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言將傅雲書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又一遍,覺得真是太稀奇了。「我還以為你受不了沒完沒了的帖子,刻意躲到我的莊子,沒想到你真的來這兒養病,如今精神、氣色終于回到過去的傅子璇了。」
「這都是凌大夫的功勞,若非她出手救治,我這會兒還在受苦呢。」傅雲書不只是身體越來越好,更因為日日可以見到兒子心情好,精神當然更好了。
「我還以為凌大夫的醫術是人家夸大渲染,沒想到真是醫術了得。」
「好啦,我的身子好多了,可以處理正事了。」
「你要出手了?」
「我要先做生意。」
劉穆言傻眼了,「你真要做生意?」
「吳家是商賈,我不做生意,豈能吸引他們的注意?」
劉穆言翻了一個白眼,他不知道自個兒的名聲有多響亮嗎?「你不做生意,也足以吸引他們的注意。」
傅雲書搖了搖頭,這個小子顯然還沒搞清楚他的用意。「若是我看上海上買賣的生意,吳家會如何?」
怔楞了下,劉穆言瞪大眼楮,「你要逼吳家對你出手?」
「吳家不出手,我就很難搜到教他們認罪的證據。」
「這倒是,不過,你真的要做生意?不是耍著吳家玩?」
「當然是真的做生意,有利可圖,為何不做?」
「可是,吳家恐怕不會輕易對你出手,別忘了你可是名震北夏的閻羅將軍,北夏都怕爾了,一個小小的吳家豈敢輕易跟你作對?」
這一點他深思過,以他的身分和地位,若想在海上買賣分一塊餅吃,吳家總要賣給也面子。問題是,這門生意牽扯到鎮國公府,吳家就是連點碎屑也不能分出來,因為一旦他成功敲開海上買賣這道門,就會吸引其他權貴前僕後繼前來分一杯羹,鎮國公府的錢袋子還能保得住嗎?換言之,吳家絕對不能賣給他面子,當然,若是小打小鬧,不惹人注意,吳家為了避免與他對上,睜一眼閉一眼放他過去也不是不可能,因此,這門生意一定要做大。
傅雲書信心滿滿的一笑,「那就想個法子逼吳家非出手不可。」
頓了一下,劉穆言明白了,「你準備做大生意?」
「生意不做大,吳家又豈會放在眼里?」
「這倒也是,生意做大了,別說是淮州的商賈,就是全大齊的商賈都要撲過來,一旦你成功了,這門生意就要進入戰國風雲了。」
「那倒也未必,這門生意不僅要有資金,更要有船只和懂得船務之人,不過,至少鎮國公府無法再獨享了。」
劉穆言沒好氣的冷哼一聲,「鎮國公府在太後的庇護下已經坐得太大了,真礙眼。」
「好啦,你來發帖子,日子訂在三日後,就在春水堂,至于邀請的人,就挑吳家之外,淮州其他三家最有勢力的商賈。記住,悄悄進行,別鬧得人盡皆知。」
「我知道。若是察覺到你有意做海上買賣,吳家只要私下威脅你意欲合作的三家商賈,你的生意就很難繼續進行。不過,吳子鈺呢?」
「只要找上吳子鈺,就很容易驚動吳家,還是先將他擺在一旁。」
「萬一他知曉此事,怪你不守信用,你如何說?」
「海上生意是在搶吳家生意,我理當考慮他的處境,避免他與自家人鬧不愉快,瞞著他不是很正常嗎?」
劉穆言恍然大悟的揚起眉,「待其他三家商賈確定了再找上他,是嗎?」
「沒錯,事情已經成了一大半,當吳家從他那兒得到消息時,已經無法阻止我們組商隊出海,吳家才有可能出手,不過,務必要他自個兒找上門。」
「這是為何?」
「既然為他著想,當然要隱瞞到底,半途而廢難免有作戲的成分。」
半晌,劉穆言重重的吐了一口氣,「難怪皇上說你比文臣還狡猾。」
「我是怕死,才必須多一點思量、謀劃。」
劉穆言搖了搖頭,充滿回憶的道︰「當初皇上派你領兵北征,我與朝中老臣想法相差無幾,總覺得皇上太沖動了。雖然老侯爺對付北夏經驗老道,必然傳授許多戰略給你,可是老侯爺已經過世多年,北夏經過多年的休養又是另一番局面,單靠老侯爺留給你的恐怕應付不了北夏,為此,我私下去找皇上。皇上說,雙方這一仗若以實力對戰,誰都討不了好處,因此必須以智謀迎戰,將大齊的損失降到最低。」
「是啊,當初皇上比朝中那些老臣看得還明白,大齊若以百萬雄兵贏了北夏,沒什麼了不起,過幾年,北夏休養夠了,還會再度興兵來犯,不如培養出祖父那樣足以震懾北夏的猛將,北夏安分的日子會更久一點。皇上是個好皇帝,不像老臣們只想著權力,他更掛念的是邊關那些老是生活在戰爭之中的老百姓。」傅雲書擺了擺手。「不說這些,你一定要讓吳子鈺知道,我們是好意瞞著此事,他不但不會怪罪我們,還會認為我們值得深交。」
「不過,如此一來,他會不會生出膽怯?」
