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爺在兩淮掀起的巨大風浪很快就傳回了京城,廷議時有不少朝臣參他。
一說睿王不懂民生鹽法,一意蠻干,將兩淮鹽官全都拘捕,鹽務要由誰處理?另一說睿王捅出這麼大的婁子該如何收場,如果要重新委任官員,恐怕人數甚眾,一時無人可派,就算是在京候官的全加起來,也未必能填得了這個窟窿。
倒也有機靈的揣測帝心,說不定這正是昭帝想要的結果,便絞盡了腦汁將睿王夸了又夸,稱贊他上馬能治軍,下馬能安民,實是文武雙全的人杰。
昭帝听了心花怒放,差點當場傍他加官進爵。不過昭帝考慮到在場不少官員臉色不好,可能此次睿王整頓鹽務害了這些官員損失的利益,他們平素定然沒少拿仁同方的禮,好端端一個錢袋子被睿王連窩給端了,心情能好才怪,最後只口頭勉勵幾句。
昭帝的反應讓朝中不少有心人看出了端倪,但就算如此,朝堂上仍舊吵得不可開交。
昭帝雖感無奈,還是必須出來打圓場。「朕既然派睿王整頓江南鹽務,他才剛有作為,諸卿何不多點耐心,等睿王整頓完了,如果結果不好,再參也不遲。」
下面不少折了一條財路的官員心道︰等江南鬧得腥風血雨就晚了,不過既然陛下發話,他們也不能做得太難看,免得到時候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就不妙了。
昭帝也不管朝堂上官員如何參睿王,其後有關兩淮鹽務的奏折如雪片般飛到他的案頭,他一律裝聾作啞,折子留中不發。
太子跟著昭帝學習國政,但凡有關鹽政或者參睿王的,昭帝不願意看,就全部扔給了太子,太子苦不堪言,早知道當初跟睿王一起去江南,省得天天在京中替昭帝頂雷。
朝中不少臣子輪番覲見,開口必是——
「微臣昨日上書,有關睿王在江南所行之事……」
昭帝總不等對方講完,便用同一套說法打斷——
「有關鹽務的折子全是太子批覆,朕近日身體微恙,此等小事就別再來打擾朕了,愛卿不如跟太子聊聊。」
臣子听到皇上這般回應,皆感沉痛,鹽務關系到國計民生,居然成了小事?況且太子只能听听,又不能拍板決定,跟太子有什麼好聊的?
太子只能暗翻白眼,祈求父皇別再把這種煩心事一股腦的推到自個兒頭上。
不過還是有願意跟太子聊聊的臣子,每日堵在東宮門口,直言要挽救實行了錯誤方針的睿王,陛下既然不听勸,太子就必須擔負起未來儲君的責任,有義務勸導陛下順從民意,規勸訓導睿王別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某件事一旦觸及了很多人的利益,想要改革勢必就會遇到不小的阻力,然而睿王的幸運就在于這些阻力他皆未感受到,全讓昭帝與太子去體驗了。
兩淮鹽務官員是拘捕審查了,但是關乎國計民生的鹽務卻不能停,就在許多人翹首觀望睿王接下來會有何動作時,他忽然宣布改引鹽為票鹽,取消了引窩,無論官紳商民,只要納稅皆可承運,且在銷售區域之內,無論何縣,皆可銷售,此外,他還取消了場商,讓承運販鹽之人直接向灶戶購買。
這不啻在整個大楚投下一個炸雷,那些個官員以及原本以販鹽、運鹽獲利的商人都懵了,自古以來,就沒有听說過在鹽業上這麼輕忽的,無論官紳商民皆可承運,這不是全民加入販鹽的隊伍了嗎?
