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映雪實在不懂這男人怎麼總是這麼涎皮賴臉。
強忍著甩袖離開房間去客房的沖動,躺上床榻,背對著他而眠。其實心中不由得更加好奇,哥到底和他說了些什麼話呀?
看著背對自己的嬌小背影,其實傅峻揚心里還是有些亂的,腦海里盡是蘇映堂的話。
「我從小便患有弱疾,縱然請了再多的大夫,都不曾有法子。但這麼大的蘇家,在我爹娘去世後又能交給誰呢?可是無奈的是,我有心卻無力啊。咳咳……」
原來蘇映雪她十六歲那年便接下了蘇家的家業,以蘇大少的身分男扮女裝的和那些商場上的人交手,並將蘇家的絲綢生意做大,撐起整個蘇家。
「外面的人都說蘇大少經商有道、年輕有為,卻殊不知那是映雪多麼努力撐下蘇家的結果。」說話間還伴隨著止不住的輕咳。
這些事雖然于早前通過徐瀟吟的調查已知道,但從當事人的口中親口听到,還是有種特別的感覺。商場上有多殘酷,他不是不知道。憑她一介女流要和那些老謀深算的商人爭取到生意,並非是件容易的事。
對她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油然而起,停不下來地滋長著,他知道那種感覺是心疼。
蘇映堂未曾發現傅峻揚的異樣,只是望向窗外那懸掛于天際的月,思緒飄得很遠,「映雪是個倔強的丫頭,即使她在外面受了再大的習難、再大的委屈,她都咬牙自己撐著。回到家見到我也只字不提,始終笑著對我說,哥,我沒事。
你不知道,每當看著她強撐著時,我的心是多麼疼。看著為了家業,四處奔波辛勞的妹妹,我實在是愧疚啊,這原本都應該是我的責任,卻落在她這樣一個柔弱的姑娘家身上……」
輕拭眼角的淚光後,蘇映堂才繼續說道︰「女孩子能有多少青春,她為了我這個沒用的哥哥,拋卻脂粉、拋卻玩樂,埋首在那無日無盡的賬本、生意中,映雪為了我,實在犧牲了太多太多了。」
收回目光,正色又真摯地看向傅峻揚,「我這殘破的身子也不知道還能賴活于世多久,我沒有其他遺憾,只希望映雪能夠得到一個真心疼她、愛她、待她好的男人,峻揚,我這唯一的妹妹拜托你了。」
傅峻揚腦海中浮現她刁難他時露出的略帶調皮的笑,她生氣時瞪視他的目光,她輕蔑的嘲笑,她得意的笑,她威脅人時淡淡的挑眉動作,她……
傅峻揚面對蘇映堂由衷的請求,心下早已有答案,這次他算是栽在這小女人的手上了。
蘇映雪與傅峻揚兩人次日起來,便告辭回了傅府。
蘇映雪在給傅家二老請過安後,便前往書房,想要處理累積下來的賬目。卻發現傅峻揚也跟著過來了,她面露不解,「你跟著我做什麼?」
只是傅峻揚坦然地裝作在看風景,「有嗎?大概我和娘子剛好同路罷了。」
蘇映雪微挑眉,意味深長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被她盯得久了,傅峻揚絲毫不扭捏,還把臉湊近她,「怎麼這樣盯著我?莫不是娘子終于覺得為夫長得不錯了?」
收回視線,蘇映雪涼涼地說道︰「那倒不是。只是我在想若你當真這麼有空,不如把前幾日我交給你算的帳給我看看如何?」
傅峻揚楞住,呃,那帳……
蘇映雪笑容放大,眯起眼來,「相公,你這表情不會是想告訴我,那小小的賬目,都過了兩日還沒算好吧?嗯?」
她叫他相公?慘了、慘了,認識他娘子這麼久,他可是有經驗了,那就是她心情越不好的時候,越笑得燦爛,再加上她叫他相公,怕是要發飆前的節奏啊,「呵呵,嘿嘿……」
傅峻揚干笑著,企圖蒙混過關。
「這個呵呵嘿嘿是什麼意思啊?」蘇映雪可不會這麼簡單放過他。
看著他算得亂七八糟的賬本,越往下看,蘇映雪眉頭皺得越來越緊,攥著帳本的手也就捏得越緊。冷眼看向那企圖用書本遮住自己的男人,蘇映雪咬牙強忍著破口大罵的沖動,只有不斷在心里暗示自己,雖然這家伙不成材,但他是傅家唯一的獨苗,如果動手掐死他,爹娘會傷心的,所以忍住,不能掐死他、不能掐死他。
傅家管事進書房來回事時,都不禁冒出冷汗來。雖說這少夫人臉上只是淡淡的,卻不知為何似乎帶著冷凝的氣息。偷覷了一眼旁邊愁眉苦臉在打算盤的少爺,不由得有些同情。
「李管事,這幾日天干物燥,讓看守倉庫的人小心著燭火……」
「哎……」
一聲嘆息聲打斷蘇映雪未盡的話,蘇映雪吸了一口氣,努力忽略那聲莫名的嘆息聲,「對了,下個月陳老爺造別院,所需的木材要提早算……」
「哎……」
「哎……」蘇映雪停了下來,也忍不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睨向那個角落里的始作俑者。這個男人,不過就是叫他多算幾本賬冊,要不要這樣嘆氣給她听啊?收回目光,對著李管事說︰「就先到這里吧,你先去處理前幾件事,剩下的事,晚些再說吧。」
「是。」李管事離去前也不禁多看了那宛若陰雲蔽日的角落一眼。
「哎……」傅峻揚嘆著今日不知第幾十次的氣。突然他覺得眼前被陰影籠罩,抬眼,蘇映雪冷凝著臉站在他面前,「娘子,怎麼了?」
