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因為要在赫耀臨行前留下更多屬于他真實存在的回憶，沐沁然跟指導教授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她跟赫耀像一般情侶一樣，約會、看電影，甚至為了某個網路狂推的排隊美食名店而鑽進某條遠離城市的小巷，只為了滿足口月復之欲。
那平凡卻恬淡的日子就這樣輕易地由指縫間溜走，在黯月即將到來前，沐沁然安排了過夜小旅行。
她並沒有安排住在大飯店，而是直接找上在當地經營民宿的同學，訂了一間打開窗戶便可以看到無敵海景的民宿。
她想在他離開前給他更多嶄新的體驗，讓他欣賞許多沒看過的風景，若他是這個時代的人，她會訂下與他每年出國一次，看不同世界風情的計劃。
但這只是藏在心里的想法，她根本不敢告訴赫耀，不想影響他的決定，更不想讓他成為背棄百姓期許的短命皇帝。
兩人坐火車抵達東部，她帶他來到某個罕見人跡的海邊，夕陽西下，大片金黃色的余暉將清澈的藍色海面染上一片璀璨。
周圍一片寂靜，如果不是來回舌忝吻著他們腳尖的浪花，世界就像靜止不動一動。
眼見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已經愈來愈少，她十分珍惜與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就算只是和他並肩坐在一起看海，也讓她感到萬分滿足。
她將頭靠在赫耀強壯的肩頭，若有所思地輕喃。「赫耀，你沒看過海吧？」瀾冥王朝位在烏奇木谷以北之境，內陸有巍峨高山、遼闊草原以及大片湖泊，卻沒有仿佛蘊藏著能量，暗潮洶涌的大海。
這對從沒見過海的赫耀來說十分震撼。
以往他以自己遠征四地而自豪，但來到現代後他才知道，自己有如井底之蛙，在瀾冥王朝外其實還有更遼闊的世界。
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景色，喃聲道︰「沒有，你在的這個世界的所有一切，對我而言全是奇跡。」沐沁然輕睞了他一眼，調侃道︰「喔——我們家皇帝大老爺來到現代，居然學會謙遜了。」這些時日以來，赫耀早已習慣她不時出言頂撞他這個九五之尊，他感慨地扯唇。「來到這里，我的確改變許多……」「嗯，至少不會動不動就說那種要把人拖下去斬了之類的話。」想起初次見到她時，她對于砍頭這件事所做出的反應，他莞爾，越發喜愛身旁這個獨特的小女人，可惜這樣一個女子僅是他生命中的過客……
察覺自己的思緒又不自覺染上惆悵，他強抑下翻騰的心思，正聲道︰「回去後自是會將這個時空看到的、學習到的都用上，徹底改革。」「說起來就是用現代人的思維治國，我相信你能將整個王朝推向盛世，讓百姓過富足安樂的日子。」這幾天，他們盡量不去提也不去想他即將離開的事，但這橫亙在兩人之間的事實，卻是難以忽略。
在一陣沉默後，沐沁然長長吐了口氣問道︰「你說在幾百年前，這片海會是在瀾冥王朝的哪里？」「待我回去後，我會去把它找出來再告訴你。」沐沁然掩不住靶傷地瞟了他一眼。「你是要怎麼告訴我啦！」「我會嚴格督促史官留史，也會親自留一本給你。」「這樣的留言方式也未免太空虛了……」赫耀看著她，無言的酸楚在心頭如浪般翻涌。
每每只要談到類似的話題，最後總是以沉默結束，這樣的氛圍太難受，沐沁然起身，趁著夜色降臨前上前踏浪。
赫耀坐在原地，不經意瞥見一顆十元硬幣大、被海水沖刷的圓潤石頭，腦中驀地閃過一個想法。
他掏出隨身的匕首，過了好一會兒，他起身走到她身邊，將石頭遞給她。
沐沁然不明所以地接過赫耀遞給她的石頭，看著上面用瀾冥古文刻了兩人的名字。
這段時間，赫耀曾教過她學習瀾冥古文，不過時間太短，她學得不多，只會簡單的字句以及彼此的名字。
那未能說出口的話刻在石頭上，讓她的熱淚失控地滾落雙頰。
