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颯颯吹拂而過,結滿的麥穗隨風搖晃著。
她和他一起躺在麥田里,仰望著風將白雲在藍天上拉成了絲。
當她終于強迫自己爬起來,偷偷模模的套上衣服時,他依然仰躺在毛毯上,雙手枕在腦後,一臉輕松愜意的看著她穿衣。
「現在,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帶毛毯了。」
她的話,讓他笑了出來。
那低沉的笑聲,回蕩在風中,讓她也跟著笑出聲來,但還是忍不住提醒他。
「你小聲一點,會被人听見的。」
「你忘了,昨天每個人都到城堡里去避難了,晚上大伙兒又慶祝到深夜,大部分的人都還在睡,現在這里不會有人來。」
「噢。」她恍然過來,發現他確實早有預謀。
「你真的要改掉這種帶我到處偷情的習慣。」她放松下來,重新在他身邊坐下,把他的衣服拿給他,讓他套上,一邊咕噥著︰「我們總有一天會被發現的。」
這話,教他又笑。
「放心,我不會讓別人看到你的**,你有個大**的事,只有我會知道。」
這話,讓她紅了臉,羞窘的拍了他胸膛一下,他搗著被拍打的地方,裝出一副被打痛的樣子,嘴里的笑聲卻沒有因此停下。
噢,可惡。
她應該要再次和他抗議,可她喜歡看他笑得那麼放松,如此開心。
他沒有承諾會改掉,可她猜他需要偶爾能放松一下,不當領主,不當大人,只當波恩,當一個普通人。
說實話,她其實也喜歡看他這樣笑得停不下來,她也很少看他穿得如此輕便,他沒帶長劍,身上只套著一件陳舊亞麻衫和褲子,看起來如此隨性,卻萬分性感。
當他終于停下那開心的笑時,她忍不住道。
「下次,我們把面包和水果也帶來吧。」
她的提議,讓他愣了一愣,然後他再次揚起了嘴角。
「好。」
她臉微紅,卻也忍不住揚起嘴角。
他將毛毯再次包回她身上,牽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往回走。
凱把頭枕在他肩上,和他一起在東升的旭日中,手牽著手,一起漫步在金黃的麥田里。
「波恩。」
「嗯?」
「我愛你。」
他和她十指交扣,只覺喉緊心熱,眼眶微濕的啞聲開口。
「我愛你。」
凱含淚笑著,握緊他的手,再無言,只和他一起牽握著手,一路慢慢走回那座飄揚著熊、斧頭與麥子旌旗的城堡。
從今以後,那是家。
他和她的家。
她會和他一起,在那生兒育女,讓他們在這塊土地上成長、玩耍,然後和他一起,活到很老很老。
數年後
「一、二、一二,拉——」
隨著工匠的號令,粗大的麻繩,繞過在屋牆上的鐵鉤,在男人們齊心協力下,將綁在麻繩上的巨大木梁拉了起來。
「一、二、一二,拉——」
這一邊,幾個男人們忙著架設木梁;那一頭,另外幾名工匠則耐心的用灰泥將石頭疊成牆。
村子的這一邊,準備蓋一棟新的谷倉,男人們都一起來幫忙。
孩子們好奇的圍在一旁觀看,但很快就被一隊坐著篷車而來的樂團,吸引了視線。
吟游詩人坐在車尾,手拿一把琴,邊談邊唱著歌。
「來喲、來喲,明天市集就要到來,讓我們一起扛著大麥,唱歌跳舞,吃飽喝足,來做買賣——」
篷車一路穿過村子,經過麥田,來到市集所在。
空地上,商家們早已自行將帳篷搭了起來。
篷車里的紅發小女孩跳了下來,熟門熟路的到第一個帳篷那兒申請登記參加明日的市集。
史瓦茲的市集,有一套自己的規矩,這兒要求公平交易,每一名商家都要先來登記,市集上還會有士兵巡守,防止有人鬧事,所以也少有扒手。