「會,這是無法避免的事,無論他是否與嫡兄弟不合,在外人看來,一筆寫不出兩個吳,豈會跟著外人合作對付自家人?」
劉穆言苦惱的皺眉,「雖然很想成功,但要跟自家人對抗,這必然很煎熬。」
「你要不著痕跡的讓他認清楚一件事——做生意各憑本事,今日他不與自家兄弟相爭,明日也會有人與他的兄弟相爭,他成功了,將來還可以反過來照顧吳家。再說了,是自家人不給他機會,難道還能禁止別人對他伸出手嗎?」
劉穆言點頭道︰「我知道怎麼做了。」
傅雲書看了一眼漏壺,「時候不早了,你該離開了。」
劉穆言一時沒反應過來的眨了眨眼楮。
「你該回城里了。」
「明日一早我想去狩獵,今晚要留在這兒。」
「不行。」
劉穆言瞪大眼楮,「不行?」
「對,不行,我有事,不能陪你。」
「你不必陪我,我可以自個兒找樂子。」
「你回城里也可以自個兒找樂子。」傅雲書強行讓傅峷將劉穆言請走。
可憐的劉穆言在坐上馬車之前只能不停嚷著「天理何在?這是我的莊子」。
「傅岩,傅崝去接小少爺了嗎?」為了能夠多爭取苞兒子相處的時間,傅雲書索性直接派傅崝去接凌霄和張通下學,蹲上小半個時辰的馬步,再親自帶著他上馬繞著練武場小跑一圈,便讓傅崝送他們回去,當然,尚離凌家百來步的距離,傅崝就會放他們下馬車,免得被凌家的人發現了。
「應該快回來了。」一提到凌霄,傅岩的心情也轉為雀躍。自從小少爺成了這兒的常客,別說爺了,就是他們這些伺候的人,哪一個不是變得活力四射。小少爺很聰明,一點就通,可是也懂事得令人心疼。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傅雲書就等不及了。「我們還是去外面等他好了。」
「是。」傅岩歡喜的跟著出去當門房。
凌霄今兒個沒心情蹲馬步,吵著要跟傅雲書下棋,傅雲書便由著他,可是他的心思顯然不在棋盤上面,一會兒模了模系在衣帶上的荷包,一會兒抬頭瞅著對面的傅雲書打量,眉頭微蹙,看得出來他相當困擾。
傅雲書伸手模了模他的頭,笑著問︰「小包子是不是有話想說?」
凌霄抿了抿嘴,正經八百的說︰「小包子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
「有事憋在心里不是很難受嗎?想說就說。」
頓了一下,凌霄很苦惱的道︰「小包子想不明白一件事。」
「何事?」
「叔叔為何與我爹爹如此相似?」
這是什麼意思?小包子以前就知道父親長什麼樣子嗎?傅雲書強忍內心的激蕩,溫和的問︰「叔叔與小包子的爹爹真的很相似嗎?」
凌霄用力點點頭,「娘親給小包子畫了爹爹的畫像。」
「叔叔可以瞧瞧嗎?」
凌霄從荷包里面取出畫像遞給傅雲書。
傅雲書微微顫抖的攤開畫像,這張畫將他畫得很傳神,溫潤如玉,卻又散發著一股淡然……她畫得真好,可是,他寧可自個兒在她眼中更溫柔、更火熱。
「叔叔,是不是很像?」這件事在凌霄心里擱了好多日了,曾經也想過是不是自個兒的錯覺,其實沒有那麼相似,只是因為他很喜歡叔叔,看叔叔便像爹爹,可是每回見到叔叔,那種相似的感覺更強烈了。
「真的好像!」
凌霄充滿渴望的瞪大眼楮,期待傅雲書就是爹爹,可是理智上又知曉這是不可能的事,他的爹爹已經死了。
「小包子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我們為何長得如此相似?」
凌霄再次用力的點點頭。
「小包子覺得我們為何長得如此相似?」
凌霄認真的歪著腦袋瓜想了想,搖了搖頭,「不知道。」
「小包子再仔細想想看。」
在凌霄的認知當中,同一人才有可能相貌如此相似,所以……他遲疑的咬了咬下唇,「叔叔是我爹爹……可是,這不可能啊。」
傅雲書可以明白凌霄此時的心情混亂。凌玉曦自稱寡婦,凌霄必然以為爹爹死了,因此明明覺得眼前的叔叔是爹爹,卻又認為不可能。
深呼吸一口氣,傅雲書聲音微顫的問︰「叔叔當小包子的爹爹好嗎?」
凌霄瞪大眼楮,滿懷期待,又有些不敢相信。「叔叔可以當小包子的爹爹?」
「小包子先說,想要叔叔當小包子的爹爹嗎?」
凌霄歡喜的點點頭。他很喜歡叔叔,叔叔教他武藝,抱著他騎馬,還說許許多多有趣的故事給他听,更重要的是,叔叔和爹爹長得好像。
「叔叔也想當小包子的爹爹,但是,這要小包子的娘親同意。」
提起娘親,凌霄頓時失望的垂下肩膀,搖了搖頭,「小包子已經有爹爹了,叔叔不可以再當小包子的爹爹。」
「小包子要不要先問你娘親的意思?」
「娘親不會答應。每次江姨婆上門,娘親就很生氣的拿掃帚將江姨婆轟走。」一說到江姨婆,凌霄就忍不住噘嘴。
