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當機立斷,先下了狠手?」周老爺子反問。
前幾日,劉錦榮與妻子相攜出國游玩,在尼泊爾一處小鎮玩高空彈跳,結果沒想到身上綁的繩索太長,超過了實際落地前的長度,他就那樣從一百六十公尺的高空落下,又很倒霉地沒有落入下面山澗中的河流里,而是直接撞上河岸的石頭堆上。
劉錦榮的死相慘不忍睹,也難怪周老爺子如此憤怒。
劉錦榮其實強盛,他貪戀美色,但是因為身分特殊,在他真正獨攬周氏的大權之前,他刻意壓抑自己的,表現出對周孝淑一往情深的樣子。
在周則溫重生前,劉錦榮動手要除掉周則溫之前,其實就已經露出了狐狸尾巴,他在國外偷偷金屋藏嬌了好幾個美女的事情曝光,周孝淑為此和他大鬧了一頓,威脅要離婚,讓他一無所有。
也是因為周孝淑的威脅,觸怒了劉錦榮,讓他越發喪心病狂,加快了謀害周則溫的計劃。
在他還沒有走到最後一步之前,劉錦榮極需要轉移自己強烈的,他就只好靠各種極限運動來發泄,高空彈跳便是他最喜歡的極限運動。
劉錦榮玩高空彈跳出了事故,外人只會說聲倒霉而已。
可周老爺子是何等人物?他從來不會把事故看成簡單的事故,偶然的出現有其必然的前因,只要仔細觀察思考,總不難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就算沒有真憑實據,只憑臆測,周老爺子也能套出孫子的真心話。
最後,周則溫將厚厚一大迭資料交到了周老爺子的手里,然後退出了書房。
周老爺子看著劉錦榮和周孝淑這些年做的一樁樁丑事,以及劉錦榮接觸一些危險人物的相片和錄音,最終閉上了眼楮。
是他錯了。
真的是他錯了。
他在無意中養肥了一頭狼,卻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可以將之完全掌握,卻渾然不知這頭狼正張大了嘴巴,想將周氏集團一口吞掉。
周則溫提前動手將劉錦榮除掉,半點不留余地,雖然心狠手辣,可是周老爺子也無法再責怪孫子什麼。
因為周老爺子知道,如果任憑劉錦榮和周孝淑夫妻倆這樣下去,最終死的會是自己的孫子,會是周則溫,集團下任的繼承人。
周老爺子預料得沒有錯,周則溫重生前,周老爺子任憑劉錦榮坐大,最後周則溫雖然沒死,可是楚依婷卻替周則溫死了。
如果是周則溫自己死在劉錦榮手上,他或許還不會如此痛恨劉錦榮,他會認命,他甚至會反省自己的失誤和警惕心太低等等。
可是偏偏是楚依婷死了,替他死了,死在他的懷里,她的胸口開了一個洞,鮮血汩汩地流。
周則溫痛不欲生。
這種痛,這種恨,讓周則溫就算重生八百遍,他都不會饒過劉錦榮。
當然,這前世今生的糾葛,周老爺子不知道,他只是意興闌珊地搖晃著竹椅,想著,是時候退休了。
大陸,東北影視基地。
今年的雪下得早,而且雪很大,這讓「攝政王」劇組欣喜不已,天從人願,他們可以拍攝許多雪景了。
道具組臨時搭建了一個小型的攝政王府,今天拍攝的內容,是雪中寒梅嬉戲。
王府後院,雪花飛舞,紅色寒梅,傲雪綻放,梅花樹下,霍淳捉住了跑出來欣賞雪景的許櫻。剛在後宮里,母妃當面拒絕了霍淳與許櫻的婚事,還痛斥了他一頓,霍淳心中郁悶,他在宮中陪母妃吃飯時喝了點酒,此時酒氣上涌,忍不住抱住許櫻想索吻。
許櫻又驚又羞,她一開始掙扎抗拒,後來霍淳趁著些微酒意,說了許多自己心中的苦悶,說自己過得很不順遂,單純的許櫻完全信了他的話,終于心軟下來,顫抖著閉上眼,主動吻了霍淳。
周則溫趕到劇組探班時,就正好遇到拍攝這場吻戲。
機靈的特助陸俊楠看著自家老板臉上一點一點消失的笑意,忍不住在心中為靳磊偷偷祈禱︰快點見好就收吧,別一遍又一遍地重來了,這親來親去沒完沒了,是怕自己等會兒死得不夠快嗎?
