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一期的公司內部刊物出爐了，檔案室的同事每人發放一本的時候，穆穆翻看著用心編排又精美的圖文，臉上浮現了笑意，要她當個小小美編組組長簡直埋沒人才嘛。
自High結束，她想到前兩天才被雜志社退回來的畫稿，無聲地嘆了口氣，看來她這枚人才離出人頭地還有點兒距離。
穆穆本科專業是相當冷門的中文系，但是一直都很喜歡畫畫，大學時期讀讀書看看報、做做論文寫寫報告，糊里糊涂地就畢業了，本來這樣的她應該要跟其他同學們一起溺死在求職的大海之中，卻沒想到因為兩家父母的關系，她被推進了沈澈的公司。
雖然她一開始很抗拒，可是相比之下，她沒被閉門羹撐死，甚至還能做與興趣相符的工作，領到的薪水也難得的相當不錯，她真的很幸運。
想到這里，跟水木息息相關的某人，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跳進她的腦子，讓她不免有些恍神。
沈澈那家伙最近好奇怪，自從那天他一聲不吭離開她家之後，兩人幾乎零交集。
以前只要他不忙，就會在上班時間騷擾她一下；他若是很忙，也會爭分奪秒地在下班時間騷擾她一下，像現在這樣這麼長時間的沉寂，著實不同尋常。
當然，她可不是因為這幾天甚少見到沈澈而心生想念，更不可能是因為日子太過舒心而想去找虐，只是啊只是，憑她對他的多年了解，這活月兌月兌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穆穆煩惱地滾動著鼠標，這種敵暗我明的感覺真讓人不安心。
「想老板啦？」
調笑聲突然在耳邊響起，嚇得穆穆差點沒從椅子上跌下去。
彭麗麗眼捷手快的一把抓住她。「嘖，就算被我說中了，需要嬌羞成這樣嗎？」
「彭姊！」穆穆拍撫著胸口。「我在認真工作呢，你別亂說。」
「已經是中午休息時間了，你還在這里發呆，騙誰呀！」彭麗麗彈了下她的額頭。「這謊話你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听呢！」
穆穆沒好氣的橫她一眼，站起身，兩人推推搡搡的來到員工餐廳。
點好餐，挑了張角落的空桌坐下來之後，彭麗麗馬上切入主題，「你跟老板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沒什麼啊。」穆穆專心致志地啃著雞排，盡量避免與對面那炯炯的目光對上，可這消極的態度，換來的是被一只不留情的手強制性的抬起了下巴。
「三天內老板進員工區的次數零，你進老板辦公室的次數零，中午休息時間兩人幽會的次數零，下班同行的次數零，遙遙相遇的次數若干，但兩人眼神交流次數依然是零！」彭麗麗一瞬間化身名偵探柯南君，咄咄逼人。「這還叫沒什麼？」
穆穆睦目結舌。「你平常上班不上班，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啊？」敢情她是征信社的臥底？
「哎呀，工作之余總要自己找點樂子。」彭麗麗隨意地擺擺手，突然間她眼楮一亮，提高音量喊道︰「老板老板，這里！」
穆穆瞅著眉飛色舞的彭麗麗，暗自扼腕，她就說嘛，向來喜歡訂外送的彭麗麗怎麼會心血來潮拖她來員工餐廳，原來另有目的。
穆穆微微側頭看了一眼沈澈的方向，發現跟他同行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陳沖，而另一個不正是在宋芮琪訂婚宴上遇見的那個把妹男秦莫言嗎？
