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司楓來到天市院前不久,才知道從八年前有人意圖謀害三弟開始,三弟就偽裝眼盲、偽裝心性大變來避禍。
三弟還對他說,七個兄弟之中他只信他,所以告訴他實情,整個天莊里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極為少數,他便是其中一個。
祖父十分寵三弟,所以三弟沒有告訴祖父他來天市院,但雷司楓可不敢保證祖父會被蒙在鼓里一輩子,他擔心有一天祖父知道了,自己成了三弟的共犯。
雷司楓見雷之亦深夜才由外頭回來,立刻發難,「我不是叫你乖乖的待著,就算要出門也一定要易容嗎?被認出來怎麼辦?」
「臨析城離京城數十里遠,誰會認出我。」
「天市院的人呢?」
「天市院里身分地位不夠的,哪里能去到天莊見過我,既然身分地位夠,就不會這麼容易被我遇上。」雷之亦笑大哥實在多慮,若以為他是盲的便罷,他都老實告訴大哥他是裝盲的,大哥還擔心什麼。「這小屋子太悶了,況且我不出去,今晚也不會遇上那位美麗的荷仙。」
「荷仙?」哪來的怪力亂神說法?就算是,這三更半夜遇上的不是妖魔也是鬼怪吧!怎會是仙。「我還以為你告訴我你之前游戲人間,跟那些青樓名妓的緋聞都是你偽裝的一部分,怎麼才剛來臨析,你老毛病就犯了。」一見他回來而且沒出什麼大事,雷司楓便放了心,也有余裕消遣他了。
雷之亦看了大哥一眼,知道大哥在笑話他,記得他跟大哥坦承那些事的時候,大哥非常不給他面子的指著他的鼻子大笑——
「你要告訴我風流多情的雷三公子,其實是個純情種?」
與那些女人逢場作戲的確非他所願,若不是今日一見阮丹荷便被吸引,他都要以為自己偽裝久了,對女人倒盡胃口沒興趣了。
雷之亦不理會大哥笑話他,只輕輕喃了一句,「荷仙子不一樣,這名仙子只能落凡待在我身邊,我決定了。」
「之亦,我們的婚配得由祖父決定,你別忘了羅家的雪真妹妹。」
「誰說我要娶羅雪真了,只有容貌的無趣女人配不上我。」
「該不會你要的是那個荷仙吧,你確定你不是撞邪了?」三更半夜的,不是荷仙,是狐狸精吧!專門在夜里吸男人陽氣的。
雷之亦斜睨了大哥一眼,才道︰「我說的荷仙子便是雷以欽的左右手,阮丹荷。」
阮丹荷!當年的那個阮丹荷!雷司楓豆大的汗珠都滴了下來,他求天告地的希望雷之亦來臨析城千萬別遇上阮丹荷,怎麼還是給他踫上了?
雷司楓苦著一張臉仰望著天,暗怨為什麼三弟要這麼相信他只帶他來,這下叫他怎麼守住這個秘密?時隔八年,當年的事大家少提了,再加上那件事對阮丹荷來說一定不是好回憶,如今以阮丹荷的身分應該也不會有人再刻意提起,但誰也無法保證這件事會成為永遠的秘密,到時三弟若知道了他和阮丹荷的往事,來問他怎麼辦?
