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苦味的美味,其中有一味是無法被模仿的,那就是苦女乃女乃獨門研制的各種醬料。
苦女乃女乃不用市面販售的調味料,她用天然食材自己做辣椒醬、冬瓜醬、鳳梨醬、蘿卜干、泡菜……等等。
苦味廚房後面有一間倉庫專門用來堆放這些東西。
農夫靠天吃飯,辛苦耕作,遇到市場產量過剩往往血本無歸,農作物采收賠本,只好任其荒廢當成堆肥,苦女乃女乃心疼,她就把這些農作物買回家做成腌制品,用在苦味廚房里。
對苦女乃女乃而言,這些就是鄉下人家常用的便宜東西,左鄰右舍互相贈來贈去,喜歡就好,一點都不稀奇。
有一回東方潦回家鄉,想說打工的錢要省下來將來娶西門草兒用,不過兩手空證家也不好看,就干脆從女乃女乃的倉庫里搬了一大箱瓶瓶罐罐回去給嬸嬸用。
東方潦當了女乃女乃的助手,秉持女乃女乃不糟蹋食材的精神,還一一在瓶瓶罐罐上面附上苦女乃女乃的用法和食譜。
不久,東方潦相繼接到叔叔和堂弟打來的電話,兩人都哭著罵他在苦味廚房住了一年多,現在才想到他們!
東方家人喜極而泣,有了苦女乃女乃的醬料和食譜,家里的菜從苦味變成了美味佳肴,從此回家吃飯不用躊躇,不用苦著臉,東方家的人終于可以踏著輕快的步伐,哼著小調快快樂樂回家吃晚飯了。
東方潦一開始覺得叔叔和堂弟太夸張,後來慢慢發現是他每天在苦味廚房吃慣了苦女乃女乃做的菜,把美味給習以為常了,忘記自己身處美食天堂。
東方潦這才驚訝的發現苦味廚房後面那間倉庫根本就是寶庫,那里堆放的一缸一甕都是苦女乃女乃絞盡腦汁,為了保存農夫心血,經過多年研發改良所調配出來的心血結晶。
于是……
西門草兒從田里回來,也要負責貼標簽。
東方潦買了一大堆玻璃罐,把苦女乃女乃的醬料分成小包裝,附上用法和一道食譜,還貼了東方家的小筆事,在庭院擺小架子開賣——
「來來來,把『苦味廚房』搬回家,把苦女乃女乃精心研發的獨門秘方帶回家里的廚房,從此回家吃晚飯不用愁!」
「快快快,商品有限,要買要快!」
「苦味手工醬新開張,在苦味廚房服務老主顧,特別附贈苦味食譜,千載難逢的機會,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東方潦聲音嘹亮,透過擴音筒幾條巷子外都听得到。
西門草兒在田里工作听到了,隔壁田里的高阿姨也听到了——
「草兒你真幸福,能遇到阿潦這麼好的老公,還在念大學就這麼會做生意,將來一定很會賺錢。」高阿姨倒了一杯自己做的烏梅汁給她。
「阿姨,阿潦還不是我老公……」西門草兒臉紅紅,把女乃女乃做的香蕉煎餅分給她。
「不就差一張紙嘛,很快就是了。」高阿姨笑著,「昨天我跟阿潦買了一罐辣椒醬,看到他上面寫的小筆事笑到我肚子好痛。」
「東方嬸嬸的廚房趣事嗎?」西門草兒有點不好意思,東方潦為了賣醬料,把嬸嬸給出賣了。
「那篇我沒看到。我听說阿潦寫了很多小筆事,隨罐附上的,像開獎一樣有趣呢。」
「……他寫什麼?」西門草兒忍不住好奇,東方潦只給她看過東方嬸嬸那篇,然後就叫她趕緊貼標簽,她不知道他還寫了其他的。
「寫了他第一晚心不甘、情不願來到苦味廚房,吃到苦女乃女乃做的菜時噴淚的感動,那時候他才決定要在苦味廚房住下來,甚至連從田里回來髒得像掉進糞坑里的倒胃草都可以接受了……說你是倒胃草呢,哈哈哈!」
西門草兒這才知道東方潦不只出賣嬸嬸,連她也一起賣了。
「不過啊,最讓我覺得感動的地方,是他最後面寫的『苦味廚房,美味專賣,只有草不賣』,哈——擺明了他要把你獨佔嘛。」
西門草兒喝了一口烏梅汁,冰涼的烏梅汁滑進食道里,在心口發燒了,燒得她耳朵好燙。
「我平時看阿潦硬邦邦的,但看他能寫出這句話來,就可以知道他有多愛你了。」高阿姨羨慕地說道︰「草兒,阿潦你要好好把握,可千萬別讓其他女孩子給追走了。」
「哈阿姨,阿潦他拿其他女孩子沒轍。」東方潦對其他女生的接觸會過敏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大伙兒只以為他是個很紳士、很有禮貌連女孩子的手都不敢踫的害羞男孩。
「你就是這麼少根筋,我才擔心你,我听阿育說,阿潦有一個高中學妹特地為了他考進辛夷大學,在學校常和阿潦進進出出,阿潦也對她很關照,你要多留意點。」
「阿姨,再吃一塊吧?」西門草兒看高阿姨很愛女乃女乃做的香蕉煎餅,又遞了一塊給她。
至于高阿姨說的……東方潦的高中學妹嗎?
