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雪薇見眾人不語,知道這罪名沈寶珠是擔定了,她端莊的微微一笑,站了出來說︰「能入宮參加選秀,想來都是才德兼備之人,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應該及早抓出真凶,才算給各位一個交代,不是嗎?」
胡文心方才是一時氣憤才杠上其他秀女,如今見閔雪薇站了出來給了台階,她自然懂得順勢而下,否則就是東西追回來了,她也討不了好。
幾個姑娘們看了看現場,沒見到沈寶珠,閔雪薇便提議一起去找人,然後把罪給定了,若能把東西一並也給找回來是最好了。
一群姑娘們表面上皆是義憤填膺,只是各自又揣著什麼樣的心機,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岳清歡看著一群人宛如已經抓到犯人的樣子,心里頭雖然有一絲愧疚,但稍縱即逝,很快地她抹去了淚痕,跟身邊的姑娘們說起話來。
她只是想要過上好日子而已,這一點私心在這人吃人的宮里,又算得了什麼呢?
不提岳清歡心里的想法,她那不卑不亢的模樣,讓不少嫡女反而還看好她,覺得庶出的里頭難得出了個高潔的來。
蕭文瀚噙著冷笑,盯著閔雪薇還有岳清歡,心底卻有些發冷。
上輩子他少入後宮,而晚上侍寢的時候,哪個不是溫柔可人,沒想到他這輩子為了換一個皇後,倒是看了一場大戲。
這些女子只能屈居在後宮還真是可惜了。
尤其是閔雪薇前頭幾乎都不出聲,最後卻大義凜然的出來說那些話,看起來雖有幾分他所知道的皇後賢慧模樣,只是輕易就把罪名安在另一個女子身上,這種「賢慧」,他怎麼覺得有點惡心呢?
呵!也罷,就讓他繼續瞧瞧這些人還能夠鬧出什麼事來。
沈寶珠被一群姑娘們圍住指摘謾罵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性子是溫和,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蠢蛋,將大家說的拼拼湊湊一番,她終于大概明白了經過。
沈寶珠桃花眼微微一瞇,因為雙頰豐腴了許多,看起來倒是少了幾分嫵媚,反而多了些無神茫然的感覺。「啊?就因為我出屋子了,又拿了不少吃食,所以東西就是我偷的?」她也不看其他人,直接把矛頭對準了閔雪薇。
閔雪薇心一跳,頓了頓後,一臉理解的道︰「沈妹妹,我明白妳手中拮據,又好吃食,一時不小心犯錯也是有的……」
沈寶珠收起憨憨的笑容,直截了當地打斷她的話,「所以閔姑娘的意思是,這就是我成了賊偷的理由了?」
所有人全都安靜下來,羅芳琳收到閔雪薇的眼神示意,連忙跳出來大聲嚷嚷道︰「不是妳還有誰?妳區區一個庶女,要指揮宮里那些個嬤嬤宮女太監,哪里不需要打點?就憑妳這窮酸樣,若不是偷了東西,哪里有能力去做那些?」
沈寶珠面無表情地看向羅芳琳,淡淡的道︰「原來羅姑娘外祖家的九門提督是這樣辦案的,我還真是見識了。」
羅芳琳臉上一紅,下意識地反駁,「跟我外祖家有什麼關系,妳別想扯開話題逃了罪名去!」
沈寶珠知道就算她不在意這次的選秀,也不能放任這個罪名就這麼安在自己的頭上,有些事她懶得計較,但不是真的什麼都不在意,這世道,女子名聲有多麼重要,她比別人還要更清楚。
她懶得理會羅芳琳這個馬前卒,直接走到胡文心面前,細細詢問道︰「胡姑娘是把玉翠心放在哪里?這幾日有沒有再看見?最後一次瞧見東西是在什麼時候?」
胡文心極想把東西給找回來,對于她的問話自然是一一回答,「那日太後召見時戴過,後來就收進了盒子里,前兩日想著今日要戴,所以也拿出來看過,後來……」她突然愣住了,因為她記得自己把盒子蓋上收起,但今日要把盒子取出來時……「今日我要拿那個盒子,卻沒在架子上找著,找了好一會,才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看到,可那盒子卻開了,玉翠心也不見了。」
沈寶珠問清楚了屋子的方向,又問了問幾日內有誰進過屋子,然後邊問邊看著所有人的神色,不過一下子心里就有底了。
她問了許多,不少人在烈日下都曬得不耐煩了,七嘴八舌的道—
「問這許多要做什麼?難道還以為自己是九門提督能夠辦案不成?」
「就是!懊不會是想要拖延時間,最後說自己也不知道東西在哪里吧!」
「既然是她偷的,就直接把人扭送給教養姑姑就行了,何必听她在這里廢話。」
沈寶珠不把那些人的話放在心上,但岳清歡卻是忍不住了,如果沈寶珠沒有被定罪,那麼剛剛她轉移目標的做法很快就會讓人攻訐,到時候她的名聲就是不升反降了。
她怯怯地拉了拉沈寶珠的衣袖。「寶珠,別再問了,那東西既然尋不回來就算了,我身上還有母親給我的一根簪子,就先代妳賠給胡姑娘就是了。」說完,她發現大家又把眼神轉到自己身上,像是受到驚嚇一般低下頭,自然沒瞧見沈寶珠那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就知道這群人突然把罪安在她身上肯定不是沒理由的,只是她沒想到竟是同屋子的岳清歡引來的禍根。
不!其實也不能說完全想不到,畢竟人心難測,更別提一群女人斗得跟烏眼雞一般的搶著一個男人的時候,這樣的事情就怎麼也免不了的。
不過沈寶珠並未因為這件事同岳清歡說什麼,而是對著眾人說出自己的結論,「既然如此,我大約知道東西在哪里了。」
沒人想到沈寶珠居然還真的能夠問出什麼來,剛剛說風涼話的也不說了,胡文心更是按捺不住激動,急切地問道︰「快說!我的東西去了哪兒了?!」
沈寶珠像是沒有注意到大伙的急切,甚至是岳清歡那略帶懇求的眼神,依舊不疾不徐的說道︰「在樹上的鳥窩里。」
不只秀女們都愣住了,就是暗暗跟在後頭的蕭文瀚也愣住了。
樹上的鳥窩里?難不成賊還是一只鳥不成?