「江姨婆是誰?」
「淮州最有名的媒人婆,長得丑死了,嘴巴好像兩根臘腸,像這樣——」凌霄翹起了兩片唇瓣,證明江姨婆真的很丑。
可是在旁人看來,他簡直萌翻天了,若非傅雲書此時的心情不太好,一定會忍不住將他摟進懷里。
「媒人婆常常來嗎?」傅雲書努力控制惱怒的情緒。
「以前常來,後來有一回說了很難听的話,說娘親寡婦不安分,惹得娘親氣壞了,小狼就將江姨婆趕走,江姨婆再也不敢來了。」
雖然知道凌玉曦即使成了寡婦,在男人眼中也是獨一無二的女人,有誰不想擁有她、珍藏她?可是知道有人覬覦她,這種感覺還是令他不舒服。「小狼是誰?」
「小狼是娘親上山采藥撿到的灰狼。小狼很厲害,常常獵山雞、兔子回來,有一回還獵了一只鹿回來。」
他想起來了,越之曾經提過凌玉曦的傳聞——媒婆上門說親,回家之後作了好幾個月的噩夢,原來是遭到她飼養的灰狼驚嚇。
「你不怕小狼嗎?」
「不怕,小狼只會欺負壞人。」
「這個小狼確實很厲害,還看得出來誰是壞人。」
凌霄咯咯咯的笑了,「這個簡單,看娘親氣壞了,小狼就知道是壞人。」
傅雲書伸手將凌霄抱到自個兒的腿上,循循善誘的道︰「既然小包子很奇怪叔叔和你爹爹如此相似,為何不問娘親呢?」雖然他恨不得馬上跟兒子相認,可是他若真的敢擅自作主先說出口,凌玉曦一定不會原諒他。再說了,是她說小包子的爹爹死了,當然得由她來解釋為何他又活過來了。
「娘親不知道叔叔。」
「小包子可以將叔叔的事告訴娘親啊。」
凌霄皺了一下眉頭,「娘親若知道叔叔的事會不高興。」
「你娘親只是不想讓小包子習武,小包子不說習武的事就好了啊。小包子與叔叔往來,你娘親怎會不高興?」,凌霄聞言兩眼一亮,「對哦,我不說習武的事,娘親怎麼可能因為我與叔叔往來就不高興呢?上次從這兒摘了好幾簍的李子給娘親,娘親還開心的拉著我釀李子酒,說好了,過些日子送一醰過來。」
若非他讓莊子的陳管事用牛車送孩子和李子回去,還借用劉穆言掩飾他的真實身分,凌玉曦哪會開開心心接受那幾簍的李子?他當然不能說出實情,要不,小包子只怕沒有勇氣向凌玉曦開口。
「小包子別擔心,娘親不會生氣。」她應該要擔心如何向小包子解釋吧。
凌霄也相信娘親不會生氣,娘親常說多結識值得來往的友人是好事,因此他們與春水堂的何爺爺成了好朋友,可是,他希望叔叔成為爹爹,娘親就會不開心了。
「娘親說了,小包子的爹爹只有一個。」
傅雲書覺得先前的郁悶一掃而空,很好,她沒有二嫁的念頭。「小包子不必擔心,小包子只是問娘親,為何叔叔和你爹爹如此相似,至于叔叔能不能當小包子的爹爹,我們可以慢漫等你娘親改變心意,不必著急。對了,小包子還記得叔叔的大名嗎?」
「記得,傅雲書。」
「娘親若是問起,可別忘了告訴娘親。」
凌霄還有很多困惑,可是他對傅雲書又有一種莫名的信賴感——叔叔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只要照著做就好了。
雖然已經太清楚兒子的把戲,可是見到凌霄不時苦惱的皺眉,不時還會發出輕輕嘆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凌玉曦還是沒法子視而不見。
「為何小小年紀就在皺眉?」凌玉曦故作傷腦筋的伸手撫平他的眉頭。
凌霄很哀怨的抬頭看著母親,「因為我很苦惱啊。」
凌玉曦真的很想配合一下,可是小包子看起來太萌了,她忍俊不禁就笑出來了。
凌霄的神情轉為無比委屈,覺得娘親一點也不體貼。
收住笑聲,凌玉曦清了清嗓子,很慎重的道︰「對不起,可你不過是一顆四歲的小包子,有什麼值得你如此苦惱?」
凌霄不服氣的撅著嘴,一句話也不說,看得凌玉曦深感愧疚。
「好好好,我錯了,人生在世,不管哪一個年齡,皆有苦惱之事。若沒有苦惱,那不是人,而是神仙,可以嗎?」凌玉曦覺得當娘的真是辛苦啊,討好人的是她,賠罪的也是她。
凌霄板起面孔道︰「娘親,小包子真的很苦惱。」
凌玉曦不由得一怔,剎那間,她竟以為坐在眼前的這個人是傅雲書……小包子一日比一日還大,與傅雲書的相似度更高了。
回過神來,凌玉曦很認真的道︰「若是小包子願意說出來,娘親也許可以幫得上忙,讓小包子的苦惱消失不見。」
凌霄顯然忍不住了,迫不及待坐直身子。「小包子長得像娘親嗎?」
「小包子覺得呢?」這值得苦惱?凌玉曦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只是開頭,後面恐怕教她招架不住,可是,小包子能有什麼事教她招架不住?