可是對于灶戶來說,這可是極大的恩德。
場商是在指定的鹽場向灶戶收購食鹽轉賣給運商的中間商人,這些人具有收購鹽場全部產鹽的壟斷物權,向灶戶手上收鹽的價格高低全憑他們一句話,如今睿王直接裁撤,等于是給予灶戶自行販賣的自由,免了被壓榨之苦。
東台鎮灶戶歡欣鼓舞,紀昌特意向肖正清傳達這個好消息。
肖正清手底下養著好幾百號人,比東台鎮灶戶還要早幾日得知這個消息,乍听時他以為只是訛傳,等再三核實之後,不由得松了好大一口氣。這就好比以為自己頭頂著個大雷,哪知道掉下來之後成了個大餡餅,弄得他都有些不敢啃這餡餅了。
「難道睿王真的決定不追究鹽幫販賣私鹽之罪了?」
肖正清的疑問也是許多兩淮鹽幫的疑問。
事實上,慕容夜早就打消了要追究兩淮鹽梟販賣私鹽之罪了,他是這麼說的——
兩淮鹽運使才是最大的私鹽販子,本王怎麼好意思追究那些鹽幫的罪責,說到底,不過是被這幫官員逼得沒法子了這才鋌而走險。
鹽梟都是將腦袋系在褲腰帶上過活的,原本都是些尋常百姓青壯漢子,若非被逼至絕境,又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在兩淮官商都在半公開的販賣私鹽的情況下,真要將販賣私鹽的全部一網打盡謗本不可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他懂。
柳盼原本還有些擔心鹽幫日子不好過,恐怕肖正清也要無可避免的體驗一番牢獄生活,甚至抄家流放都有可能,他這些年販鹽置辦了厚厚一副家業,偏偏還引狼入室,讓慕容夜親自體驗了肖園的生活,沒想到慕容夜最後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她頓時長吁了一口氣,拊掌大贊,「王爺英明,所慮極為周全,這下子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感念王爺的恩德了!」
慕容夜直視著她的眼楮,似乎要看到她心里去。「本王讓你跟肖正清結為義兄妹,去探听他的家底,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別瞧她嘴硬得厲害,有時候張牙舞爪,但是真要她去做違心之舉,她心里不管怎樣都會難受,真是個善良的小丫頭!
柳盼接受了肖正清的好意,又跟著他見識過東台鎮灶戶的慘況,想象他曾經也是其中一員,逼不得已才會走上販賣私鹽的道路,內心覺得肖正清頗有膽識,總有幾分不忍心將他送去吃牢飯。
可是她沒想到這番心思居然被慕容夜看穿了,頗為不好意思,忍不住彼左右而言他,「我還是很佩服呂大人的,他連吃帶拿,不知道收了仁大人多少好處,但在處治仁大人時又半點不心軟,當真高風亮節,一心為民,佩服佩服!」
慕容夜不禁失笑。「你個小丫頭,少在這里編排呂大人,這也是對他的考驗。」外間盛傳呂光圓滑老練,這次就讓他嘗嘗圓滑的苦頭。
柳盼仰慕的瞅著他,只差沒跪下來膜拜了。「王爺高明!呂大人栽在王爺手上可真不冤。」
他忍笑道︰「呂大人有一個公開的秘密,他家有河東獅一只,此次他在江南左擁右抱,看他回京如何向夫人交差。」
「呂夫人真英雄也!」她覺得有必要向呂夫人表達一下敬仰之情,在一個遍地三妻四妾的地方,還能保證自己雌威不倒,想來沒有過人的手腕是辦不到的。
慕容夜見她明亮的眼眸骨碌碌的轉啊轉,一臉精明樣,低頭在她唇上輕啄了一口,好笑的問道︰「你在瞎琢磨什麼?」
柳盼趁機表明態度,「在心里遙想呂夫人風采,真想向她當面討教一二。」
他馬上警告,「你可千萬別學她。」但看她心馳神往的模樣,壓根沒將他的話听進去,他只能扳過她的小腦袋,在她還沒說出讓他更心驚的話之前,密密實實的堵上她那張小嘴,情到深處,他鄭重向她許諾,「別擔心,本王只疼你一個。」
柳盼一個疑問未經思索便月兌口而出,「那未來的睿王妃呢?」
慕容夜頓時一呆,一時反應不過來。
她雖然早就知道兩人的身分是道天塹,但是看到他無言以對的模樣,心還是不由得一沉,卻不肯在面上表露出來,她強撐起微笑故意說道︰「我逗你玩的,王爺可真不禁逗。」
經過差點被仁武奪了清白的驚魂意外之後,她忽然之間就想開了,雖然不做妾是她的底線,但是踫上了合意的男子,能夠在適當的機會享受愛情,也算一樁幸事,至于往後會如何,生命這麼漫長,何必為了無法預知的未來推開眼前的快樂呢。
好幾天之後,慕容夜在听取戶部官員稟報票鹽推廣實施進度時,腦子里不由自主浮現柳盼那天月兌口而出的疑問——
未來的睿王妃呢?