在旁邊為楚依婷抱著羽絨衣的何美琪也看到了周則溫,急忙走過來向他問好。
周則溫點了點頭,問︰「依婷身體還好嗎?有沒有被冷到?」
「還好,為了應景,劇組特地又趕制了一批冬日的加厚戲服,依婷姊說都很保暖的,雖然穿著會稍嫌臃腫,但導演也說這才有真實感,古代沒這麼多取暖工具,大家本來就穿得厚實。」何美琪詳盡報告。
雖然他們說話的聲音很輕,導演組還是注意到了,導演裴川清揮手叫停,然後也朝周則溫走了過來。
兩人寒暄幾句,周則溫笑著問︰「是不是打攪了你們拍戲?晚上我請大家吃大餐當做賠禮。」
拍戲其實很辛苦,三餐不定,為了圖方便,吃的都是便當,一部戲拍下來,許多演員看到大餐都會猛流口水。
裴川清卻只是隨口應了一聲,忍不住模了模口袋里的香煙,想起周則溫不喜歡別人抽煙,便又忍住煙癮,手空空地伸出來,然後嘆了一口氣,說︰「也不是你打攪的,是這場戲怎麼也拍不出我想要的感覺。」
「是嗎?」周則溫揚了揚眉。「我剛才看了,感覺還不錯啊。」
裴川清搖搖手,「不行,不行。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楚依婷拍其他的戲都很投入,一到了感情戲就容易卡住,親熱戲更是連連重來,她總是入不了戲。」
這是部古裝劇,最大尺度的親熱戲,也不過就是男女主在情不自禁時親了一下嘴,甚至還不是舌吻,只是點到為止而已。
但就算僅僅是這樣,楚依婷的抗拒心理依然太強,要她親靳磊,活像要被送上斷頭台似的,那種難受感就別提了,旁邊這麼多人觀看,她尷尬極了,哪里還談得上導演要求的唯美感。
靳磊的演技再高超,再能帶領新手入戲,面對楚依婷這種發自內心的抗拒,他也是無可奈何。
周則溫听著好笑,他知道楚依婷是個很保守的女孩,卻沒想到保守到這個地步,在他重生前,兩人也是交往了很久,才發展到最後一步。
這時靳磊和楚依婷也走了過來,和周則溫打招呼。
東北的雪天,零下十幾度,簡直能把人凍透,只要不拍戲,演員們都恨不得把自己裹成包子,管他還帥不帥、美不美,先保暖再說。
周則溫覺得穿上古裝的楚依婷特別美,有一種別的女演員怎麼樣也演不出來的古典氣質,簡直渾然天成,忍不住對著她看了又看。
靳磊伸手拉了拉裴川清,看了一眼那默默相視無語的兩人,小聲說︰「我看,我們先閃吧,別打擾人家了。」
裴川清卻恍若未覺,反而盯著周則溫和楚依婷發楞,然後不管這兩人之間的脈脈含情,忽然伸手把楚依婷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剛才那場戲,你能不能稍微發揮一下想象力?把靳磊當做周先生試試看?你也知道天氣真的太冷了,一次次重來,燒錢先不說,大家都很受罪對不對?不管你心里有什麼忌諱,總之都先強行壓抑一下吧,這場戲無論如何得快點拍完。」
這場戲一直重來,楚依婷自己也感到萬分抱歉,可是刻在骨子里那種「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讓她無法自在地與一個男人親熱,哪怕明明知道這只是表演,還是太難了。
看見楚依婷似乎有些被說動,裴川清趕緊又說︰「依婷,你外形很好,氣質也絕佳,一旦開了竅,以後的成就發展,一定不可限量。但是如果你一直這樣放不開,以後頂多只能在偶像劇里露露臉,混幾年混到年齡一大把,還得繼續扮女敕裝可愛,你喜歡這樣嗎?」
「我、我不想那樣。」楚依婷小聲說。
