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雖已十月,荷月池仍錦繡熱鬧。
一艘小船滑過,船上,身披著滾邊兔毛大紅斗篷女子趴在船邊,縴細的小手玩鬧似的撥弄著水花,偶爾惡作劇地潑向身後那正專心致志劃船的黑衫華袍男子。
皇甫殤見她如此嬉戲作弄,也不生氣,只是頭略略一閃,避過了她潑來的水花,眼神既無奈又寵溺的開口——
「不是鬧著要出來賞景,怎麼又突然玩起水來了?」雖尚未入冬,但池水這麼涼冷,就不怕凍壞了手?
「這兒也沒幾株荷可賞,盡是秋日雕謝了的殘荷,而且,光是賞荷太無趣了,難得你肯放我出來,總得玩個盡興再回去。」馬蘭眉懶懶的道,順手又撥動池水,掬起的一捧池水從她指間滑落,重新落入池中,「就說身子已經大好了,你偏不信,硬是要將我關在那無聊的小院里,不許我外出,真是把人悶得發慌。」
自那夜兩人互訴衷情、確認關系後,他便日日寵著她,無論她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他都盡其所能地滿足她,但就是不許她傷在未好之前,,又像上回那樣在冷天寒夜隨便出門,怕她不小心又將尚未完全養好的身體給弄病了,硬是把她關在小院里養傷快半個月,哪怕她再三抗議也無效。
那獨裁又霸道的做法,真是教人又氣又惱,可心中偏又因他此番獨斷專行的關心愛憐,泛起了淡淡甜意。
皇甫殤停下船槳,將渾身嬌軟、柔若無骨的她從船邊拉起摟入懷中,掏出懷中的帕子,細心地擦拭過她因玩水而濕透的手,似哄著不听話的孩子般語氣輕柔的道︰「總是要將身子完全將養好才行,免得以後落下了難纏的病謗。」不然,傷未養好,到時四季天候一變,吃苦受罪的可是她。
她撅了撅嘴,貼偎在他懷里,乖巧地任他擦手,嘴里仍不甘的小聲嘟囔,「你可真是愛操心,大夫不是都說我沒事了。」
他那花重金尋來專為她治傷的大夫都說了,她身上這些傷只需按時服藥抹藥,假以時日自會痊愈,偏他就是不信,硬是將她管得嚴實,哪兒也不許她去,著實悶壞她了。
好不容易今日才得他允許,在他陪伴下出屋子游圜,定要好好玩個過癮。
「若你不是我將伴一生的人,誰願意花費多余時間與心力去操心你的身體,」皇甫殤聞言微勾薄唇,抬起她小巧的下顎,在她唇上溫柔地印上一吻,「可偏偏你便是我那決意要共度一生的人,說什麼也不能因寵你,大意輕忽而讓你敗壞了自己的身子。」
她小臉一紅,情不自禁撇頭哼道︰「甜言蜜語,最會哄人。」
以前怎麼沒發覺,他竟是個會說好听話哄人開心的人呢?
他微微一笑,執起船槳,繼續向前劃船,「我不說甜言蜜語,向來只說實話。」
「我不管,總之今日要是沒讓我將園子游遍逛透,我可是不回去的。」她突然伸出手強壓住他劃槳的大手,阻止他向前劃船,撅著嘴對他說道。
「那麼,你欲如何?」他挑眉盯著她嬌蠻的模樣,心微微一軟,竟拿她有些莫可奈何。
馬蘭眉听了,靈活的眼珠子轉了轉,伸手往岸邊的一處林子指去,「你帶我去那兒可好?我想去那兒瞧瞧。」
在她的百般撒嬌耍賴下,皇甫殤只好順她的意將兩人所乘的小船劃到靠近林子的池岸邊,而後被她拉著來到林子里的一棵高大、結著艷紅果實的果樹前。
「喏,你可知這樹叫什麼?」她牽拉著他的手,故意考他似的提問。
「是什麼?」記得這是他手下數年前從西域海外尋來的一株奇異果樹,他命人栽在別莊里,之後便忘了它的存在,沒想到如今它竟長成了這副碩果累累、紅艷討喜的模樣,著實教人意外。
「是林檎果樹呢!」她以一種極為歡喜、獻寶的口吻對他說道。
這樹也就是現代大家俗稱的隻果樹,若不是一回因在房里待得悶,帶著小靈偷溜出來偶然來到這里撞見,她也不知這兒竟有她所喜愛的隻果樹。
「喏,你武功不是很好嗎?給你個哄我開心、討我歡心的機會,你帶我上去摘果子吃。」她指著于林檎果樹上結著碩大紅艷果實的高高樹頂,向他提出要求。
「帶你上去,如此你便開心了?」瞄了一眼那棵極高的林擒果樹,皇甫殤噙著抹淡笑,這麼問她。
「嗯,我想上去,一邊在樹上摘果子,一邊欣賞莊子里的景致風光。」上回與小靈來時,她就想這麼做了,只是被小靈死死勸阻住,怕她一不小心摔下樹受傷,怎麼也不肯讓她爬樹摘果,如今身旁有他在,應該沒問題了吧。
「這有何難?」既是她的心願,若能讓她開心,替她完成又何妨?
