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張知學、邢安邦等人正為了賦稅之事與太子爭得面紅耳赤。
「殿下執意如此,根本罔顧百姓死活,簡直暴政!」張知學憤憤地道。
「放肆!」太子重重拍案,兩只眼楮噴火似的瞪著他。「張知學,你好大的膽子!」
「殿下請息怒。」趙世懷出面替張知學解圍,「張大人只是急了。」
「趙大人何必裝模作樣?」張知學不領情,咬牙切齒的道︰「這對百姓形同強取豪奪的新稅制,不就是趙大人出的主意嗎?」
太子怒視著張知學。「張知學,你竟敢在朝堂上大放厥辭、出言不遜……本太子今天若不辦你,何以服眾?
本太子要關你十天半個月,看你還敢不敢如此氣焰囂張!」他沉聲一喝,「來人!將張知學拿下!」
兩旁侍衛听命,上前架住張知學,將他押出殿外。
看著張知學當眾被押走,眾官員一片鴉雀無聲。
太子冷冷一哼,「有事快奏,無事退朝!」
文武百官面面相覷,沒人敢吭聲。
太子猶如鷹隼般的目光掃視眾人,霍地起身。「退朝!」說完,他轉身便走,留下一臉錯愕的眾臣。
一退出殿外,趙世懷便來到太子身邊,小小聲地道︰「步雲,做得好,你今天真是令舅父太意外、太滿意了。」
太子展眉一笑。「能得舅父盛贊,步雲真是惶恐。」
趙世懷跟著笑了。「你今天的氣勢真是不同以往,剛才有那麼一瞬間,我還以為是你大哥回來了。」
「兄長已經死了,不是嗎?」
「沒錯,他已經死了。」趙世懷將聲音壓得更低,「步雲,往後這江山就是你的了,只要你乖乖听舅父的話,這至尊之位你鐵定能坐得十分安穩。」
「步雲知道。」太子露出歉疚的表情。「之前我不懂事,跟舅父多有爭執,以後再也不會了。」
趙世懷放心又滿意的道︰「過去的事就算了,以後這朝政就由我們甥舅一起打理,無論發生什麼事,舅父都會幫著你。」
「謝謝舅父。」太子低聲道。
趙世懷點點頭。「我有事先走一步,你也回寢宮休息吧。」
「不,我要去顏良涕那兒。」
「咦?」趙世懷驚疑的看著他。
太子唇角一勾。「舅父不是要我多跟她親近嗎?從今天開始,我會跟她相親相愛的。」
「好好好,你可終于想通了。」趙世懷藏不住狂喜的道。「那你快去吧。」
「甥兒告辭。」太子恭謹一揖,可是一轉過身,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膽顫的冷肅。
「舅父呀舅父,你一定沒料到我還沒死,而且還能頂替步雲吧?」
趙世懷正與妻子葉氏品茗,聊起太子之事。
「步雲這孩子果然比他哥哥听話多了,雖然蓉鏡得不到他的歡心,可他現在跟顏萬山的女兒可好得很……」
「蓉鏡這孩子也可憐,你倒想想怎麼補償她。」太子妃不得寵,葉氏也為她抱屈。
「你放心吧。」他一派輕松。「步雲這麼听話,他會慢慢接受蓉鏡的。」
「我是怕顏萬山女兒的氣勢會壓過她。」人都有私心,葉氏當然希望娘家的人能出頭。
趙世懷淡淡的覷了她一眼。「這事也勉強不來,要不我讓步雲廢了她,讓她回娘家吧。」
她著急的道︰「那這孩子的一生不是毀了嗎?」
「她還年輕,過兩年我們再幫她覓個歸宿補償她不就得了?」
「可是……」
葉氏還想再說,門外有下人來報——
「老爺、夫人,太子殿下來訪。」
兩人先是一頓,旋即回過神來。「快請。」
不多久,太子被迎至花廳,而趙世懷已遣走妻子,獨自在花廳候著。
見太子板著臉,趙世懷連忙關心的問道︰「步雲,怎麼回事?」
太子緊皺著眉頭,未語先嘆。
「發生什麼事了?」趙世懷問道。
「我方才去探望父皇,張知學居然在那兒。」
趙世懷為了確定似的又問了一次,「張知學在長福宮?」
「是。」太子懊惱憤怒的又道︰「他在父皇面前反駁我在稅賦上的決議,讓我顏面盡失,威信掃地,父皇還要我重擬詔書。」
趙世懷不免驚疑。「聖上不是病得迷迷糊糊,如何見張知學?」
「我也覺得奇怪,我去的時候,父皇神采奕奕,一點都不像是久病的樣子。」
趙世懷滿月復疑問,他明明收買了御醫對聖上下藥,這是怎麼回事?
