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簪子要換手的瞬間,韓文諾卻握住了她的手,聲音有些痛苦壓抑的說著,「伶兒……我們再去求求母親,母親她只是許久沒見妳,不知道妳是一個多麼好的姑娘,別這麼輕易的放棄了我們多年的感情,好嗎?」
她抬眼望向他,韓文諾的一雙眼里滿是痛苦和懇求,她的手能感受到他施加的力道,若這是一出戲,她絕對會給這可憐的男人幾分同情,可是換自己成了那悲情的女主角,她就只想冷笑。
她不急著抽回手,譏諷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反問了回去,「你說我們有多年的感情,那為何你中舉後就杳無音訊?若你真如你所說的情深意切,那為何懇求嬸娘的時候卻是要等我被嬸娘羞辱後再與我同去?韓文諾,讓我徹底寒心斷了這門親事的,不是你娘秦氏,而是你。你既然懦弱的沒有為這一份情意去爭取餅,就別怪我放棄這份感情放棄得如此容易。」
韓文諾白了臉,似乎不敢相信這個吐出一串串椎心之語的人是他記憶里溫婉可人的女子。
他松開了手,任由蒲梓伶抽走了那根玉簪,嘴里喃喃道︰「不是那樣的,我也跟母親說過,這些年我一直放在心上的人只有妳一個……我作夢都想著哪日功成名就時,能夠大紅喜服的迎娶妳過門……」
蒲梓伶確認了手中的玉簪的確是當年的那一枝,听到他說的話,臉上再也不掩飾她的不耐煩。
一個大男人,要爭也不敢爭,放手也不放得干脆,就算真的讓他考上了功名,也是不會有什麼大出息。
她收了簪子,看著他臉上那悵然傷情的模樣,毫不在意的給了他最後一擊。「若你真的有把我放在心上,那現在轉過頭去跟你娘說,若是我不能進門,這次的春闈你也不考了!你能做到的話我就認下這門親事,就是下跪求著嬸娘讓我進門我也無怨無尤。」
韓文諾愣了下,結結巴巴的道︰「這……就沒有別的方法了嗎?這春闈一旦錯過就是三年,我娘……」
蒲梓伶嗤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就說你做不到吧!韓文諾,我是真心瞧不起你,只是讓你用一個三年去求我們的未來你就做不到,甚至我還不是認真逼著你,你就支支吾吾的,那你又有何顏面要求我要奮不顧身地為了我倆的未來而努力?」
韓文諾臉色慘白,嘴唇顫顫,看著蒲梓伶眼里毫不遮掩的鄙視,他突然有種被看穿的錯覺,似乎那些說不出口的卑劣和自私,全都赤luoluo地被攤開在她眼前,一覽無遺。
蒲梓伶已經不想多費口舌了,畢竟除了今日,或許以後他們再也沒有任何的干系,她轉身就走。
韓文諾看著她縴細的背影逐漸離開,心像空了一大塊,直到她快要走出巷子口時,他忍不住追了上去,在離她不過三步遠的距離卻又停了下來。
她沒有停下腳步,但還是听見了韓文諾那宛若嘆息的問話。
「伶兒,妳是不是心里已經有了別人,所以今日才可以走得那樣決絕?」
蒲梓伶幾乎要被氣笑了,為了這個男人的自以為是,可同時心底還涌上了一點點的酸澀,那是原主用了最好年華等待一個男人的心酸苦澀。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凡事都有個開始,卻很少有個好的結果,這句話我打第一次看見,就覺得有一天會用在我們身上,我們之間的事,只跟你我有關,所以別問那些話,那是看不起你自己也是看不起我。」
不管如今的她顯得多麼的絕情,但是原主那一份心意卻是真的。
韓文諾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看著她慢慢地走遠,心一陣陣的揪疼著,腦海里一次次地重復著她說著最後一句話時泛紅的眼眶。
他有種預感,或許他遺失了這輩子最重要的東西。