不管對面還有一群人在枯燥無聊地等著他們,也不管現在正是雪花飛舞的寒冷室外,裴川清接著說︰「從內心深處放開自己好嗎?現在,不管是你把自己徹底忘記,變身成真正的許櫻,或是把站在你對面的靳磊忘記,把他當成周則溫,怎麼樣都可以,只要你能展現出我想要的那種感覺就行。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
楚依婷閉上眼楮,細細體會著導演這段話。
為了刺激她盡快擺月兌內心的糾結,裴川清又說︰「當然,如果你進入演藝圈只是出于玩票性質,就當我什麼話都沒說,等一下我們就只再拍一次,不管拍成什麼樣,也就算了,就這樣了。周先生看起來的確是很喜歡你,天氣這麼冷,還親自來探班。我看,演完這部戲,你就回家當豪門貴婦吧,求你別再演戲了,難為自己,也難為大家。」
楚依婷猛然睜開眼楮,瞪了裴川清一眼,然後轉身向前走去。
「我們開始吧。」
裴川清被她那一瞪,心髒忽地劇跳了一下,有點不寒而栗。
哇塞,這個女人真是不可小看,氣場怎麼忽然變得那麼強大!
裴川清用手掌搓了搓快要凍僵的臉,又跳了幾下,感覺身體稍微恢復了暖意,才跟在楚依婷後面走過去,邊走邊喊︰「開工了,開工了,剛才的場景,再來一次!」
結果這一次順利通過,楚依婷的表現幾乎可以說是完美。
後來電視劇播出,記者采訪劇組,大家都稱贊這場戲非常唯美,甚至讓許多中年婦女觀眾都忍不住泛起少女心,認為這是霍淳和許櫻戀情中最甜蜜旖旎的一幕。
記者問楚依婷怎麼會表現得這麼好,難道是假戲真做,真的愛上靳影帝了?
楚依婷耐心地听完記者的夸贊,又听了他們的提問,最後微笑著說︰「這其實要感謝很多人給我的幫助,尤其是導演裴川清和靳磊大哥,他們都很耐心指導我如何入戲,演活一個角色。不過如果單說這場戲的話,當時我還真的無法入戲,為此重拍了好多次,現在想起來,還是要對劇組的各位說聲抱歉。當時是拍室外戲,大家都在寒雪冷風中,陪我一次次重拍,真的太受罪了,對不起。」
楚依婷又接著說︰「當時為了快點拍完這一場戲,我心里急得不得了,各種方法都想過了,最後導演說,如果你跟靳磊實在不來電,就把他想成你最喜歡的人或者東西吧。我的眼楮一下子就亮了,這個方法好呀!于是最後拍攝時,我就把靳磊大哥想象成我最愛吃的新鮮草莓,哇!他一下子看起來就好好吃啊!太美味了!所以就有了最後大家看到的成果,這個吻甜甜的,是有草莓味的。」
到場的記者們哄然大笑,也有人取笑,說影帝還不如一顆草莓呢。
楚依婷也正好藉此澄清了與靳磊之前的緋聞謠言,更意外博得不少靳磊粉絲們的喜愛。
因為美貌太過犀利,在外形上偏向高冷氣質的楚依婷,因為這次采訪而獲得了更多粉絲的喜歡,許多新增的粉絲都說,原來女神也和自己一樣,是個嘴饞小吃貨。
但其實他們並不知道,當時的拍攝,周則溫全程旁觀,楚依婷緊張得都快成了冰雕,她腦海里一會兒想著周則溫的親吻,一會兒想到他們一起吃過的冰淇淋蛋糕,忽然間就想到了蛋糕上的草莓,甜甜的、有些微酸,恰似初吻滋味。當她最後鼓起勇氣親了靳磊時,其實腦海里已經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了。
不過,所謂的經典片段往往就是這樣產生的。
一名合格的演員,正是從這種種的歷練中慢慢成長,用他們的辛苦付出,為觀眾們奉獻出一場又一場的視覺饗宴。
穿越千年而來的安王世子,就是這樣踏實而努力地學習與進步,直到登上影後的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