥追了上去,雷朔夜的腳程很快,不像是故意引洛欞罌追來的樣子,他是真的要給她時間思考。
「侯爺!」
雷朔夜听見了熟悉的聲音,回頭見到洛琌玥,他們一向沒有什麼交集,他會找上自己,莫非是剛才他與洛欞罌說的話,洛琌玥听見了?
「洛大夫是巧遇上我,還是追著我來?」
「當然是追著您來。」
「那麼你是听到我與欞罌說的話來的?」
洛琌玥沒有立刻回答他,反而對他提出了邀請,「有釣過魚嗎?一起去吧!」
雷朔夜不是一個很有耐性的人,他不喜釣魚這種浪費時間等待的活動,但他感覺得出來洛琌玥有事要找他談,只好應允了。
山溪旁,抓著釣竿的雷朔夜整整等了半個時辰都沒有釣起半條魚,而似有意要與他說什麼的洛琌玥到了這里後,卻沒開口說過半句話,沒耐性的雷朔夜遂將釣竿一拋、襪靴一月兌,撩高了褲管便走進溪水里徒手抓魚。
雷朔夜的身手好,輕松地就抓起一條放進魚婁里,「這樣快多了,釣魚實在太慢。」
洛琌玥終于笑了,雷朔夜這毛毛躁躁的樣子根本就不像侯爺的身分,更不像是一個偌大紫微院的家主。
「侯爺知道……九皇子提議我進京,他會重用我,還讓我進御醫監學習的事嗎?」
「我知道,更知道這對醫者來說是十足難得的機會,不過你心儀你的小師妹,不想離開她,卻也放棄不了九皇子提供的大好機會吧?」
「是,我是。」
「那你真不該猶豫,快快應了九皇子跟他走吧!」雷朔夜充滿自信的對洛琌玥說︰「你還是好好選擇自己的前程,因為你與欞罌之間不可能了,我亦愛慕欞罌,而且志在必得。」
洛琌玥何嘗不明白,洛欞罌即使現在沒對雷朔夜動心,但他也已經悄悄在她心上佔據一個角落了。
他的存在感不比對方小,卻永遠贏不過雷朔夜,因為他只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