蒲梓伶做完了這一件大事,孱弱的身體也幾乎快要受不住了,連忙趕回城里,找了家客棧休息了兩天後,才多少恢復了一些精神。
躺著休養的這兩天,她也才終于能夠好好地把自己穿越的事整理一遍。
穿越這件事情,這些年不管是小說還是戲劇電影都多的是,她就算再怎麼不關心娛樂新聞,卻也多少看過的,所以對于這件暫時不能用科學來解釋的事她接受得還算快,只是……原主的身世,真是復雜又可憐得讓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原主幼年時全家皆亡,因為從小與韓文諾定了親,便投靠了韓家,但因為遇見了天災,原主咬牙干脆自賣自身進了國公府,安安分分地從一個小丫頭升到了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也攢了一筆贖身銀兩,就等著良人高中時,替她贖身然後嫁人,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但是,現實總是不遂人願,尤其是這副身子的長相實在是不錯,柔柔弱弱的,看起來就是一副惹人憐愛的模樣。
所以在某個夜里,原主被國公府里的某個男主子給破了身子,她因為受到驚嚇而病了,決定忘了這件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有了孩子,加上又遲遲沒有收到韓家的回信,她牙一咬,干脆自贖自身出了府,只是在回鄉路上卻因為體弱、沒有好好的調養又受了風寒,半路就走了,而她就穿越過來,佔了這具身體。
蒲梓伶對于原主只覺得可憐,渣男根本就是一個接一個出現在她的人生中,最後連命都丟了。
就她接收了原主的記憶後來看,韓家背信棄義根本就是不用懷疑的,可是原主殘留的執念就是想要知道一個確定的答案,她也就沒有改行程,直接找上韓家退親,拿回當初的信物,除了化解原主的執念外,也算是解了一個麻煩。
只是退婚還算是簡單的,接下來要怎麼過日子才是個大問題……尤其她還不是一人飽全家飽,肚子還有一個呢。
蒲梓伶坐在桌邊,一邊思索一邊模了模自己還十分平坦的月復部,忍不住搖頭。她沒想過要墮胎,一來是她不忍心,二來是這具身體十分虛弱,真要用藥墮胎,說不定孩子沒弄下來,她就已經先掛了。
這般有風險的事情,她是不會去做的。
蒲梓伶整理好了現在的情況,不免覺得前途有些堪憂。
她穿越前是風評還算不錯的醫師,但是畢竟是看死人的法醫,在這個像是中國古代的時空里,她可不認為會有衙門找上一個女子來幫忙驗尸,而要用其他方法賺錢,她一時也想不到。
更別提她孤身一人沒有落腳處,她手上雖然有點錢,但是那點東西要是只出不進的話,能夠撐得了多久?
蒲梓伶想著想著,一時也沒注意到天已經黑了,直到門口不斷響起敲門聲,她才回過神來。
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她想,大約是送飯的小二吧!
蒲梓伶想起自己從中午就沒取飯了,連忙整了整衣裳去開門。
門板緩緩打開,門外那個男人也在一盞微弱燈火下展露了他的面容,蒲梓伶在看清了來人的面容後,忍不住恍惚了一陣。
男人一雙劍眉入鬢,輕劃過那雙燦然如星的眼上,挺直的鼻梁下是不笑也帶著笑意般的唇,如果只論容貌,說得上好的人太多,但她卻覺得沒有一個能同眼前的男人比擬。
他最出色的是他的氣質,在他抬眼的瞬間,唇角輕勾的剎那,整個空間都亮了,就像是水墨勾勒的畫瞬間染上艷色風華。
蒲梓伶回過神來,忍不住失笑,自己這是怎麼了?穿越一遭還讓自己詩情畫意了起來?
不過就是一個好看些的男人而已,在一個法醫眼里,就算長得像天仙,掛點以後基本上都是一樣的,一條白布加上福爾馬林的氣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