如果不是她提醒,他真的不曾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現在,他對娶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心生拒意。就算溫氏不曾鐘情旁的男子,但是將溫氏跟柳盼放到一起,讓他舍柳盼而娶溫氏,他也覺得這種選擇壓抑到讓他心里止不住的難受,甚至有幾分窒息。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想起溫氏不再覺得怨憤不甘,而是帶著淡淡的慶幸,慶幸她舍自己而就他人,他才能有機會認識柳盼。
也許是他一次次為柳盼獨到的見解而心折,一次次想要探詢她內心的想法而不得,見識過了她最脆弱的號啕大哭,也沉醉于她雨過天青、毫無陰霾的笑容之後,他真正明白了她的無可替代。
無論是曾經的溫氏還是未來京中哪家的高門貴女,都無法替代柳盼在他心里的位置。
慕容夜是個行動派,一旦確定了心意,時時刻刻恨不得將柳盼帶在身邊,還偷偷觀察她,就怕她有別的想法,他雖然不能給柳盼正妃的名分,僅能讓她當側妃,但是他絕對可以保證整個王府只會有她一個女主人,想來也無人敢輕看了她。
不過目前最大的難關是母後,母後平日雖然對他頗為縱容,但也無法心寬到由著他迎個平民女子進門,還不娶正妃,只是人都有軟肋,母後對抱孫有著執念,他便想著可以從此處下手。
之前慕容夜頂多親親柳盼的臉蛋嘴唇,或是抱一抱她,總擔心她因為仁武的緣故對這樣的親密接觸感到厭憎,現在他開始嘗試做一些更為親密的動作,他也驚喜的發現她似乎並不排斥,甚至好幾次癱軟在他懷里,由得他做為。
這下子他心里有個譜了。
票鹽法在兩淮真正開始實施後,販夫走卒、小行腳商乃至于大的鹽商甚至各行各業均紛紛前往衙門繳交鹽課,而後甚至出現了搶鹽的狂潮,使得灶戶日夜不歇的煎鹽,只是這一次他們累歸累,卻是眉開眼笑的,這段時間賺得的銀子,可是比過去祖上幾輩子積攢的都多。
但是也有些經驗豐富的老灶戶提醒道︰「鹽不比糧食,多出來的可以釀酒或者釀醬,鹽吃多了身子受不住,要是煎太多賣不完,到時候就麻煩了。」江南多雨水,儲存都是問題。
所以灶戶雖然增加了鹽的產量,但也曉得要控制,不至于高興過了頭。
慕容夜與京城來的官員都捏了一把汗,生怕鹽價再次飛漲,但奇跡發生了,承運販鹽的人越多,鹽價越低,降到了普通百姓也買得起的價格,是自大楚開國以來不曾有過的低價。
與此同時,繳上來的鹽稅不降反升,且持續增加,按照現在的漲勢,打破歷年兩淮鹽課的數目輕而易舉,有望為國庫的收入再增新高。
柳盼那番由市場來決定價格的說法,當初听來異想天開,沒想到真的實現了。旁人不知道當中緣由,唯獨慕容夜內心震蕩不已,為她聰慧明了的洞察力而心折。
當天晚上,慕容夜拉著柳盼喝酒,一直含笑盯著她,越瞧越覺得她順眼。
宮中不乏貌美女子,京中貴媛們也是打小金尊玉貴的養大,風姿儀態皆是上選,但從未有人像她一般,讓他願意停下腳步細細打量,費神揣測她的心思,千方百計的想要接近,尤其初次吻她的時候,他心里竟泛起甜意,就連他也對自己這樣發自內心的喜悅感到詫異。
柳盼被他的眼神瞧得渾身發毛,好幾次模模自己的臉,以為是自己哪里不對勁了,後來她實在忍不住了,問道︰「我臉上是不是沾到了什麼東西?」難道是今天寫藥方的時候把墨汁弄到臉上了?