東方潦人緣太好了,每天看他跟很多人打招呼,不分男女他都有說有笑,看起來關系都很好,而且西門草兒覺得東方潦本來就很愛照顧人,既然是自己的學妹考進來,東方潦一定是會特別關照的,西門草兒笑了笑,就忘記了。
「草兒啊,我跟你說……」
有一種花叫辛夷花,有一所大學叫辛夷大學。
有一根草不是草,有一種美味叫苦味。
西方有極樂,西門有草兒。
辛夷心儀西門草兒。
「草兒,有需要幫忙的嗎?」
「草兒,我下午沒課,我幫忙洗碗。」
「草兒,我幫你拖地!」
東方潦學校有活動,連續幾天都在學校忙,中午都是西門草兒出來幫忙。
護「草」使者不在苦味廚房,一堆辛夷大學新生爭先恐後擠在食堂,圍繞著西門草兒團團轉。
不知道是今年的新生比往年來得活潑熱情,還是西門草兒和東方潦交往以後整個人冰融了,以前像雪女的眼神最近多了幾分春神的味道,連笑容都很有親切感,造就了眼前鬧哄哄差點就要演變成暴動的景象。
東方潦好不容易有點時間,從學校趕回來想幫忙,一進食堂就看見一片黑壓壓的頭顱有如蟻群般聚在定點。
要不是听到草兒的名字,東方潦還不知道西門草兒被這群高大的男生包圍在中間——
「讓開、讓開……不要擠!」東方潦擠入人群里,把西門草兒拉出來,緊緊摟著她的肩膀瞪著一群學弟們,「草兒,剛才哪一個說要幫你洗碗,哪一個要幫忙拖地?哪一個學弟這麼熱心,通通報上名來,讓我好好招待!」
東方潦話還沒說完,身邊淨空了,溜到一個人不剩。
「……你不是說中午不能回來嗎?」西門草兒今天白白淨淨的,頭頂上綁著三角巾,頭發整齊的盤繞,簡單的白色短袖、碎花短裙,身前圍著有「苦味廚房」字樣的麻布圍裙,整個人清爽高雅,人比花嬌。
「提早忙完就趕回來。」還好他趕回來,不然花都要給摘走了!「我不在都是這種情形?」
「嗯……今年的學生好開朗。」西門草兒有感而發地說。
東方潦扔給她一個白眼,松開她的肩膀,去找女乃女乃,「女乃女乃!草兒動作太慢了,讓她去田里忙,我們再請一個工讀生!」
苦味手工醬試賣熱銷,東方潦自動從助手升格為小老板,從小事到大事,事事都要管。
「苦味廚房」就像一個大家庭,很多客人會主動幫忙,西門草兒只是拿著抹布走來走去,清清桌子,幫忙結帳……她回頭看了看,每張桌子都干干淨淨的,中午都快過了,也沒有客人進來啊。
這活兒她從小做到大,閉著眼楮都能做,已經很順手了,還算慢嗎?西門草兒有時候會覺得東方潦很愛挑她的毛病。
「……你不冷嗎?」
東方潦學校的活動忙完了,他最近發現西門草兒變了。
以前拖拖拉拉的,要他一再催促才肯去洗澡,有時候沒去田里也穿著阿嬤花襯衫、寬松長褲、一雙夾腳拖就晃出門,衣櫃里永遠就是那幾件衣服換來換去,以輕松舒適為主,從來就不會在意自己的外表,也不打扮。
但是她現在只有去田里才穿以前的舊衣服,從田里回來就先去洗澡,干干淨淨的穿著輕飄飄的衣服,清涼的短裙,出門還會特別梳幾下頭發,抹個護唇膏。
東方潦注意到,這根草開始注重自己的外表了,而且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去買衣服,最近穿的衣服他一件都沒見過。
「不會,挺熱的。」西門草兒下午和表妹有約,提早從田里回來梳洗,正在吹頭發。
雖然已經十一月了,不過只有早晚偏涼,白天溫度都超過三十度,接近夏天的天氣,一點都不冷。
東方潦瞪著她身上那件淺藍水滴的無袖洋裝,質料輕薄貼身,手臂又白又細,雙腿露了一大截,怎麼看都很「冷」!
「手這麼冰還不冷!穿這樣出去會感冒,我幫你找衣服換。」東方潦只是踫她一下就大叫,很熱心地跑去幫她挑衣服。
「我體溫低。」而且她的手是溫的,是他體溫太高了。
「這件好了……還有這一件。」東方潦從她收在籃子里的衣服挑了一件長袖的阿嬤花襯衫,寬松的咖啡色長褲,要她換掉身上的衣服。
「那是我工作穿的。」西門草兒已經開始把工作服和外出服做分類。
「有什麼關系呢,你穿這樣比較好看,就穿這套出門吧。」東方潦笑呵呵的,叫她趕快換。
「……你以前說我穿這樣很邋遢,像一塊抹布。」西門草兒把頭發吹好了,放下吹風機,狐疑地拿起他選的衣服。
是像一塊抹布啊!
但是天生麗質藏在抹布底下就已經藏不住,再精心打扮,路邊的野草都開成仙界的花了,他怎麼放心讓她出門!
「我是說你從田里回來滿身髒兮兮像塊抹布,哪有說衣服像抹布……你不換?」東方潦看她拿起衣服看了看就丟一旁,一雙厲目瞪住她。
「麻煩。我要出門了。」西門草兒已經穿好,就懶得換了,她拿起皮包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