「外祖母說小包子的鼻子和嘴巴像娘親。」
「好像是這樣。」
「那小包子的眉毛和眼楮是不是像爹爹?」
爹爹?凌玉曦實在很不喜歡小包子提到父親這號人物,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可是想搖頭說不像,她先前畫了傅雲書的畫像給小包子,仔細對照,小包子可以算得上縮小版的傅雲書……算了,人啊,還是不要昧著良心說話,免得哪天自食惡果。
「像極了。小包子是爹娘的孩子,當然融合爹娘身上的特質。」
凌霄又皺眉了。
凌玉曦懊惱的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你究竟在苦惱什麼?」
半晌,凌霄像在自言自語的道︰「他不是爹爹,為何我的眉毛和眼楮像他?」
寒毛一豎,凌玉曦微微顫抖的問︰「誰?」
「子璇叔叔,就是送我們好多李子釀酒的叔叔。」
「子璇」應該是字,至于大名……凌玉曦不敢繼續想下去,強忍內心的不安,故作輕松的道︰「不可能吧,肯定看錯了。」
「沒有,見過的人都說像極了,張通哥哥也如此認為。」
看樣子,她沒法子繼續耍賴堅持大伙兒全看錯了,反正逃避從來不能解決問題,還是正面迎戰吧。「子璇叔叔的大名是——」
「傅雲書。」
即便已有預感,凌玉曦還是有一種被雷劈到的感覺,她太粗心了!因為深知道與左鄰右舍交好的重要性,尤其在鄉下,更要經常與四周的人互通有無,因此方圓百里的莊子她都走了一遍,所以她認識當日送李子過來的陳管事,而陳管事提過主子姓劉,平日住城里,偶爾要上山狩獵才會住在莊子上,不太過問莊子上的事。
那日陳管事讓小包子他們進莊子摘李子,又為了得到一醑李子酒當謝禮,索性好人做到底,還親自送過來……當時,她並不覺得這些奇怪,鄉下人本該如此熱情,沒想到她的想法太過單純了,熱情的不是陳管事,而是算計兒子的傅雲書。
深深吸一口氣,凌玉曦教自個兒冷靜下來,至少先弄清楚他們父子如何湊在一起。「小包子如何認識子璇叔叔?」
凌霄仔仔細細道來他們相識的經過。
這會兒凌玉曦再也沒有疑惑了,只怕更早之前,傅雲書就發現小包子了,只是,他如何發現的?
其實,他如何發現並不重要,要緊的是他已經知道了……好吧,她應該偷笑了,至少他沒有氣急敗壞的跑來質問她,而是有計劃的接近小包子……不對,他原本就沒有資格質問她,若非侯府有人算計,小包子不會生下來就沒有爹爹,可是無論如何,他沒有在小包子面前直言身分,而是讓小包子來她這兒尋問真相,倒也算是給她面子了。
「娘親,子璇叔叔為何與爹爹如此相似?」
「……這個娘也不知道,還得再仔細查探。」
凌霄的表情充滿狐疑,娘親是不是在糊弄他?娘親以為他是小孩子,什麼都不懂,老是糊弄他,其實他都知道,只是不想跟她計較。
凌玉曦不自在的挪動了一下**,努力撐住神色,「娘不是在糊弄你,改明兒娘見過你的子璇叔叔,再看看怎麼一回事。」
「哦!」凌霄就是認定她在糊弄他。
「……好啦,若是不想看書了,你就去睡覺。」她突然覺得自個兒真是窩囊,竟然被一個四歲的小孩子逼得如此狼狽。
凌霄眨巴著眼楮看著母親,很想說一句——他還有很多話沒說完。
「去睡覺了。」凌玉曦忍不住提高嗓門。
原本縮在一旁睡懶覺的小狼被驚動了,立刻豎起毛四下張望,想看看發生什麼事。
「沒事,小狼陪小包子去睡覺。」
小狼立馬湊到凌霄腳前,用鼻子蹭了蹭。
凌霄只好跳下軟榻,帶著小狼離開小書房,回到另一邊的內室上床睡覺。
過了一會兒,凌玉曦跟過去瞧了一眼,確定凌霄真的睡覺了,而小狼乖乖的守在床下,于是又回到側間的小書房,伸手伸下放在多寶格上的雕花木匣子。
打開木匣子,凌玉曦模著里面的醫書,唇角微微一翹,男子送女子的生辰應該是發簪之類的飾品,而他偏偏送她醫書。
