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說我很愛抱怨,我不記得我有跟他抱怨什麼啊,我一直在跟他分享我的生活,這也算是抱怨嗎?」蕭品珺拿起郁金香造型的香檳杯,喝了一大口透明金黃色液體。「不然你告訴我嘛,情侶之間要聊什麼?除了自己的事外,不就是分享周遭的事嗎?還是說我講我自己的事是在抱怨?我不懂啊!他也不給我機會懂啊……」
蕭品珺越說越傷心,眼淚就滑下來了。
坐在她旁邊的胡碩予斜倚著扶手,一心二用的听著她講述對男友突然分手的不滿……嗯,是前男友了。
雖然是單方面的提分手,不過到這個地步,她就算頑強的不想承認,事實人家就是將她甩了。
他是絕對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或給她建議與對策,讓她去把前男友追回來。
對于一個覬覦她的男人來說,這是天賜的大禮物,求之不得。
不過他也不會落井下石說那男人的壞話,所以他只是沉默地聆听,藉此機會了解更多的她,同時分神在她說話時各種各樣的小動作上。
興許是心情不好吧,這瓶香檳的酒精濃度是11%,她只不過喝了一杯,人就醉了。
想起她剛才大言不慚的說香檳不是酒,就讓他莞爾想發笑。
她說話時,小動作很多,令人眼花撩亂,有時實在不太能專注在她的醉言醉語上。
「……我覺得我真的好倒霉……」她搗著臉嗚咽,「壞事一古腦的同時出現,他跟我吵架了,漫畫沒得獎,工作又被調職,調到你的單位,我听說你很凶的,以後一定沒有好日子過……」
「你剛說什麼?」胡碩予因關鍵字而坐正身子,轉過身來面對著她,右腳曲起平放在沙發上,遮掩胯間的微突。「漫畫沒得獎?」
她在畫漫畫?
「這是我參加的第三個比賽了,」想到此她更傷心,對于自己還能強悍的活著,都覺得不可思議。「還是沒有得獎,我現在在畫畫好參加另一個比賽,但我看我不要參加了,我已經知道我沒有才能,他也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會說我在做白日夢……嗚嗚嗚……」
「我幫你看看,看問題出在哪。」
「不要!」她果斷拒絕,「我的心很脆弱的,比玻璃還要脆弱,你嘴巴那麼壞,一定會批評得一無是處……」
「我哪里嘴巴壞?」他要抗議喔,「我不記得我有對你說過難听的話。」
「你一直調侃我中文系的!」
「那是開玩笑的,你听不出來嗎?」
「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的!」她大聲的反對,「又不是我想念中文系的,我本來想念美術系,是我爸媽不讓我去,說中文系出來至少還有點氣質,但美術系也有氣質啊,但他們說那是頹廢的氣質,會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那根本都是偏見!」
「的確是偏見。」這點他也贊同。
听起來,小鮑主的父母挺守舊的?
「反正我就是笨,不像哥哥姊姊那麼聰明,明明爸媽都是博士學位,我卻只能混個三流大學,所以他們都放棄我了……」
蕭品珺抓著他的手,靠在他的肩上哭,他雖然覺得憐惜,卻又無法忽視手臂上那豐軟的觸感。
這女人,真是一再的挑戰他的意志力。
「你對我真是沒防備。」這對男人來說,也算是一種侮辱吧。
「防備?」她抬起淚眸,「為什麼要防備?」
他咬了咬後齒根,真不知該不該揍她一拳,讓她清醒一點。
「對男人,都應該要防備。」他齜牙咧嘴,「男人都是狼。」
她卻是因此縱聲大笑。
「不要以為我真的很笨!」她指著他的鼻尖,笑得全身都在發顫,「會講這種話的男人才不需要防備。」
「你……」小心我變成狼!
「而且你不是別人,你是胡碩予耶,公司的高階經理,而我是股東的女兒,除非你不要工作了,否則你才不敢對我怎樣!」
誰說他不對她有任何實質上的侵犯,是因為工作的顧慮?
他是不想讓她受傷害!
只要再讓她喝幾杯酒,依她的酒量,很快就會昏睡不省人事,到時他想怎樣皆可為所欲為,但她清醒後呢?不僅對于一個人的信任摧毀,對于她目前的人生更是雪上加霜,搞不好就直接當著他的面跳樓去了。
「我看你的衣服也差不多了。」他粗魯的抹掉她臉上未干的淚水,「去換衣服,我載你回去。」
否則,他的自制力也要跟著差不多了。
「不要!」她將他的手臂抱得死緊,「我不想回家。」
「你這句話很危險。」足以讓男人當場失去理智變成豺狼虎豹。
「回到家我會想到我沒入選的漫畫,想到他,想到我沒有辦法自己決定的人生……」她直接頭枕在他大腿上躺下了。「我不想回去……」
他等了一會兒,蕭品珺不再有下文。
「蕭品珺?」他輕拍柔潤的臉頰。「品珺?」
沒有動靜。
靠,她睡著了?