就在穆穆糾結要不要越過沈澈對直往自己這兒瞅的秦莫言打聲招呼時，他倒是十分自來熟地快步走了過來。「呀，木頭嫂子也在這兒啊。」
沈澈的朋友果然跟他一樣……討厭！
穆穆其實非常不想跟這幾個人坐在一起吃飯，可是彭麗麗已經殷勤地幫他們拉開椅子，冒著紅心的雙眼不斷在沈澈和秦莫言之間飛來飛去。
相比之下，陳沖有些可憐。
明明之前彭麗麗對陳沖也有過一點興趣的，可現在在另外兩個人面前，陳沖被忽視了不說，還沒有位子可以坐，因為這一桌是四人座。
穆穆哪會放過這個機會，她火速把最後一口雞排塞進嘴里。「我吃完了，陳組長你坐這兒吧。」
「小木頭，女人不好好吃飯會毀容，胸部也會長不大喔！」彭麗麗用一根指頭就把她推回原位，隨即轉頭看向陳沖。「陳組長，位子不夠不好意思，來來老板，來來帥哥，都坐都坐啊！」
陳沖看了一眼彭麗麗，一言不發地扭頭從旁邊的桌子那兒拖了張椅子，硬是擠進彭麗麗跟秦莫言中間坐下。
他們坐得舒不舒服穆穆不知道，可她很清楚自己相當別扭，不光因為來自對面方向的一雙眼此刻變成了三雙眼，更因為此刻與她並肩而坐且仍是一句話也不說的沈澈。
「老板，這位是咱們的新同事嗎？」彭麗麗好奇地問道，視線則有意無意地飄向秦莫言。
「我不是新同事，因為你家老板說我不夠格進你們公司。」秦莫言說完，隔著陳沖朝彭麗麗伸出友誼之手。「美女你好，本人秦莫言，沈澈的朋友。」
「你好，我是水木前端設計部組長，彭麗麗。」彭麗麗優雅的伸出手，在陳沖鼻尖前與秦莫言親密握手。「你真幽默，很高興認識你。」
兩人壓根沒察覺到這樣的舉動導致被夾在中間的陳沖手不能抬嘴不能張，表情十分陰郁。
初步建立友誼之後，彭麗麗的注意力再度回到沈澈身上。「老板，你最近在忙什麼，怎麼常常不在公司，大家都想你了呢。」
「他啊……」秦莫言再度當起沈澈的發言人，還一副憂愁嚴肅狀，「他遇到大事了，正在焦頭爛額呢。」
彭麗麗八卦魂熱切燃燒，瞪大眼楮好奇的問︰「什麼大事啊？」
「沒你的事，你問這麼多做什麼！」陳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在被彭麗麗狠瞪一記之後，他尷尬地輕咳一聲。「我是說吃飯的時候要專心，彭組長。」
「陳組長怎麼對美女這麼凶啊。」秦莫言又跳出來打圓場，「說來大家都是同事，互相關心很正常……」
一直沉默的沈澈突然冷冷的打斷道︰「秦莫言，閉嘴。」
「呢……真凶。」秦莫言模了模鼻子，嘟囔一句後倒是乖乖的不再開口，安靜吃飯的時候總算第一次對得起莫言這個名字了。
沈澈那一句閉嘴影響的卻不止秦莫言一個人，一時間氣氛安靜壓抑得讓人完全沒有食欲，穆穆別扭地戳了戳盤子里最後一塊花椰菜，終于決定撤離。
不過因為她坐在內側，要出去的話沈澈必須起身讓路，她斜著眼瞅了瞅兀自低頭吃飯的沈澈，還是站起身，正要拍拍他示意他讓一下的時候，他卻突然放下筷子。
他先是對秦莫言說了句「吃完上樓找我」，又對陳沖和彭麗麗說了句「你們慢吃」，然後就目不斜視地端著盤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徒留穆穆**僵在半空，手伸到一半，尷尬不已地接受對面三人意味深長的注目。
下午，公司里八卦又開始傳得沸沸揚揚——老板娘跟老板，情況有變吶！
自從沈澈蓄意公開了他與穆穆的關系之後，他們之間的動向牽動了全公司八卦愛好者的心，所以就算是一頓小小的午餐，也能引爆十分熱烈的討論。
「听說老板跟穆組長感情生變、分道揚鑣啦！」
「老板全程與彭女王親密互動罔顧未婚妻感受！」