「想不到我堂堂一個監國太子,卻是如此無用,早上決定的事情,過了午時就被否決。」
見他如此生氣,趙世懷沉默著,若有所思。
「舅父,您在想什麼?」
趙世懷沉吟片刻,兩只眼楮定定的看著他。「步雲,此事真讓你如此介懷?」
「當然,我可是太子,張知學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戶部尚書。」太子憤恨地道。
趙世懷目光一凝,迸射出殺氣。「那就登上王位。」
太子瞬間瞪大雙眼,感到不可置信。「舅父是指……」
「聖上一死,你就能登基。」
「可父皇還健在。」
「殺了他。」趙世懷說得冷絕。
太子的表情滿是猶豫及恐慌。「不,這是大逆不道之事,我……」
「傻孩子。」趙世懷諄諄誘之。「做大事的人本當如此,誰擋你的路,就除掉誰,父兄亦然。」
「可是……」
「難道你不想出頭?不想真正的掌權?」趙世懷伸手扣住他的肩頭,用力一捏。
「我當然想,但是我怕……」
「不用擔心,舅父定會助你一臂之力。」趙世懷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的一笑。「步雲,舅父無子,一直以來都把你當是親生兒子般照顧著,不管發生什麼事,舅父都會幫著你的。」
太子抬起帶著疑怯的雙眼。「舅父真的會幫我?」
「當然,我不幫你,幫誰?」趙世懷唇角一揚。「祭祖大典之後,就讓你父皇去跟寸氏的列祖列宗相聚吧!」
在寸步天的安排及寸步雲、顏嬛的配合下,萬靜湖終于出宮見到萬之濤,祖孫倆久別重逢,無限歡喜。
「靜湖,讓爺爺好好看看你……」萬之濤拉著孫女細細端詳,像是只要她少了一根頭發都能教他心疼不舍一般。
萬靜湖笑道︰「爺爺,我很好,大家都很照顧我,您放心。」
萬之濤灰白的眉頭一擰,難掩憂色。「你教爺爺如何放心呢?」
「爺爺,嬛嫣待我很好,望安哥哥跟步雲皇子也都很照顧我……」
望安哥哥?這正是萬之濤憂愁煩心的源頭,他必須要告訴她真相。「靜湖,他……他並不是你的望安哥哥,而是太子寸步天,是將來要登上帝位的人。」
萬靜湖沉默了。
她早就知道寸步天是什麼身分,她一直不肯改口稱呼他太子,或是叫他的真名,也許就是一種逃避。當她喊他一聲望安哥哥,而他也依舊回應她的時候,她就會覺得他還是她的望安哥哥,覺得他們有未來……
可她心里很清楚,他是寸步天,是一個跟她活在不同世界的人。
但是她愛他呀,不管他是什麼人,不管他在哪里、做什麼事,甚至跟什麼人在一起,她還是愛他。
進宮並知道她的望安哥哥便是太子寸步天後,她總是想起他已有妻子,盡避他說他對葉蓉鏡毫無感情,兩人也相敬如賓,各自生活,可他終究是有家室之人。
還有顏嬛……她雖非寸步天親自封為良娣,但已成事實,再說,顏萬山是太子的人馬,顏嬛又協助太子與寸步雲相見,怎麼說都是有功在身,日後,寸步天應不會廢她,也就是說,顏嬛將會是寸步天的女人之一。
她當然是喜歡顏嬛的,但即使親如姊妹,她也無法與人分享他——她的望安哥哥。
未來,她不敢想,也不想去想。
「靜湖,待他揭發趙世懷的陰謀、奪回太子之位之後,你便離開他吧。」萬之濤續道︰「咱們爺孫倆回望春城,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好嗎?」
萬靜湖已難忍憂傷,流下眼淚。
見狀,他心疼不已的抱住她。「孩子呀……」
她再也忍不住激動的情緒,崩潰哭泣。
萬之濤心痛如絞,卻無可奈何。「靜湖,別哭,這是你跟他的命,改變不了。」
「爺爺,我……我真的很愛他……」她抽抽噎噎地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幽幽長嘆。「但他是寸步天,從他生下來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他要走什麼樣的路,而那不是你能陪伴的路……」
這血淋淋的事實從萬之濤口中說出,更教萬靜湖心傷。
「靜湖,」萬之濤拍撫著孫女的背,溫柔安慰道︰「你會忘記他的,只要時間夠久,只要有人愛你,你一定會忘記他的……」
只要時間夠久、只要有人愛她,她就能忘了寸步天?不,她明明白白的知道她無法忘了他,不管他跟誰在一起,不管他心里是不是還有她,她都不會讓他從她的記憶里消失。
從她在溪里發現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一輩子都將追逐著與他共有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