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欞罌照顧雷朔夜一夜醒來,竟發現自己躺在他床上睡著,她受了驚嚇,不明白自己怎麼爬上人家的床了。
不過床上只有她,是因為男女有別,所以雷朔夜把床及房間讓給了她嗎?
仿佛听見動靜般,隨即有幾名侍女敲門入內,洛欞罌還來不及從床上下來,本以為紫微院的侍女會因為她躺在床上而驚訝,但侍女只是垂首為她送來洗漱水,並問她需不需要服侍她梳洗。
洛欞罌並非出自豪門,自然不習慣被服侍,她打理好自己,還是忍不住地說︰「我雖然睡在床上,但我與侯爺是清白的……」
「奴婢們知道,奴婢們不會碎嘴。」
洛欞罌轉念一想,她們一定是被雷朔夜交代過的,她實在不用擔心,「好吧,那……侯爺他人呢?」
兩名紫微院侍女便帶著她去到擷碧亭,她發現雷朔夜一如以往的站在亭柱旁,或許是這回站得較遠,她才發現了他不只望著天空,還望著亭邊的那株山櫻花。
走進擷碧亭,看見隨從手上披掛著雷朔夜的披風,她把披風接過走到他身後為他披上。
雷朔夜見是她,本因思考著什麼而凝著的臉立刻緩了下來,換上溫柔的微笑,「多謝欞罌姑娘照顧了我一夜。」
見他沒有提她怎麼上了他的床的事,知道是他的體貼,洛欞罌也索性不提了,「侯爺高燒方退,不該在這里吹風。」
「沒事,你幫我披了披風,很暖。」
洛欞罌听了有些害羞,她上前一步站在他的身邊,沒有抬頭看他。
「欞罌姑娘你呢?會冷嗎?」雷朔夜剛說完,就連咳了好幾聲。
她抬起頭擔憂地看著他,「怎麼了?一定是高燒剛退就來亭子里吹風,風邪入體,侯爺快回房休息吧!」
「我沒事,也不覺得冷,站在這里看這株櫻花總能讓我的心情平靜下來。」
看著他的笑容,她一瞬間像被奪去了呼吸一般,這讓她意識到自己可能對他動了心。
想到這里,她又垂首掩飾自己的真實心意。
「侯爺方才神色凝重,在想著什麼呢?」
他神色一凝,才又恢復平常,「欞罌姑娘,有時隱瞞一件事是不想讓當事人為難,但不曉得若有一天當事人知道我自作主張為她解決麻煩事,她會不會怪我?」
「侯爺為那一位所解決的事,手段不夠光明嗎?」
「嗯……說來是不太光明磊落。」
「可是侯爺不會傷害無辜的人吧?」
「不會,我會讓為惡者自食惡果,不會傷害他人。」
洛欞罌露出笑顏,她知道有時對付惡人是要用些手段,只要不傷及無辜,她是贊成給惡人教訓的,「那就是了,侯爺不告訴那一位當事人,不也是不願那位為難嗎?如果那位不知道便罷,知道了,只要侯爺好好解釋,我想那位能諒解的。」
「希望她知道之後,真能這麼想……」
「好好解釋,我想那位會理解的。」
「有了欞罌姑娘這句話,我就放手去做了。」
雷朔夜不想告訴洛欞罌有人用計想接近她,在問到那人是誰後,更不想讓她知道了。
她或許對那人無意,但不一定沒有感情,知道了只是為難,不如他幫她解決,讓那人靜靜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粟月樓,自從那日石賢熙與洛樓罌在街上重逢後,就約定了改日他要好好請洛家師兄妹吃個飯算是接風,沒想到歷經一連串的變故竟是延遲至今。
粟月樓是軒毓城里最有名的酒樓,廚子的手藝媲美御廚,而粟月樓里的佳釀更是甘醇的陳年美酒,喝了一壇就少一壇了。
洛琌玥及石賢熙把酒言歡,但洛欞罌卻不甚專心,她已經好些天沒去紫微院了,因為雷朔夜說這些天他想好好歇息養傷,而她那天由山崖上摔下受了驚悸,她也需要休息幾天。
昨日,雪罄派人到洛家醫館捎信給她,說她與九皇子及十二皇子要到紫微院做客,好久沒听到她的琴聲了,要她到紫微院來找她、彈琴給她听。
她接到信很欣喜,不過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竟不是因為可以見到久違的好友而開心,而是能再去紫微院見到雷朔夜而開心。
沒一會兒,聊得愉快的石賢熙及洛琌玥也發現她的異常了。
「欞罌怎麼心不在焉的?」洛琌玥因這幾天她不再去紫微院,正覺得欣喜,如果能讓她徹底切除與雷朔夜的關系就更好了。
「對不住,因為郡主要到紫微院做客要我去彈琴,我在思考曲目所以分心了。」洛欞罌不想把心里事告訴洛琌玥,他雖然是她的師兄,但終究不是能讓她談心的人。
「你還是打算當紫微院的琴師嗎?你看我的醫館越來越忙碌了,你要不要回來幫我?」
洛欞罌不明白師兄為什麼總是反對她到紫微院去,他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她實在不想因為這件事不斷地與師兄爭論。
石賢熙听著他們師兄妹的對話,對于洛欞罌在紫微院當琴師一事其實也是不贊同的,只是沒有立場表示意見,如今見洛琌玥也不同意,遂順勢配合。
「欞罌,你師兄這麼擔心是有理由的。」
洛欞罌本是夾了一小口菜準備放進碗里,听他這麼說,她又放了下來,「賢熙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上回跟你說過軒毓侯的風評,你真的不信?」
洛欞罌搖了搖頭,她的確不信。
「你就沒想過,他可能只是表現給你看的?」
「欞罌,或許你該靜下心來听听賢熙怎麼說。」洛琌玥知道洛欞罌十分信任雷朔夜所以不夠客觀,但畢竟他們一家離開軒毓城多年,很多事不如石賢熙看得多。
表現給她看?這更不可能了,洛欞罌一笑置之,有件事石賢熙不知,但洛琌玥不是很清楚嗎?