「老土耶！現在沒人在刻這個了啦……」「沐沁然，這顆石頭上的字會深深烙在我的心頭，你不能隨我回去無妨，我唯一能承諾的事，就是回到瀾冥重登大位後，我絕不立後。」他的話伴隨著海浪，堅定地落入耳底，讓她的心悸動得無以復加。
她輕推了他一把，哭得更傷心了。「赫耀，你怎麼能這樣……」赫耀捧住她的臉，扶住她的後腦勺，輕輕吻去她臉上的眼淚，接著緊緊抱著她，任她在他懷里傾瀉內心的苦澀。
昏暗的房間里，沐沁然側躺在床上，睡得極不安穩。
她作了個夢，夢中有赫耀、蘇瑤、韋愷，他們身穿著古裝，四周有著手持長劍的黑衣人包圍著他們。
兵器撞擊聲以及淒厲的哀號充斥在耳邊，鼻息間仿佛可以聞到空氣中濃濃的血腥味……
她不懂蘇瑤和韋愷為何也會出現在夢里，但夢里的感覺太可怕、太真實，讓她猛地驚醒。
她望向身側，發現原本睡在身邊的男人不見了。
這麼晚了，他跑去哪里了？
適才夢境中的不安和恐懼在心中蔓延，她匆匆下床要去找人，沒多久便听到浴室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
沐沁然想到夢境里的畫面，想到他即將回去原本的時空，在那個朝代里，她不曉得他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想到這，她心里有了決定。
赫耀站在蓮蓬頭下，疲憊地閉上眼楮，將頭抵在牆面上，任由冷水不斷地沖淋著身體。
這幾天睡在她身邊，看著她卻不能踫她的感覺太煎熬，夜里他總是躡手躡腳地起身到浴室沖冷水澡，藉此澆熄想要她的。
他嘆了口氣，關上蓮蓬頭，正準備轉身，背後倏地貼上一具柔軟的身軀，讓他猛地一僵。
「沁沁？」沐沁然沒回答，也不管他身上是濕的，直接將臉頰貼在他強健的後背上，雙手緊緊圈住他結實的腰身，用力感受他的體溫和他的存在。
體內的欲火好不容易被冷水澆熄，這時被她這一抱，赫耀身上又躁熱了起來。
「我身上是濕的，這樣你會感冒。」他試圖要拉開她的手，她卻反常的把他抱得更緊。
「不放。」听到她哽咽的嗓音，他擔心地問道︰「怎麼了？」他的話才問出口，卻感覺女人軟女敕的唇貼上他的後背，不停地印上細碎的吻。
強健體魄即便沖了冷水，體溫依舊比身後的女人還高，當她軟涼的唇貼上的那瞬間，他的身子不自覺繃緊。
費了好大的功夫，他才抑下內心的悸動，他拉著她環在腰上的手，沉聲道︰「沁沁別這樣，你先放手——」「不要，我不放！」沐沁然緊緊地交握雙手，帶著鼻音的嗓聲中帶著乞求。
「耀，你要了我吧！」她略涼的唇吮吻著他光滑的肌膚，粉女敕的舌尖輕輕舌忝舐著，麻癢的感覺讓赫耀全身緊繃，他的雙拳緊握，努力忽視女人帶來的致命感受。
見他沒有拒絕，沐沁然更加大膽，環在男人腰上的手游移到他結實的胸膛上。
赫耀倒抽了一口氣，忍住差點逸出口的申吟，拿開她到處點火的小手，轉身輕推開她。「沁沁，夠了，你別再胡鬧了！」沐沁然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推開她，毫無防備地跌坐在地上，她眼眶蓄滿淚水，仰望著高高在上的男人，咬著唇不說話。
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哭出來。
赫耀見她跌坐在地，心一疼，趕緊上前抱起她。「摔得疼嗎？有沒有哪里受傷？」他的溫柔讓沐沁然深深吸了口氣，壓下激動的情緒說︰「我沒有胡鬧，我只是想要愛你而已。」她梨花帶雨的模樣讓他既心疼又心痛，他多想不顧一切地將她擁入懷里，但他的妥協只會鑄成更大的遺憾。
「沁沁……唉……」未盡的話只能化成一聲無奈的嘆息。
再過幾天他就要離開這個便利的世界了，他不覺得可惜，因為他是瀾冥王朝的皇帝，他有他的責任和使命，唯獨沐沁然，這個讓他舍不得又放不下的女子，是他對這個時空唯一的依戀。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會順應內心的渴望，沖動地要了她，這對她並不公平。