慕容夜搖搖頭,依舊笑看著她。
她嬌瞋了他一眼。「那到底是怎麼回事,王爺為何要這樣一直盯著我?」
最近兩人屬于同居狀態,除了不曾突破最後的大防,坐臥皆在一處,還真沒發生過今晚這麼奇怪的事情。
他心有所感的道︰「我只是在想,也不知道你生出來的孩兒會是怎樣的玉雪可愛,聰慧無雙。」
柳盼剛喝進嘴里的梨花白差點噴出,嗆得她連連咳嗽,頰生雙暈,一雙眼楮水光瀲艷,等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她沒好氣的瞪著他,心道︰睿王爺你嚇人之前好歹也來個警示啊。
慕容夜並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忽然起身彎腰,將她一把抱起,大步往房里去。
她被他抱了也不止一次,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關系,她總覺得院里的花香格外濃烈,眼前的男人眉目端凝英俊到令人心折,她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害羞的將腦袋埋進了他懷里,卻听到同樣激烈的心跳聲。
他抱著心愛的女子,也許是已經下定了決心,燈光之下,他的輪廓透著莫名的堅毅,似乎他此刻是要奔赴新的戰場,只是聲音卻是意外的溫柔,「怕嗎?」
這些日子,柳盼被他攬在懷里安睡,听慣了他的心跳聲,也習慣了他身上清冽的男兒氣息,她搖搖頭,伸臂攬住了他的脖子。
慕容夜狂喜,將她輕放在柔軟的床榻上,凝視著身下的她的眼眸,就算兩人衣衫盡落,他還是未從她眼里瞧見半點退縮懼怕之意。
長夜漫漫,春宵苦短。
同住在一個院子里,正房里發生了什麼事兒,裘天洛與阿漢都能听得到動靜。
說起來還是慕容夜的錯,他的動靜太大,柳盼覺得這一夜幾乎去了她半條命,卻又不由得暗自贊嘆他在戰場上鍛煉出來的好體魄。
裘天洛難掩訝異,難道王爺前些日子根本沒有動手?王爺的忍耐力果然非同一般。
阿漢則是一夜未睡,眼圈都青了。
次日柳盼見到阿漢,一開始並未察覺他有什麼不對勁,讓他陪著出門去買藥。
經過了昨晚的事情,阿漢覺得一顆心都碎成了渣渣,一時半會兒拼湊不起來,很想躲到偏僻的角落獨自療傷,本想拒絕,無奈裘天洛硬是塞給他這項差使,他覺得裘天洛是故意的,要讓他早點認清現實。
兩人前往藥鋪的一路上,阿漢始終不發一語,柳盼這才發現他無精打采的,到了藥鋪之後,她便道︰「我想跟藥鋪的掌櫃多探討一番藥理,你在旁邊也悶得慌,不如先去對面的茶樓歇歇腳,等我買完了再喚你過來。」
他現在實在沒精神面對她,便听從了她的建議到了茶樓,他挑了二樓一個靠窗的位子,恰巧能瞧見藥鋪的動靜,不至于顧不到她。
顧正元自上次被睿王派人丟出去之後,在二女兒面前沒少抱怨小女兒是只白眼狼,但是睿王在整個江南地區開始推行票鹽法,眼看著他做為鹽商的利益不知不覺間被分了出去,他心里百般焦急,一直想再找機會攀上什麼貴人。
二女兒如今已經是呂光的人了,就算是親生父女,總不能三天兩頭去見面,小女兒又深居簡出,偶爾出來也是前後護衛簇擁著,他想要接近也無法。
顧正元這些日子揚州、蘇州兩地跑,還專門留了人在揚州別館蹲守,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讓他等到了小女兒落單的時候。
柳盼才將要買的藥付了銀子,讓藥鋪伙計包起來,便听得身後傳來叫喚聲——
「女兒啊,為父等得你好苦!」顧正元說完,便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阿漢在對面茶樓見柳盼被人糾纏,立即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藥鋪前。
柳盼用力一甩手,連忙掙月兌開來,她回過身正好對上阿漢的視線,她先朝他拋去一個稍安忽躁的眼神,再轉而看向顧正元,不悅的皺起眉頭。「這位大叔,你三番兩次要糾纏攀附,不過是看見我如今跟了貴人,若是我嫁了鄉野村夫,敢問你還肯不肯跑來認親?」