因為這兒的領主公平又聰明,非但在森林里開出了一條路,還提供免費的房間,給來這兒做生意的商家住,而且史瓦茲的市集,每天傍晚都會有人打掃,把環境維持得干干淨淨。
據說,這是領主夫人的要求。
一開始,當然有人不開心,不過清掃過的市集,不再總是充滿動物糞便的味道,地上也不會有爛掉的菜葉與水果散發出腐爛的味道,所以第二天再來做交易時,確實讓人很開心。
加上那位領主夫人,還特別在一旁建了幾間廁所。
「廁所?什麼東西?」
「做什麼用的?」
「拉屎用的。」
「什麼?拉屎還要特別蓋一間房啊?」
「貴族大人們都是這樣的,可以坐著拉屎呢,挺不錯的。」
于是,因為好奇,人人都跑去那廁所參觀一下,回家好炫耀自己和大人們一樣,使用過坐著就可以拉屎的廁所。
這種種新奇又實際的措施,很快讓人發現確實有其好處。
干淨的街道、不會散發臭味的市集、安全的環境、方便的交通,加上這兒的大麥和麥酒價格公道,讓來做交易的人越來越多,不只附近的農家把自家產品拿出來買賣,還有許多商人遠從北方的海港來此做生意,在這兒把買來的腌鮮魚賣出之後,再買進大麥、麥酒和上好的亞麻布,運到北方出售。
人多了之後,小丑、樂師和吟游詩人也來了。
市集的集會,也從一年兩次,變成一季一次,每到市集的日子,都熱鬧非凡。
「喂喂,你听說沒?史瓦茲爵爺要成立商會呢。」
「听說啦,說了好幾年了,是真的有要做嗎?」
「有,今年要成立了,想加入的人,可以到城堡里去申請加入。」
「加入之後有什麼好處啊?」
「听說市集攤位的租金會便宜一點,也可以用較低簾的價格,申請士兵隨隊保護商品,雖然加入商會每年要繳會費,但多了一層保護,也比較安心。說不得,以後我們這兒也能變成弗里敦邦。」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村子前面那兒的廣場,已經貼出公告了,還有人在解說呢。」
聞言,立刻有人往村子那兒跑去,不過有些商人更機靈,把擺放貨物的雜物交給下頭的人,直接就朝城堡那兒殺去了。
城堡里,人聲鼎沸,城堡廣場的公布欄那兒也張貼了公告,一名士兵正在那兒解說,听完了解說的人,紛紛到主城樓大廳里排隊申請登記加入商會。
在那騎士大廳,一位金發藍眼的小姐,拿著羽毛筆,沾著墨水在書寫登記人們的申請。
她的文字端正而秀麗,態度親切大方,一頭金發綁成了辮子盤在頭上。起初,有些人以為她就是傳說中的史瓦茲男爵夫人,但排隊途中,人們很快就在閑聊言談中,發現真正的史瓦茲夫人有著黑發黑眼,不是金發藍眼的這位。
「那這位小姐是……?」
「她是蘇菲亞小姐,是城堡里的總管,能寫會讀,是個自由民。你接下來是不是要問她結婚了沒啊?還沒。不過你死心吧,想娶她,得先問某人同不同意呢。」
「誰?」
「賽巴斯汀大隊長。」
「為何?」
「當然是因為他喜歡她啊,這里的每個人都知道,大隊長追求蘇菲亞小姐很多年了,他把她娶回家只是早晚的事。」
人們一邊排隊,一邊和前後交換八卦,偶爾還有人會指著牆上掛著的熊皮標本,聊起當年史瓦茲男爵大人英勇獵熊的事跡,初听到的人總會贊嘆連連,訴說的人則總是說得口沫橫飛,好似當時也在現場。
女人抱著一束花草,替長桌上的花瓶放上新的花束,一邊拉長了耳朵,偷听人們的閑聊。
因為穿著素淨的亞麻衣裙,人人都以為她是女僕,沒人對她多看幾眼。
她整理著花束,不時抬眼偷看著前方那低頭振筆疾書的小女人。
經過這些年,蘇菲亞出落得更加美麗,她的小弟杰利已經長大,不再成天跟在姊姊身邊,反而更常跟著賽巴斯汀練武。