男人眼中的柔軟讓沐沁然仰頭湊上紅唇，柔聲乞求。「耀，吻我……」赫耀神色復雜，全身僵硬得像岩石般，必須用盡所有自制力才能拒絕她的祈求。
「吻我……」沐沁然再次開口，嗓音哽咽，眼眶再次充滿了淚水。
赫耀的心像被針扎一樣刺痛不已，但他只能狠下心腸，偏過頭，不去看她那惹人心憐的樣子。
沐沁然終于放聲哭了出來，雙手一下又一下地捶著他的胸膛，嘴里泣訴著——
「你連一個吻都不願意留給我，那你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要讓我愛上你？為什麼連一點回憶都不願留給我？為什麼……」她的悲鳴幾乎撕碎了他的心，她熱燙的淚水像毒液般侵蝕著他的心，最後還是忍不住將她緊緊擁入懷里。
沐沁然繼續捶打著他，直到手酸了、淚水流盡了，才神思恍惚地靠在讓她眷戀不已卻無法擁有的懷抱里。
赫耀見她情緒漸漸緩和，才將彼此間緊貼的距離拉開，看著她布滿淚水的小臉上那仿佛失去了靈魂的無神表情。
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他更加心疼，他捧起她的臉，將她臉上未干的淚痕輕輕吮去。
「沁沁，你別這樣，你這樣會讓我走得不安心。」沐沁然想叫他別走，但她說不出口，因為她比誰都還要了解他身上的責任，也比誰都清楚此時的瀾冥王朝有多需要他。
「我決定了，我要跟你回去，無論多危險我都不怕。」沐沁然說出心里的決定，她不要跟他分開，天涯海角都要跟他在一起。
劍眉因她的話而深深皺起，他是不可能讓她跟他一起回去的。
他凝重地說︰「小康先生的異能還不確定能不能準確地將我送回瀾冥，即使順利回到瀾冥，接下來肯定會有一場爭奪皇權的腥風血雨，我怎麼可能讓你身處在這些危險之中？我寧願永遠承受看不到你的思念，也希望你能平安地活在這個你所熟悉的世界里。」雖然赫耀的話讓她動容，但好不容易理清自己的想法，她不想放棄，再次開口強調自己的決心。
「不管你願不願意，我明天就要跟小康學長說，我穿越時空都跟定你了。」她倔強的臉上透露著絕不妥協的堅定，赫耀深知沐沁然的性格，她的外表看似柔弱，其實比任何人都要好強，對于她想達成的事，絕對會拚命往前沖。
但赫耀也有自己的堅持，決心保護她後，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她跟著回去，這是他愛她的方式，如果她因此而恨他，他也認了。
赫耀突然俯下頭，深深地吻了她。
突來的轉變讓沐沁然一怔，男人爽冽清新的氣息隨著他探進的舌頭襲來，她嚶嚀一聲，徹底拋開橫亙在兩人間的苦澀情緒，輕啟紅唇，全心全意地回應著他的吻。
赫耀微微偏過臉，一只手摟著她的腰，另一只手滑到她的後腦勺，讓她身上每一寸的柔軟曲線都緊貼著自己。
沐沁然覺得自己快要融化了，雙腿發軟地攀著男人，熱情地回應他。
……
看著沐沁然白女敕的嬌軀在他的「染指」下，布滿一層誘人的紅暈，赫耀露出一抹苦笑。
雖然她一直說這個世界的男女關系開放，但他也不能因此要了她的清白。
離開這個時空後，他希望她能遇到一個更好的男人，他只是她人生里的意外插曲，沒有資格取走女人最珍貴的貞潔。
赫耀像對待最珍貴的寶物般，將她抱回床上。
看著她眼下有著淡淡的青色，他知道這些天她都沒有睡好，略微思索後，他伸手在她身上點了睡穴。
雖然這只能讓她睡上一天一夜，但這樣也就夠了，當她醒來後，他已經離開了，她的世界就會恢復正常，雖然她可能會因此而恨他，但他必須這樣做……因為他不確定她醒來後，他是不是還能像這次一樣堅持得住。
他希望她能好好生活著，這就是他最大的安慰。
赫耀默默盯著她的睡顏許久，才舉起沉重的腳步離開，在轉身那一瞬，如鋼鐵般堅強的男人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