生辰那一日,凌霄睡著之後,她按著平日的習慣前來小書房,準備看一會兒醫書,再查看一下食記藥膳樓送來的帳冊,沒想到卻發現書案上多了一個匣子。
打開厘子,看見是醫書,而且看起來是很珍貴的孤本,她猜想應該是人家送來的生辰賀禮,于是喚來銀珠,想問清楚是誰送來的,銀珠卻完全不知道匣子的存在。隔日銀珠悄悄的問了莊子里的人,無人知道有這麼一個匣子,當下,凌玉曦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傅雲書,想著難道是傅雲書送給她的生辰賀禮?分開數年,她雖不認為傅雲書記得和離妻子的生辰……也許該說,傅雲書從來不是那種會將生辰放在心上的人,可是若非傅雲書,她想不出誰會悄悄的給她送來生辰賀禮。
她想,終有一日會知道誰這麼大手筆送她如此珍貴的生辰賀禮,果然,今日她可以確定了,生辰一事是小包子說出去的,而他悄悄派人將生辰賀禮放在小書房。不過,他要在幾個時辰之內給她準備如此珍貴的生辰賀禮,應該很不容易吧。
「小姐在看什麼?」銀珠見凌玉曦的房里燈火還亮著,為她沏了一盞平日最愛的薄荷醒腦茶端進來。「小姐明日一早要進城給知州家的老夫人請平安脈,應該早一點安置吧。」
「這心里頭有事,如何睡得著?」銀珠從小苞著原主長大,一路陪伴在原主身邊,後來原主在武陽侯府出了事,銀珠也不離不棄,待她接收了原主的一切之後,她這個沒有主僕觀念的人很自然將銀珠視為妹妹,也將醫術傳給了銀珠。
「什麼事讓小姐如此困擾?」銀珠放下手上的茶盞,催著趁熱喝了,便看了匣子里面的醫書一眼。「這不是小姐收到的生辰賀禮嗎?」
凌玉曦漫不經心的點點頭,突然一問︰「銀珠,你覺得侯爺是什麼樣的人?」
銀珠很清楚她不會無緣無故有此一問,很認真的偏著頭想了想,道︰「看似溫潤如玉,其實是個很深沉的人,很難教人看明白。」
「若是他太容易教人看明白,如何成為震懾北夏的閻羅將軍?」
「我覺得小姐和侯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別鬧了。」
「真的,以前不覺得,因為當時小姐總是極力隱藏自個兒,不願意自個兒有一點點醒目,而侯爺高高在上,是京中貴女的如意郎君,你們站在一起的時候,小姐倒像是侯爺的婢女。可是如今不同了,小姐不再企圖將自個兒縮起來,活得恣意張揚,像那綻放的牡丹,看你們站在一起,只覺得眼楮都亮了,忍不住要贊一句——郎才女貌!」
凌玉曦伸手戳了一下銀珠的額頭,「真會說話!」
「這是真的。」頓了一下,銀珠忍不住道︰「我看得出來侯爺很喜歡小姐。」
「你不怕侯府那樣的地方嗎?」搜尋原主的記憶,她知道原主對侯府有一股懼意,而身邊伺候的人更是如此。
「以前很怕,如今不怕了。」因為小姐再也不是過去的小姐了。現今小姐不但有能力保護自個兒,也能顧得上身邊的人,回到侯府,根本不必擔心被人欺負。
她不像原主,膽子大得很,自然身邊的人也跟著她膽肥了。「侯府確實沒什麼好怕的,不過,就是很討厭。」
「這倒是,那兒的丫鬟眼楮都長在頭頂上,說話總是夾槍帶棍,真是教人不舒服。」銀珠沒好氣的做了一個鬼臉。
「眼楮長在頭頂上,早晚有一日會撞到人。」
銀珠忍俊不禁的噗哧一笑,「小姐說得真好!」
凌玉曦蓋上匣子,將匣子收回多寶格上面。「銀珠,明日讓福伯送個口信到城里的傅家,請侯爺安排一下,我想見侯爺一面。」雖然傅雲書如今住在劉家莊子上,不過,那畢竟是別人的莊子,讓福伯去那兒送口信不恰當。
對于古代,凌玉曦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沒有夜生活。睡得早不是為了起得早,而是因為夜里的生活太無趣了,特別是窮人家,點個油燈也舍不得,不早早睡覺,還能如何?不過,她實在不喜歡早早上床睡覺,因為她格外喜歡夜晚的寧靜,尤其月下小酌。