親昵的呼喚並未得到眼前人熱情的回應。蘇映雪冷笑著說道︰「不是我怎麼了,是我想請問傅少爺你到底怎麼了?」
「我?我沒事啊。」
「沒事?沒事動不動就嘆氣,還嘆了不下百次。」
「哇,娘子這般關心我啊?為夫好感動啊。」
「傅峻揚!」蘇映雪火大地叫道。
傅峻揚依然一副寵溺的模樣,笑著問道︰「為夫听得見,娘子別叫得這麼大聲嘛,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對娘子做什麼了呢。」
蘇映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坐到離他遠一點的位置上,因為她怕她會忍不住動手弒夫,「說吧,你到底怎麼了?總不會是因為要你多算幾本賬冊,你才擺出這副模樣來給我看的吧?」蘇映雪玩笑地說道。
其實也不難猜,這家伙陰陽怪氣是從那日他和她哥談話之後開始的,想來必是她哥說了什麼。但她倒著實有些好奇,她哥到底說了什麼會害這男人變成這個樣子。雖說平日他也是這般無賴的模樣,但最近她發現他招惹她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和生意場上的奸詐之人過招,都不比和這家伙相處來得累。
蘇映雪輕嘆一口氣,嘆完後頓住,該死,嘆氣也會傳染啊。蘇映雪轉過身來面對他正色道︰「傅峻揚,我不是神仙,你不說,我沒有辦法知道你在想什麼。」
傅峻揚偏過頭,故作委屈的樣子,說道︰「若真要說什麼事的話,為夫最近還真听說了一件事。」
蘇映雪不言,靜待下文。
「听說娘子嫁給我是為了一根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呀?」傅峻揚幽幽地看向她。
靜寂蔓延了很久,蘇映雪才皺眉說道︰「你不知道?爹娘沒和你說?」她一直以為他是知道的。
提起這個,他又不由得感到無語,這女人果然異于常人,他之前還奇怪她到底為何改戀主意,答應他爹娘,同意嫁給他了,到頭來竟是為了根人參,原本在她眼里,他竟還比不上一根參,不過以她對她的哥的關懷程度,的確做得出來,他就是該死的不知道,才會氣悶。
「不過從這件事上來看,你還真是個生意人啊,娘子。」最後二字是咬牙說出的,仿佛要嚼碎那兩字。
辦映雪卻是涼涼的口氣,「謝謝夸獎。」
但一轉眼,蘇映雪便被他一把扯過,鎖入懷中,傅峻揚故作猙獰,「娘子,你還真是會傷為夫的心啊,你說為夫該怎麼懲罰娘子你才好呢?」
蘇映雪被他鎖在懷中,左右掙扎不月兌,「放開我。」
傅峻揚正玩在興頭上,「娘子,那麼輕易放開你,不符合為夫的本性啊
「本性?無賴的本性嗎?」蘇映雪輕描淡寫地諷刺道。
聞言,傅峻揚不怒反笑,「既然娘子都這麼說了,那為夫就不客氣了。」
「你想……唔!」
未盡的話語全被眼前的男人吞入口中,她拼盡全力去推拒、掙扎,卻還是讓他在她唇上肆意妄為。一吻結束,傅峻揚滿意地看著她略微紅腫的唇畔,揚起嘴角,「娘子,這樣子看起來還真是讓為夫把持不住啊。」
誰知蘇映雪聞言並未怒,反而勾起嘴角,輕柔地說道︰「是嗎?我也快要把持不住了。」
傅峻揚挑眉,剛想開口,小腿就被蘇映雪狠狠地踹了一腳。蘇映雪因而趁機掙月兌他的桎梏,「不好意思啊,我說過了,我把持不住……要教訓你了。」說完便舉步離開了,以免再和這個家伙相處下去,她會氣得長皺紋。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傅峻揚又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他這娘子還真是合他的脾氣啊。
晚飯時分,蘇映雪和傅家二老在飯桌上一起吃著,小六過來回道︰「少爺有事出門。」
「出門?去哪了?」
小六臉上有些難色,吞吞吐吐,「好像、好像是去……千鶯閣。」
傅老爺和夫人對視一眼,視線雙雙落到听到小六的話後,明顯冷凝了臉的媳婦。這個臭小子不是改了很多了嗎?而且最近他們冷眼看著,這小夫妻倆處得好像還不錯,怎麼如今又跑去那千鶯閣了?
傅夫人溫柔地開口詢問︰「映雪啊,你和峻揚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蘇映雪照實說道。
「是嗎?映雪,你放心,我立刻讓人把那臭小子找回來。」傅老爺安慰道。
「映雪啊,夫妻間難免磕磕踫踫的,峻揚那孩子不懂事,你可要多擔待啊。」
蘇映雪隱隱覺得有些頭疼,「爹娘,你們放心吧,我沒事。」
傅老爺和夫人只能低頭繼續用飯,而蘇映雪此時卻早已失了胃口,食不知味了,只匆匆回到房里。
那個無賴,從一開始她就知道不能和他有所牽扯,果然吧,如今真是沒完沒了的煩心啊。原來,她早已不知何時將他放入了心里。早前,他留在唇上的觸感似乎還未消散……
「千鶯閣嗎?」蘇映雪喃喃出聲,清冷的聲音在靜寂的屋內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