他從小女兒的話里似乎听出了一絲軟化的跡象,當下狂喜。「你這是說哪里的話,為父心里不知道有多疼你,只是礙于你嫡母的面兒,不能做得太明顯,你這般聰慧,怎麼會看不明白?」
她冷冷的看著他,著實佩服他推月兌責任、顛倒黑白的能力,她不禁要懷疑,當初母親會跟著這樣的男人,恐怕是被他的甜言蜜語所惑。
母親生得貌美非常,又是個溫婉沉靜的性子,自始至終都不曾埋怨過顧正元一句,就連吳氏也從不曾怨恨過,與世無爭的在顧家後院過活,只可惜啊,她和母親的性子完全不同,可不會只曉得逆來順受。
當著滿藥鋪豎起耳朵听熱鬧的人,柳盼涼涼的道︰「听說顧老爺為著巴結京官,連嫡出的女兒也肯送給年過半百的老頭為妾,為著我的容貌與你跳河而亡的庶女有幾分相似,又跟了貴人,便多次厚著臉皮糾纏。」在他急得紅了臉想要辯解的當口,她又道︰「顧老爺在蘇州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種半路亂認親、居心叵測的事兒還是別再做了,你總不希爺我去報官吧。」
若非容貌相同,否則以她這般伶牙俐齒、絕情絕義,顧正元都要險些以為自己認錯了人,且她這番話連奚落帶警告,堵得他一句挽留的話都不敢再開口說。
柳盼不再多看顧正元一眼,把藥包交給阿漢後,兩人便大步離去。
顧正元不是不知道他可以帶人將小女兒強行帶回顧家,可是她背後的睿王實在令他膽怯,才不敢輕舉妄動。
柳盼回到揚州別館還是氣鼓鼓的,坐在石桌前搗藥的時候還在回想顧正元的眼神。
假如顧正元好生將她養大,哪怕找個尋常人家將她嫁了,她都能理解並且對他抱有一絲感恩,畢竟她只是個庶女,身分限定了一切。可是他的自私自利讓她對他徹底寒了心,又不齒于他試圖攀附睿王的嘴臉,對他自然沒辦法客氣,所幸他對睿王還有幾分顧忌,沒敢當場動手。
她正想得入神,忽然被人攥住了搗藥的手,緊接著是一股熱氣貼上她的後背,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再從她頭頂落下——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柳盼根本沒察覺到慕容夜來了,心頭一慌,假裝忙著收拾攤開的藥包。「沒想什麼,就是在想……今晚吃什麼好。」
慕容夜遠遠就看到她有一下沒一下的動作,臉上似乎還有些怒色以及凝重,絕非是晚膳吃什麼這等不必費心的事情,不過她既然不想說,他也不想逼她,只握緊了她的小手,憐惜道︰「想吃什麼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還有,往後這種粗重的活兒你就別做了,不如本王召幾個大夫過來給你打下手,你只管坐著動動嘴皮子就好。」
他不提還好,一提她更慌了。「哪用得著這麼麻煩,我就是找點事情做做,不然會閑得發霉。」
他見她的神情變得更不自然,覺得古怪,但又想到阿漢不久前向他稟報顧正元找上她一事,恐她是因為此事不自在,便也沒多想,俯身湊近了她的耳朵,戲謔道︰「你難道不應該多花點心思在本王身上嗎?將來咱們還會有孩兒,多生個十個八個,你就不用擔心日子無聊了。」
柳盼半真半假的道︰「誰要跟你生孩子!」
「你不跟本王生孩子,要跟誰生孩子?」慕容夜的語氣帶著幾分咬牙切齒,大手一撈便是軟玉溫香在懷,大步向房里去了。「現在就跟本王生孩子去!」
她沒好氣的道︰「王爺今兒沒有公務嗎?外間官員恐怕已經找過來了,听得王爺……白日宣yin,不知道得多驚詫,王爺不要臉面,我可還要臉面呢!」
「傻丫頭,綿延子嗣可是皇家大事。」
柳盼很想回他一句「皇家大事關她何事」,不過她還算清楚他的脾氣,這話要是說出來,恐怕會引他不快,指不定會加倍折騰她,便又咽了下去,由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