上一世她喜歡來一杯養顏美容的睡前紅酒,如今沒有紅酒,但是有自制的李子酒或是桃子酒,總之,她就是喜歡坐在月下小酌一杯,享受這份恬靜美好的時光,不過,通常是她懶得看醫書或帳冊的時候,或者是她想獨自沉澱一下……也不算獨自,小狼總會陪伴她。
可是,今日連喝了三杯的李子酒,還是享受不到夜里的寧靜,只覺得很煩。
沒錯,她很煩,煩死了!原以為今日會收到傅雲書派人送來的口信,敲訂兩人談判的地點和時間,可是等了又等,什麼也沒等到,她忍不住懷疑下面的人是否未遞話,不過想想,又覺得他不會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凌玉曦伸手模了模趴在腳邊的小狼,自語自語的道︰「他在玩什麼把戲?若不急著認兒子,他又何必有計劃的接近小包子?」
原本懶洋洋的小狼突然跳起來,直勾勾的看著房間的方向。
「怎麼了?」凌玉曦知道小狼對四周氣息的變化非常敏感,換言之,就是一只耗子溜進廚房偷吃東西,它也察覺得到,不過,像耗子這種沒有攻擊氣息的入侵者,它只會動動耳朵,或者給個不屑的斜眼。
半晌,小狼又沒事兒似的趴回凌玉曦腳邊。
「耗子嗎?」凌玉曦忍不住皺眉。「我明明放了許多防蟲防鼠的丸子,怎麼還會有耗子跑進來?」
小狼瞥了她一眼,仿佛在嘲笑她腦子太單純了。
凌玉曦懊惱的敲一下小狼的腦袋瓜。「你被我寵壞了,竟敢嘲笑我!」
小狼決定不要跟一個難養的女子計較,起身大搖大擺的出門狩獵。
凌玉曦見了唇角一抽,將小狼氣走了,這會兒她就只能獨自月下小酌了……算了,還是回房睡覺好了。
站起身,伸了一下懶腰,凌玉曦轉身回房,沒想到會見到有個人站在床邊,看著睡成大字型的小包子。
嚇了一跳,凌玉曦直覺要出聲喊人,可是還來不及扯開嗓門,對方就出聲了——
「若是驚動所有人,你如何解釋?」傅雲書笑著轉身面對她。
「侯爺?」凌玉曦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楮,他怎能闖進人家的閨房?
「你不是要見我嗎?」
「我是要見侯爺,但侯爺不能有更妥當的安排嗎?」
「我以為再也沒有比此時、此地更能說清楚的了。」
她越看這個男人,越覺得他是個無賴!凌玉曦咬著牙道︰「你想如何?」
「我的兒子當然不能喚我叔叔,這一點你應該也同意吧。」
她擔心他發現小包子,就是清楚自個兒于情于理皆無法阻止他與兒子相認,可是又不願意他們相認,至少不是現在。「小包子以為爹爹已經死了。」言下之意,她實在不知道如何向兒子解說爹爹死了又活過來一事。
「你以為我死在北征,但事實上我沒死,如此說來,你也不是有意騙他。」傅雲書已經為她想好了理由。
看樣子,他是有備而來,若想要他退讓,只怕很難了。「沒錯,當初我為了行醫方便,不得不謊稱寡婦,並非有意騙他,可欺騙就是欺騙。」
「小包子是個懂事的孩子,你實話實說也無妨。」
是啊,小包子一定可以理解過去她不得不說謊,可是,能夠理解她不回侯府的決定嗎?即使知道她在侯府受到的委屈,但小包子終究是個孩子,想法很單純,父親來接他們母子了,他們當然要跟著父親回侯府,至于侯府藏了許多壞人這種事,他相信他的將軍父親一定可以解決。
「我會讓你們相認,但還不是時候。」她還是先混過眼前這一關比較重要。
「我可以等你。」其實來見她之前,他就不停的猜想她的反應,她絕不願意他與兒子相認,因為如此一來,小包子就必須認祖歸宗,接著當然要回侯府,而她最害怕的就是回侯府這件事。
她遭到誣陷還未能昭雪,無論是她或小包子,此時回侯府難免擺月兌不了別人的指指點點,她不願意受這樣的氣,又如何舍得寶貝兒子受氣?言而總之,想了又想,他覺得不能逼得太緊了,總要一步一步來,能夠隨心所欲出現在她和兒子面前,這就夠了,其他的再慢慢籌謀。
凌玉曦不由得一怔,答應了?