閔雪薇眼里閃過的一抹嘲諷無法遮掩,她淡淡的道︰「這可真是太荒謬了,沈妹妹,就算妳想不出道理,浪費了大伙兒許多的時間,也不能說出這……」
沈寶珠滿是認真地打斷道︰「一點也不荒謬,胡姑娘的屋子里是在東西向和南北向交錯的第二間,從那屋子里出去或者是進去,肯定不會找不到超過一個的人證,而且胡姑娘也說了,前兩天還見著東西就放在盒子里,這代表東西肯定是在之後丟失的,玉翠心雖說是個小東西,但是這兩日曹太妃設宴和宮中教席考查繡藝,大伙兒早出晚歸不說,幾乎所有人都是同進同出的,根本沒有可犯案的時候,所以人為的偷竊是不大可能了。
「而說來也是巧,我這幾日在這樹蔭下休息,常會看見烏鴉回巢時嘴中餃著些會發亮的東西,胡姑娘屋子的窗口正對著這片樹林,種種理由推斷,玉翠心肯定是落在樹上的鳥巢里了,而且是烏鴉的巢,畢竟其他的鳥兒身子小,肯定餃不動玉翠心,恐怕是那盒子沒收好,落了地便開了,才會被鳥兒注意到。」
玉翠心說來是一個額墜,主要是由白玉、翡翠,加上金縷絲和銀絲交纏編成的,是不怎麼重,但因為金銀絲編織而成的花樣,幾乎可以覆蓋住整個額頭,看起來既華麗又不失典雅,若是一般麻雀大小的鳥兒是絕對餃不動的。
羅芳琳听了這番有理有據的推論,心中雖有些拿不準,嘴上卻還是嘲弄的道︰「這話都讓妳說齊了,但沒找著東西,誰又知道妳說的是真是假,況且鳥會作賊?真是可笑。」
沈寶珠平靜地望著她,不疾不徐地道︰「想知道真假,上樹看看不就得了?」
宮里太監總有一、兩個能夠辦這事的,讓宮女去喚了人。也不用她們多等,一下子就有兩個內侍往沈寶珠所指的樹上爬,不一會兒頂著一頭的鳥毛下來,手里各捧著一個鳥窩,里頭居然各有一些閃閃發亮的東西,胡文心的玉翠心也在內。
閔雪薇臉色先是一沉,然後眼神復雜的看了不驕不躁的沈寶珠一眼,接著綻出一抹淺笑。「看來果然是我們誤會了,沈家妹妹果然是有大才,值得我等閨閣女子學習。」她的聲音淡淡涼涼的,明明是在稱贊,卻帶著說不出的惡意。
就連原本還感激著她的胡文心,一听到這句話,心里頭都別扭了起來,就像是自己哪里不如人,還需要跟一個胖子學習。
在先帝好細腰之事流傳出來後,天下女子無不以縴瘦為美,更別說是這群入宮選秀的姑娘們了,沈寶珠那豐腴的雙頰加上伙食太好養出的豐潤身子,在一群瘦得如柳條的姑娘們中,被說一聲胖還真是不為過。
沈寶珠像是沒感覺到閔雪薇的惡意,只淡淡回以一笑,不卑不亢的道︰「既然事情已了,恕我先告退了,我屋子里還有點繡活沒做完。」
當然,做繡活是假,她手里那包點心才是重點,都已經有些冷了,再不吃,桂花米糕可就壞了味道了。
蕭文瀚從頭到尾看了這一場大戲,眼眸露出驚艷之色,尤其是跟在那有些豐腴的姑娘後頭,看著她偷偷模模從袖口里模出一小袋甜點,嘴輕輕咬上一口白潤米糕,那滿足甜蜜的嘆息,似乎讓人在這炎炎夏日里都感覺到那一股沁入心脾的甜蜜,那聲滿足的輕嘆如羽毛般勾起他已經許久對食物提不起興致來的胃口。
他就那樣看著她輕舌忝過每根沾上糖粉的手指,然後背過身去,對站在後頭的小順子吩咐道︰「讓御膳房今日多上一份桂花米糕吧。」
就讓他也嘗嘗她吃得一臉滿足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