「師兄,侯爺若是有心人,一開始我們的相遇就不會那樣。」
「如果……連那件事也是場戲呢?故意做給你看的戲?他先是佯裝被算計取得你信任,再藉由樵夫老伯一事接近你……」洛琌玥仍不放棄,就是因為那件事才讓她更篤定雷朔夜是個君子。
石賢熙不知道他們師兄妹在說什麼,但看洛琌玥既然與他目標一致,也就不多問。
雷朔夜不像這麼有心機的人,他們初重逢時,他看來很意外,沒有意料到自己會被下藥,他又如何在她面前表現出他君子的風度?
他受藥力所苦卻沒有輕薄她也是事實,「那是郡主府,不是紫微院,侯爺如何能與郡主請來的舞娘串通?師兄,別再說了!」
「他們是好友,難保不會知道郡主要請哪一個舞團來表演,事先安排好一切。」
洛欞罌對師兄的偏見覺得無奈,光看雷朔夜為上回不小心誤傷的樵夫老伯又是療傷、又是親自背著他送醫的模樣就知雷朔夜是個好人,他無須刻意在她面前表現什麼,她便對他有十足的好感了。
更何況,他還是她的救命恩人。
「師兄、賢熙哥,侯爺不是那種人。」
「欞罌,你可知道我跟你師兄上回在紫微院里看見誰?」石賢熙放下酒杯。
洛琌玥立刻想起了上回看見的老伯,莫非石賢熙想提這件事?
「看見誰會讓我改變想法?」洛欞罌笑石賢熙那凝重的神情,他究竟在紫微院看見誰?欽犯?江洋大盜?
「還記得你剛回軒毓城,遇見軒毓侯的馬誤傷了一個樵夫的事嗎?」洛琌玥想喚回她的記憶。
「記得啊!」事實上,她剛剛還想起這件事。
「那個人根本不是樵夫,而是紫微院的園丁,我懷疑是軒毓侯故意演了出戲給你看,讓你對他產生好感,軒毓侯心機之深,你不能不防。」
听見石賢熙的話,洛欞罌攏起雙眉,石賢熙上回說的她還能當是他誤信謠言,可他這回說的很明顯是造謠了,她不相信雷朔夜會是心機這麼重的人。
他的確找過她一起返鄉,但她以男女有別回絕了,他們的行程不同,馬車的行進速度也不同,會在那里踫上就只是巧遇而已,雷朔夜如何先安排好這出戲讓她看?
「侯爺不是這種人,更何況他才剛為了救我差點丟掉性命。」
「欞罌,他堂堂一個軒毓侯沒事到那山上做什麼?你不覺得他救你救得太巧合了?」
賢熙哥這是連雷朔夜救她的事都想說成是計謀嗎?洛欞罌因為師兄及石賢熙對雷朔夜的惡意,漸漸覺得不快。
她的確不明白雷朔夜為什麼去山上,但她七年前第一次遇見他也是在山上,以此便能證明他並非不會去,或許那兒有什麼讓他上山的原因。
更何況雷朔夜為了救她連命都差點丟了,那可不是戲吧!他也無法預料到她會這麼不小心摔下山崖去。
听著石賢熙的話,洛琌玥深思起來,本就對大戶人家有偏見的他漸漸被石賢熙影響了看法。
洛欞罌站起身,顧不得禮儀,因為她听不得有人詆毀雷朔夜,「賢熙哥,那位老伯可能是你們錯看,也有可能是因為什麼原因進了紫微院,賢熙哥因為這件事而懷疑侯爺,對侯爺不公平。」
「欞罌……」
「賢熙哥,我相信你是善意的,但你真的多慮了,我還得回去準備曲目,就先告辭了。」洛欞罌說完便起身離開,她相信雷朔夜,不會被石賢熙的話左右。
洛琌玥也起身向石賢熙告了罪,隨即追著洛欞罌出去。
石賢熙見她竟不相信自己,臉上怒氣難平,他不相信雷朔夜沒有心思,他對洛欞罌有誓在必得的決心,石賢熙相當明白。
洛欞罌在街上被洛琌玥追上,她鼓著頰看著師兄,不滿道︰「師兄也要來跟我說那老伯的事?」
洛琌玥知道她在生氣,但石賢熙的話不得不提防,「我的確在紫微院見到那老伯,但我沒有上前與他說話,或許真是我錯認了,再者就算那園丁真是那位老伯,也有可能是因為什麼原因到紫微院工作,以此來評斷軒毓侯的確不公平。」
洛欞罌听見師兄這麼說,才緩了怒容,「就是。」
但洛琌玥想的可不那麼單純,「可是欞罌,我們萬事不要過度去猜忌別人,但也不能毫無防心,你……要留意一些……」
師兄又是要她別去紫微院,又是要她提防侯爺,那跟賢熙哥有什麼不同?她知道師兄會說這些都是為她好,但他的約束實在給她喘不過氣的感覺。
「師兄,你還覺得我是個小丫頭是吧!我說過了,我是大姑娘懂得照顧自己,你該放手了。」
「欞罌……」
「好了!師兄,」洛欞罌挽起他的手臂,那感覺就像兄妹之間的感情,沒有一點情人之間的曖昧,「我還要準備琴曲,我們快回去吧。」
見她不肯再談,洛琌玥一嘆,只好依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