「如今我還在養病,不急著回京,不過,我想見他隨時可以見他。」他恨不得立刻跟兒子相認,可是冷靜下來,他也清楚自個兒如今的處境很危險。吳家一旦知道他有意搶奪海上生意,肯定會出手對付他,此時不與小包子相認,更可以確保他們母子安全。
原來還有閑功夫陪她耗,難怪先前他一副準備纏上她的樣子。「真相必須由我來告訴小包子,這一點你可以同意吧。」
「當然,不過,你要我以什麼身分面對他?」
「這段時日他都跟你做什麼?」小包子只說每日從夫子那兒下學之後,就會去莊子找他玩耍,可她不相信只是單純玩耍,他一定使出了什麼絕活來吸引小包子。
「傅家的孩子三歲就必須上馬習武,尤其小包子是嫡長子,更不能成為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傅雲書無意隱瞞她,她必須正視小包子是傅家的孩子。
「你教他武藝?」
「習武可以強身,還可以自保,有何不好?」
「我又沒說不好,只是怕他讀書松懈了。」若不是因為凌父的遺言,她也不想讓兒子成了書呆子。
「這段日子你可見到他課業落下?」
「……這倒沒有。」若有,她早就發現異樣,而不是讓他透過兒子捅到她面前。
「他是個聰明的孩子。」
這還用得著他說嗎?凌玉曦孩子氣的撇了撇嘴。
傅雲書見了唇角微微一翹,她鬧別扭的樣子也很可愛。
「既然這段日子他跟著你習武,我就讓他正式拜你為師,可行?」
「行,我就暫時以師傅的身分與他相處,不過,他不是問你為何我與他父親長得如此相似,你準備如何回答?」
「我也搞不清楚你們為何長得如此相似。」總之,她就是想糊弄過去。
傅雲書不悅的微皺著眉,「難道你會搞不清楚我是不是你的夫君?他終究會知道我的真實身分。你想糊弄他,至少也要給點更象樣的說詞。」
凌玉曦很不服氣,「我豈會不知道不妥?可是除此之外,你能有更好的說詞嗎?」
略一思忖,傅雲書接受了,「若是你能說服他,就按你的意思,不過,你要記住一件事——回京之前,我們父子一定要相認。」
凌玉曦哪敢表示異議,今日他願意讓步已經不容易了,總不能再討價還價,叫他過幾年再回去吧?
凌玉曦一點也不擔心說服不了兒子,畢竟小包子年紀小,若她堅持搞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還能如何?
最重要的是,小包子以為父親已經死了,只要沒有明明白白指出傅雲書是他父親,他就不會將師傅視為父親。
況且,她同意他跟傅雲書習武,他興奮都來不及了,哪里還會鑽牛角尖在傅雲書與他父親長得如此相似的問題上?
果然如她所料,一提及他從林夫子那兒下學之後就可以去傅雲書那兒習武,其他的事凌霄全拋到腦後。
「娘親,這是真的嗎?我可以跟著子璇叔叔習武?」凌霄眼楮瞪得好大,這簡直像在作夢,以後他可以光明正大去子璇叔叔那兒了。
凌玉曦點了點頭,有些不是滋味的道︰「你就這麼開心嗎?」
「開心啊,子璇叔叔很厲害!」凌霄兩眼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是嗎?」凌玉曦不自在的唇角一抽。震懾北夏的閻羅將軍,怎可能不厲害?
「娘親知道子璇叔叔是大將軍嗎?」
「……是嗎?」傅雲書在小包子面前究竟說了多少事?小包子會不會察覺到跟她描述的馬上英雄父親是同一人?不行,她得提醒傅雲書別說太多了……不過,他會答應嗎?他會不會明著說好,卻背地搞鬼?以前覺得這個男人是個君子,可是自從他一副準備纏上她的樣子顯現後,她就認清楚一件事——君子不過是他的面具,骨子里的他是個陰險狡猾的,要不,他也無法對付凶猛的北夏。
「嗯,子璇叔叔是很厲害的大將軍,可以一個人對付十個人。」
「……那真是了不起。」這種感覺真的不太妙。
「子增叔叔還可以蒙著眼楮射中岩叔叔頭上的隻果。」
「……高手。」她真的是越來越無力。
「子璇叔叔甚至可以在奔馳的馬上射中垂在樹上的銅錢。」
「……天下無敵。」她突然有一種被逼到死角的感覺。
凌玉曦恨不得塞住耳朵,免得那種被逼到死角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不過她很快就發現,今日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日子,當傅雲書正大光明的親自送小包子回來,她更清楚的看見自個兒的處境——
「師傅,今日留下來跟我們一起用晚膳好嗎?」凌霄對傅雲書的依賴越來越明顯,每次總要依依不舍。
「這是否太打擾了?」傅雲書的目光轉向凌玉曦,完全沒有過意不去的意思,而是要她自個兒開口留他下來用膳。
「不會,我們都是一起用膳,很熱鬧。」
「真的可以嗎?」傅雲書微微挑起眉。
他那模樣落在凌玉曦的眼中仿佛在警告︰你最好趕緊開口留我下來用膳,要不,別怪我在兒子面前一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話。
凌玉曦很掙扎,這絕對是個錯誤的決定,可是不開口又太失禮了,畢竟兒子都提出了邀請,當娘的若沒有順水推舟,難免讓人覺得她很不會做人。
凌霄急忙靠過來扯著她的手肘,「娘親,師傅從來沒有吃過雪釀餅,今日請師傅跟我們一起用膳好嗎?」
凌玉曦真是後悔極了。因為小包子跟著傅雲書習武,與傅雲書有許多相處的時間,她免不了擔心小包子被搶走,于是每日開支票誘惑兒子,今日的支票就是雪釀餅。
凌玉曦僵硬的點點頭,卻又補上一句,「可是,我準備的不夠多,只怕會餓著傅師傅。」雪釀餅的餅皮必須用酒釀揉面發酵,事先算好人數備下,為了以防萬一,只是多準備了一點,但不足以他一個大男人的分量。
「我可以少吃一點。」凌霄連忙道。
「除了雪釀餅,今晚還有排骨燜飯、松鼠鱖魚、文思豆腐羹,再說了,廚房還有其他食材,小姐可以看著食材另外準備幾道菜啊。」銀珠也加進來說服了。
「對了,原本明日要吃三鮮鍋,食材都準備好了,不如今日就加一道三鮮鍋好了。」凌母私心盼著一家人可以團聚,當然要站在女婿這一邊。
「那就打擾了。」傅雲書歡喜的唇角一翹,能夠得到這一家人的歡迎,將來還怕帶不走他們母子兩個嗎?