胡碩予傻眼瞪著手還勾著他的小腿,睡得安詳的蕭品珺。
「誰說香檳不會醉的?」他無奈遮眼仰頭。「頭發都還濕的。」指尖掃過半濕的發。
他想起身去拿吹風機把她的頭發吹干,沒想到他一動,她竟然翻過身來面對沙發內側,像只毛毛蟲一樣蠕動上前,頭枕上他另一條大腿,手則圈上他的腰。
「你把我當作誰了?」
他捏捏她的耳朵,無奈地月兌上的T恤,包住她的濕發。
這一夜,恐怕他會很難熬——生理上。
蕭品珺醒來時,窗外已經透著魚肚白。
她有些恍惚的張眼,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個男人的大腿上。
「學長?」她下意識以為是男友,可抬眼時,卻是與氣質斯文的柳戎航截然不同的一張臉。「嚇!」
嚇了一跳的她倏地起身,宿醉立刻選在這時敲擊她的腦袋瓜,暈眩感同時襲來,害她差點摔下了沙發。
「喔……」她抱著發痛的頭,胃在翻攪,讓她想吐。
「你總算醒了。」旁邊那個不得不也在沙發上睡一晚的男人,腿整條都麻了,腰也酸痛不已。
「我……喔!」她的頭根本是有人放了為數不少的小型炸彈,連續引爆中,「我睡著了?」
「睡得挺甜的。」
胡碩予起身往廚房走,因為腳麻的關系,所以走路有些不順。
「你腳怎了?」痛到眯起一只眼的蕭品珺注意到了。
「下次換我在你腿上躺一晚看看。」
「原來是我害的嗎?」她抱著頭跟上去,「你可以叫醒我的嘛。」
「我試過了,叫不醒。」
「不然你就放我自己睡在沙發上就好了。」
「你死抱著我不放。」他從冰箱中拿出解酒液,旋開瓶蓋。
「真的假的?」
她就這樣抱著一個男人,躺在他腿上睡了一晚?
她該不會是……發酒瘋了吧?
「喝了吧。」他將解酒液遞給她。
「這是什麼?」
「毒藥。」
「呿。」她不屑的啐了聲,「上面明明寫著解酒液三個字,你忘了我中文系的嗎?」
「還會自我調侃,不錯不錯。」
「哼。」蕭品珺仰頭將解酒液一口一口吞入,「還挺好喝的。」甜甜的。
「當在喝果汁啊?」他啼笑皆非的拿走她手上的空瓶,沖洗干淨後,放進回收垃圾桶內。
「我肚子餓了。」她頭也痛,肚子也餓,真是難受。
胡碩予研究的眸在揉著太陽穴的她身上停駐。
該說她樂天嗎?
但她心里又有很多心事,沒昨晚那杯香檳,恐怕他也不會知曉。
肯定的是,這蕭家小鮑主,不是真的養尊處優長大的,恐怕在四位擁有博士學歷的父母兄姊光環之下,她極其壓抑而幾乎無法喘息。
「你家有吃的嗎?」蕭品珺很自來熟的開了冰箱,「沒什麼東西耶。」她拿出一個罐頭,「魚子醬?」她還看到了女乃酪跟生火腿,全都是配酒的菜色。
「去換衣服,我們出去吃早餐吧。」他也餓了。
「耶!」蕭品珺開心高呼,可這一喊,頭又跟她作對了。「喔喔,頭好痛,你的解酒液沒效。」
「又不是毒藥,一喝就見效。」他真想巴她後腦勺,讓她痛上加痛。
他離開廚房,走向二樓,蕭品珺忙跟在他身後,因為洗衣機在樓上。
她的衣服已經干了,烘過的衣服沒有什麼皺褶,她甩了一下,慶幸沒有縮水。
「我進浴室刷牙,你換衣服吧。」胡碩予說罷,進了浴室便把門關上。
蕭品珺自是把握時間,背對著浴室方向,快速換上自己的衣服。
「問他有沒有新牙刷。」她也得刷牙洗臉才行。
她直接打開了浴室門,「你有沒有……」卻看見他正拉下松緊帶褲頭,連同內褲一起,某樣物事彈了出來。「啊——」她尖叫。
她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她要去洗眼楮了!
「歡迎入內參觀。」胡碩予倒是老神在在,放他的尿。
蕭品珺立刻把門關上。
「上廁所為什麼不說一聲?」她用力捂住雙眼。
「是誰擅自開門的?」做賊的喊捉賊啊?
「唔……」這樣說來,好像是她的問題。「我想問你有沒有新牙刷嘛。」
「我等一下拿給你。」
「好啦。」真糟糕,那副景象在腦中揮之不去啊。
她身後的門打開了,一只濕濡的手掌抹上她的臉。
「啊——」她再次尖叫,「你把尿抹在我臉上!」
「童子尿養顏美容。」
「我才不信你還是處男!」她抓起他身上的T恤,抹掉臉上水漬。
這女人對他真的很沒有防備耶,他是不是該嚇嚇她啊?
「這真的是尿嗎?」她抬首焦慮地問,手還拉著他的衣服。
「水啦!」胡碩予將衣服抽回來,「牙刷在鏡子後面的櫃子,還有干毛巾,自己拿。」
「你很過分耶,故意嚇我!」她沒好氣地踏進浴室,拉開鏡櫃的拉勾,拿出牙刷。
這麼顯而易見的謊言只有她會被嚇到,不嚇她嚇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