手臂緊緊摟住她的腰,他腳尖一踏,三兩下便帶她飛竄上了樹,讓她落坐在一處既能觀賞到園子景觀又能摘果子的樹干上,惹得她欣喜的驚叫出聲。
「真厲害!」她兩眼亮晶晶地崇拜望著他,「我早就想嘗試輕功飛上天的滋味了,沒想到今天能一償夙願,你這功夫好學嗎?能教人嗎?」
以往,只在電視里頭瞧見輕功,沒想到今日竟能親自體驗,真讓人覺得刺激又過癮。
他坐到她身側,以自身結實的手臂為她空懸無靠的後背支撐,以免她過于激動一不小心栽了下去,之後才緩慢開口對她解釋。
「這功夫需從小習武方能鍛煉,像你這般已定筋固骨的身子,怕是練不成了。」想當初,他是自小在師父嚴峻的指導下,十數年寒暑無休,才練得這一身出色的功夫。
「這樣啊?」听了他的回答後,她不免有些失望。
唉,還以為能一圓瀟灑的俠女夢呢。
「若是你喜歡,日後我隨時都可以帶你上樹賞景、摘果子,又何須你親自上陣習武苦練呢?」他替她取下發上不意沾上的樹葉,親昵愛憐地以指刮刮她有些失望的小臉,將原本喪氣的她給逗笑了。
「也是,我有個這麼厲害的免費終身保鏢,干麼辛辛苦苦的練輕功。」她仰頭對他咯咯嬌笑,而後搭著他的手臂,伸手摘了一顆又圓又大的林檎果子遞湊到他面前,「瞧,這枚隻……不,林檎果是不是生得挺好的?」
「嗯。」他溫柔凝視著她嬌俏甜美的容顏,輕聲應道。
「那你可知這林檎果又有個名字叫平安果和聯珠果?古有一說,吃了林檎果的人,日後自當會平平安安,心有所屬的人吃了它後,則會與心上人心心相印、珠聯璧合,成就一段美好姻緣。」
「喔,竟有此說法?」這下,皇甫殤倒是認真地打量起她手中所捧著的那顆艷紅果子。
這果子竟有這含意,與心上人……心心相印、珠聯璧合嗎?
「所以,我從以前便很喜歡這種果子,總覺得它寓意極好,這也是我今兒個拖你來這兒摘果子的用意。」她略微羞澀地捧起了手中那顆親手摘下的林檎果,贈予他,「我想把這『平安』親手摘贈給你,望你此後平安順遂,再無憂慮。」
希望他盡早擺月兌三皇子那無妄的禍事,生活重歸安寧平靜。
皇甫殤接過她遞來的那顆林檎果,卻用他那雙漆黑的眸子瞅著她瞧,「就只是……平安而已?」
她小臉情不自禁微微一紅。這……這人就是非要她親口說明白嗎?!
可在他灼熱的注視下,她卻說不出一句違心的假話,只好老實承認自己贈果給他的用意與心意。
「當、當然還有其他含意,不是都說了嗎?心有所屬的人吃了它後,則會與心上人心心相印、珠聯璧合,成就一段美好姻緣,你就一定要听我親口道出才行嗎?」她這樣親自解說這果子的由來與含意又親手摘果贈他,不是老早就將自己對他的情意表現得很明顯了,他怎麼這般討厭,非要逼她說出口才肯罷休呢?
皇甫殤听了,揚起了抹滿意的微笑,伸手撫著她因羞惱而酡紅的嬌顏,柔聲訴道︰「因為我想听你說。」听她親口說出她對他的感情。
之後,他伸手一拉,驀地將她摟入懷里,低頭便吻住了她,將她吻得氣喘吁吁、渾身虛軟,差點滑下樹去。
「你……」好不容易才推開他,她滿臉羞憤潮紅地怒瞪著他。
他們還在樹上呢,他怎地就這般不分時間地點,隨便就吻了上來呢?
「林檎果……凝情果,你把這顆凝聚了所有濃情愛意與平安祝福的寶貴果實贈給了我,那麼,我該如何回報你呢?」無視她的嬌嗔怒瞪,他輕抵著她的額頭,嗓音低沉地問道。
仿佛被他那飽含著無數繾綣深情的眼神所誘惑吸引,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攀上他的頸項。
「我才不要什麼回報,只要……你一直如此時這般待我好就好。」永遠如此刻一般,深愛寵戀著她,陪伴在她身邊,別辜負她好不容易敞開心房、真心交付的感情就好。
他聞言勾唇一笑,再度俯身緩慢吻住了她,「當然,這輩子我永遠只待你一人好。」
再沒有其他人能讓他如此心愛、心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