「你曾說過天市院若真要對天莊不利,定與雷以欽有關,如今你接近阮丹荷,只是為了調查吧?」
「我說要她,大哥還不夠明白嗎?我要她不是為了調查雷以欽,而是其他原因。」雷之亦的笑高深莫測,令雷司楓頭皮發麻。
「這女人真的讓穿見一面就動心?」
動心嗎?雷之亦不確定,不過在深夜乍見那出水芙蓉,絕代姿容,他很難不被吸引。
見雷之亦又是一笑,那雙眼天生似會勾人魂魄般,雷司楓拭了拭額頭的冷汗,他有預感,從現在開始他得心驚膽顫的等著真相揭穿的那一天。
「她看到你,有認出你嗎?」雷司楓試探性的問了。
「怎麼可能認得出,我又沒來過天市院。」
听到這句話,雷司楓額上凝結的汗更大滴了。
雷司楓跟人借了推車,推了一車的干稻草,要回「家」鋪設屋頂。
想他堂堂天莊里的大少爺,哪里會做這種粗重活?所幸他平常就對什麼天莊家主沒興趣,也常常到天莊產業去巡視佃農們的工作情形,玩樂一般的跟那些農家子弟學做一些功夫,所以應該還是能完成這個工作的。
他們是來臨析城調查天市院的,所以只能低調地買下目前居住的這處居所,因為沒花多少銀子,住的屋子不但位于小巷弄內,屋況也有些殘破。
雷司楓盡其所能的修補,終究能住人了。可是這兩天下了點雨,才發現只修了屋壁,但漏了屋頂,于是今天雷司楓又要爬上屋頂修房子。
明明雷之亦的武功卓絕,修屋頂應該要讓輕功非凡的他來做才是,不過要雷三少去修屋頂比登天還難,今天要他陪自己去要些干稻草,已是雷之亦最大的幫忙了。
雷以欽及阮丹荷在城里的大廟廣場前發完賑災米糧,兩人正騎著馬要回天市院。今日阮丹荷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雷以欽也發現了,她好似想著什麼難解的問題,皺起了眉頭。
阮丹荷心中所想的自然是雷之亦,八年前雷之亦到臨析城是來避禍的,這一回呢?當年他們遇到伏擊他抱著她逃難時,她就發現他根本是雙目清明的,那日雷以欽只救回了她,沒人發現雷之亦的下落,直到隔日天莊的人來到天市院,說當時情況緊急,只先帶走了雷之亦沒有通知天市院。
她醒來後,面臨的就是大家同情的目光,她因為雷之亦受了重傷卻被拋下等死,更多人笑話她,說雷氏本家之子,莫說名媛們都不一定入得了他的眼,他怎麼會去在意一個小女奴的死活?
但再恨他無情,這八年來她都沒說出雷之亦根本沒有眼盲的秘密,她知道他假裝一定有其目的,或許是一份私心,她沒有揭穿他。
他曾說天莊家主的位置,打的是一場不見血的戰爭,如今他又來天市院,是又出了什麼問題嗎?
阮丹荷不禁氣自己,為什麼還要為雷之亦擔心……
此時街上一個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那個男人戴了帷帽,而且只是背影,但阮丹荷這一生看太多次他的背影,次數頻繁到令她心痛。
是他!是雷之亦!
阮丹荷策馬追上了前方的男子,攔住他的去路。
戴著帷帽的男子沒有一絲驚慌,在馬匹險些踩到他之前止了步伐。
「阮姑娘,對不住擋了你的路。」化名為田楓的雷司楓說完便把雷之亦給拉到了一旁向阮丹荷道歉。
「這位公子識得我?」
「雷家在大廟前賑災放米糧,誰人不知你就是雷家阮總管。我弟弟他擋了阮姑娘的路了,實在對不住。」
「他是……你弟弟?」他不是雷之亦嗎?可那身形、那背影……實在太像了。
「是的!我叫田楓,住在城西,他是我的弟弟田亦。」
田亦?也有個亦字,但不是雷之亦。「我不信,他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而且以他閃過馬匹撞擊的靈巧身手,分明會武功,不是一般臨析城百姓。
旁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雷司楓較低調,識得他的人不多,所以來到臨析城他沒有易容。
化名為田亦的雷之亦對自己的易容有十足信心,于是他揚手拿下帷帽,帷帽一落,眾人皆吃驚的倒抽一口氣,這人的容貌奇丑無比,一大塊的傷疤幾乎佔去了他整張撿。
阮丹荷看著那男子的面容,猶疑了。難道是她錯認了嗎?
「舍弟幾年前被火燒傷了臉,因為這疤的關系常戴著帷帽看不清路,可能因此擋了阮姑娘的道,對不住。」
不!這人不會是他。雖然身形相似,但以雷之亦的個性,就算是易容也不容許自己端著這張丑陋的外表,他成性,頂著這張臉怎麼勾引女人?
阮丹荷因那張臉而釋疑,利落下馬,一如往常笑容示人,雖然那笑容有禮卻沒有溫度。「田楓公子莫這樣說,是丹荷錯認了‘仇人’,剛才才會如此無禮。」
仇人?若阮丹荷真是認出了之亦的身形,那麼他指的仇人是之亦嗎?雷司楓理解阮丹荷的想法,當年她可是被丟著等死的。「也不能怪阮姑娘,只是舍弟戴著帷帽是怕嚇著了他人,可能因此讓阮姑娘誤認他是鬼崇之人吧。」
「如此是丹荷失禮了,稍晚丹荷會親自上門賠罪。」
「這……不用了。」還來?雷司楓冷汗直淌,他希望這兩人最好一輩子都別再接觸。
「不行,我堅持。田亦公子,方才是丹荷失禮了。」阮丹荷說完,一個福身便立刻上馬,跟上了隨後駕馬而至的雷以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