她真是不懂那男人是怎麼回事,明明當年波恩說他有機會成為馬克斯的女婿,他卻宣布他已經結婚了,白白把那個機會讓給了邁克爾,事情過後,波恩和她說了這件事,她還以為那隊長想通了,會把蘇菲亞娶回家,誰知道這件事一拖好幾年,馬克斯還曾為賽巴斯汀謗本沒有結過婚的事和波恩碎念過,邁克爾的婚姻甚至差點因此生變,幸好最後馬克斯家的女孩听說這事之後,騎馬趕來,堅持絕對不換丈夫,事情才不了了之。
說起來,馬克斯家的女孩雖然脾氣不好,但意外的聰明,而且非常漂亮,和沉穩有耐心的邁克爾在一起,還真是剛好互補。
如果當年娶她的是賽巴斯汀,兩人性格如此剛烈,應該不出三天夫妻就會大打出手,鬧出人命吧。
話說回來,賽巴斯汀明明是喜歡蘇菲亞的,她就不懂,那男人是在拖拉什麼,他若還是在意階級身分的事,再這樣下去,蘇菲亞如此聰明靈巧,遲早會有男人無畏他的恐嚇,不顧一切的把蘇菲亞給娶走的,像是隊伍里,她隨隨便便就——
女人的視線掃向排隊的隊伍,審視那些對蘇菲亞興致盎然的男人,卻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也排在其中,她愣了一愣,還以為自己看錯,對方在這時剛好抬眼也看見她,整個人渾身一僵。
凱瞪大了眼,傻眼看著那個男人。
男人下顎緊繃,粗獷的臉龐浮現一抹尷尬,但他沒轉開視線,也沒從那長長的隊伍離開。
她小嘴微張,一時間,還真以為他要改行去從商,然後她才看見他握在手中,試圖用身體遮掩的那束花。
凱眨了眨眼,回過神來,看著他惱怒的表情,她猜也許她應該裝作沒看到,這男人應該是希望她能轉身走開,好讓他進行他想做的事。
但當她領悟到他想做什麼的時候,她發現她實在無法錯過這整件事,所以她撫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骯,仗著已經懷了五個月的身孕,拉了張椅子就光明正大的坐了下來。
男人的濃眉擰得更深,但她卻忍不住揚起嘴角,對著他微笑。
這時,波恩走進了大廳,那只被取名叫塔拉尼斯的牧羊犬跟在他腳邊,看見她坐下,他擔心的走過來,然後才發現她笑容滿面的在看那個男人,波恩見狀也一愣。
男人擰眉用眼神示意他走開,波恩很快和她一樣,領悟發生了什麼事,于是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那只狗跟著蜷在他腳邊。
那家伙變得更加坐立不安,可還是沒有走開,顯然和她一樣清楚,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
所以他只是放棄用眼神驅趕她和波恩,將視線拉回前方那個女人身上。
因為排隊排了太久,加上被握得太緊,他藏在身後的花已經有些凋謝,波恩擔心他出師不利,忍不住又起身,伸手去拿長桌上她剛換上鮮花的花瓶。
「你做什麼?」凱見了,笑問。
「他手上的看起來有點糟。」波恩看著她,道︰「換這些可能比較好。」
「不用。」凱噙著笑,勾住他的手臂,讓他重新坐下。
波恩挑眉,「你確定?我以為你們女人都喜歡漂亮一點的東西。」
凱輕笑︰「相信我,那樣是最好的,你換了這些,反而會壞事。」
「為什麼?」
「因為這一些,是我摘的啊。而那一些,是他自己親手摘的。」她笑看著他,說︰「雖然丑一點,但那是心意。」
聞言,他恍然大悟,跟著揚起嘴角,等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