凌玉曦感覺自個兒冷靜的面具終于龜裂了,這是不是可以稱之為「眾叛親離」?她不僅僅被逼到死角,根本是困在死角,連掙扎余地都沒有!如今想想,她真是有夠笨的,還以為自個兒爭取到時間,可以慢慢籌謀,結果反被將了一軍。她必須承認一件事,人的聰明才智與是穿越人士或貨真價實的古人毫不相干。
接下來,凌玉曦索性以料理晚膳的名義躲進廚房,免得越想越嘔,順道讓自個兒找回冷靜。
不管如何,凌玉曦總算熬過晚膳,接著當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將傅雲書送走,可是傅雲書顯然也有想法,到了門口,他就是不肯上馬車。
「每次小包子告訴我,他娘親做了什麼好吃的,我就覺得好羨慕,不知何時能有機會品嘗,今日終于如願以償了,很開心、很開心!」雖然身分尊貴,但因為是武將,他在吃食上從不講究,更不曾將吃當成一種享受,因此今日,當他看見凌家上上下下每個人歡天喜地期待用晚膳的樣子,他著實吃了一驚,後來經小包子解說,方知因為是凌玉曦親自下廚的關系。
凌玉曦燒得一手好菜,可惜她是大夫,少有機會下廚,平日能指點凌家廚子幾句就不錯了,像今日這樣的大手筆——從頭至尾全由她掌勺,太難得了,莫怪凌家上上下下各個狼吞虎咽,就是小狼也不例外。他也有過狼吞虎咽,不過,那是在軍中,趕緊吃飽了是為了打仗,不同于今日的狼吞虎咽是擔心吃慢了就會少吃一些。
總之,這一頓晚膳教眾人盡興,而他更是幸福甜蜜,他的妻子洗手作羹湯,他的兒子不時抬頭對他展顏歡笑,還深怕他餓著似的為他夾菜。
「……你開心就好。」她明明是想叫他趕緊回去,為何就是說不出口?
「你究竟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傅雲書深沉的目光如同幽潭,溫柔的聲音像潺潺流水從她的心田滑過。
「姑娘家都會下廚,只是專精或不專精。」原主也會下廚,不過花樣沒她這麼多,畢竟上一世她接受過美食燻陶。
傅雲書的眼神變得情意綿綿,「別再將我排拒在外好嗎?我也想成為這兒的一分子。」
越靠近她,他越情不自禁深陷她的天地——與侯府不同,這里彼此的關系是和樂是溫情,沒有主僕之分,他們是日日相伴左右的一家人。
凌玉曦可以听見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心跳聲,張著嘴巴,半晌方能擠出話來,「……今兒個你不是留在這兒用晚膳嗎?」她將他排拒在外又如何?全部的人皆倒戈偏向他,她獨木難支。
「你不開心。」
「你也太貪心了吧!」
「是啊,對你,就是無法不貪心。」
「……我不听你胡言亂語了。」凌玉曦匆匆的轉身想逃回屋內,卻教傅雲書從後面一把拉住,她不由得嚇了一跳。雖然夜深了,周遭的莊子也都關上門戶了,可是難保不會有人瞧見,她慌慌張張想掙月兌他,可是他的手有如銅牆鐵壁,未有一絲撼動,教她不禁生出一股惱意。「放開啦,教人瞧見了,你教我如何是好?」
「當我是一家人。」他還不敢對她要求過多。
「……知道了。」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他的手很漂亮,被他握著的感覺很溫暖……
真是糟糕,她怎麼有一種被帥哥迷倒的傾向?
傅雲書伸出另外一只手到她面前。「拉勾。」
「什麼?」凌玉曦驚愕的瞪大眼楮。
「拉勾,免得你說話不作數。」他這招可是跟小包子學的。
拉勾?這象話嗎?可是,小包子還在房里等著她……凌玉曦咬著牙跟他拉勾,只見他終于滿意的松開手,然後瀟灑的轉身上了馬車。
目送馬車離去,凌玉曦轉身退回莊子,可是門一關,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揚。一直以來,她看他總覺得過于完美,明明是氣蓋山河的英雄人物,卻沒有目空一切的傲氣,溫潤如玉像個謙謙君子,這樣的男人應該不是她能夠獨佔的,可是今日他一個孩子氣的舉動,完美人物崩裂了,卻讓她覺得更容易親近了……
她有一種預感,她真的甩不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