「不對啦，是因為穆組長與同座某帥哥互動頻繁惹得老板吃醋！」
「還是怕曬幸福死得快，所以改成低調行事了？」
相較于被沈澈算計公開時大家對她的狂轟濫炸，此刻這些小眼神小猜疑小群聚性質的八卦行動，更讓穆穆如坐針氈。
找了個理由溜出去，本來打算在走廊上透透氣，誰知道溜達了半圈就撞見從沈澈辦公室開門出來的秦莫言。
「喲，嫂子。」
「叫我穆穆就好了。」穆穆被他開口閉口的嫂子叫得十分不自在。「你跟他……說完正事了？」
「嗯，我也得回公司去看看。」他轉了轉套在指間的車鑰匙，哪知道不過轉了半圈就嗖的一下子飛了出去，不偏不倚掉在她的腳邊。
她彎腰幫他把鑰匙撿了起來。
「啊，抱歉抱歉。」他剛要去接她遞來的鑰匙，定楮一看恍然大悟，隨即往褲子口袋一模，掏出了另外一把亮晶晶的鑰匙。「我就說手感不對，原來我順手拿了阿澈的鑰匙。」
穆穆看著手中他並未接過的車鑰匙。「喂，那這個……」
「你幫我還給他吧。」秦莫言邊說邊往電梯移動。「謝啦，木頭嫂子。」
這人……她看著關上門開始下降的電梯，有些煩躁的捏緊鑰匙，深吸了口氣，走到沈澈辦公室門前，沒好氣地敲了兩下。
「進來。」
穆穆推門進去的時候，見他依舊面無表情，口氣也好不到哪里去，「秦莫言拿錯鑰匙丟給我了，那，還你。」
沈澈看了她兩秒，並未伸手接過，轉開視線盯著電腦螢幕。「放著吧，出去記得關門。」
她本來也不打算逗留，可是他這副明顯趕人的架勢，加上中午在餐廳徹底無視她的表現，更兼有獨自承擔八卦壓力的憋屈，讓她再也忍不住，把車鑰匙往他桌上一丟，雙手叉腰怒瞪著他。
他緩緩抬頭看向她，涼涼的問道︰「穆組長還有事？」
他突然公事公辦的架勢，讓穆穆有些怔楞，一時間竟不知道要說什麼。
沈澈並未因為她的表情而改變態度，直截了當地趕人，「沒事麻煩回去工作，我很忙。」
就算之前怎麼針鋒相對，她也從來沒被他用這麼冷漠的態度對待過，想到他視自己為無物的可惡行徑，她氣惱的質問道︰「喂，你這是什麼態度？！」
他淡淡的看她一眼。「過去了的態度。」
穆穆不自覺皺了皺眉頭。
「不懂？」沈澈的眼神倏地變得銳利。「你不是說一切都過去了嗎？」
聞言，她這才明白他的意思，神色一凜的回道︰「沒錯，是過去了。」
他閑閑地往後靠向椅背。「所以現在我不過是你的上司，你也不過是我的員工，我的態度，有哪里不對嗎？」
被他這麼一嗆，穆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腳跟一旋，氣憤的踱出他的辦公室，還硬是不幫他關門！
人吶，一旦心情不美麗，看什麼都不順眼。
這幾天公司所有人事物都透著一股子詭異壓抑的氛圍，搞得穆穆覺得上班時間越發難挨，不過這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個人的偏見，畢竟公司里的一切都隱隱刻著沈澈兩個字。
今天，是穆穆與沈澈冷戰滿一星期的日子。
哼，跟她玩疏遠是吧？他最好能繼續保持，她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把公司的流言砍一砍，向兩邊家長平反一下兩人的關系，何樂而不為。
胡思亂想之際，桌上的手機傳來震動，穆穆低頭一看，是晏姚打來的。
這家伙最近簡直是化身神龍升級版，不見首也不見尾，每次她傳訊息過去晏姚都要過了好久才回復，電話更是講沒幾句就掛斷，甚至干脆來個不接，沒想到現在居然在上班時間打給她，真是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