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延棠咬一口脆甜的隻果,見白峰齊摟著倪走進來,他坐挺了些,望向倪圓鼓的肚子。
「我干兒子想我了啊?」
「一點也沒想。」白峰齊回嘴。
「你又知道了?」
「我是他爸,當然知道。」白峰齊讓倪坐下,走到床邊為黑延棠檢查。
恢復良好的黑延棠躲了躲,說︰「我好很多了,已經沒事了。」
「看起來是沒大礙。」白峰齊不理會他的閃躲,自顧自檢查,黑延棠見躲不過也安分了些。「再住三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還想多住幾天說。」黑延棠又咬一口隻果,同時間病房門敲門聲響後被推開。
「住上癮了?我看你是舍不得年輕漂亮的護理師艾思思吧。」白峰齊說完,轉頭看推門進來的人,正是艾思思。
艾思思听見他的話,臉上有幾分尷尬,不過仍是笑笑地將推車推至病床旁。
黑延棠咬著隻果,不等艾思思開口,便乖巧地伸手,準備讓她量血壓。
艾思思拿出血壓計,飛快量好血壓,「血壓正常。」她又拿溫度計量了體溫,「體溫也正常。」接著從推車拿出晚上的藥,「黑先生,這是晚上的藥。」
黑延棠接過藥,從置物櫃上拿來水杯,將幾顆藥一次倒進嘴里,喝一大口水吞下去。
他的乖順讓一旁的連如嫻都笑了,忍不住也打趣道︰「難得棠棠這麼配合,他平時明明最討厭打針吃藥了。」
艾思思更加尷尬了。
黑延棠倒是一句話也沒說,自在地繼續吃他的隻果,眼楮卻不顧有旁人在,非常直接地盯著艾思思,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
艾思思搭不上話,只能干笑著趕緊將推車推出病房,用落荒而逃形容她的心情一點都不為過。
白峰齊若有所思地望一眼黑延棠,慎重開口,「追艾思思的人很多,你該不會真對她一見鐘情了吧?」
「一見鐘情倒沒有。」黑延棠吃光一整顆隻果,將果核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只覺得她挺可愛,沒別的。」
「沒別的?你剛才一直盯著她看。」
「有嗎?」黑延棠一副不以為然。
「有。」倪點頭。
「有。」連如嫻也附和。
「那算有吧,我就只是看看,不行嗎?」
「當然行,你多看看,看著看著就順眼了。」連如嫻溫柔地說。
「媽,妳想到哪兒去了。」黑延棠無奈,在母親眼里,他是個二十九歲銷不出去的大齡剩男,照母親的低標準,恐怕只要有女人願意點頭跟他,他親愛的媽媽就會拍手叫好。
「我什麼都沒想。」連如嫻無辜回答。
「爸吃妳這套,我可不吃。」
「哪一套?」
「表情無辜,肚子里全是算計。」
「有這樣說自己媽媽的嗎?」連如嫻不介意地笑。
「有。」黑延棠指了指自己。
連如嫻笑說︰「那我等會兒找時間跟艾小姐好好聊聊我的算計,我想想,先幫你問她的手機號碼,然後再……」
「我投降可以吧?媽,妳別鬧了。」黑延棠神情挫敗,對表面溫柔如水,實則骨子剛硬如鐵的親媽,他還是投降比較劃算,真讓她去問艾思思手機號碼,他還有臉見人嗎?要問也該是他自己問。
「好,不鬧你。」連如嫻很懂得見好就收,「等會兒我回去煮魚湯,晚點跟你爸一起過來,你一個人沒關系吧?」
「媽,妳別忙了,我好很多,妳這樣跑來跑去很累。」黑延棠心疼母親臉上掩不去的淡淡疲憊,他知道這陣子母親為他操心不少。
「我不累。」連如嫻搖頭。
「黑媽,妳回去沒關系,我跟小在這里陪延棠。」白峰齊說。
「好,我多煮一點,小也喝。」
「謝謝黑媽媽。」倪道。
連如嫻拿了包離開後,病房氣氛一下子嚴肅起來。
「你以後別又不把警告函當一回事,有事要說,萬一那天我沒剛好在附近,你讓黑爸黑媽哭死值得嗎?」白峰齊臉色很難看。
「唔。」黑延棠低頭,像是認真反省,下一秒他抬頭笑得燦爛,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樣,「我知道錯了。」
「我不信你真覺得錯了。」白峰齊太了解他,他迷人無辜的笑根本是人間最佳煙幕彈,要是真知道錯了才有鬼。
黑延棠收住笑,「我下次會小心。」
「你還想有下次?我講的話你是哪里听不懂?若是再收到警告函,請你立刻告訴我。」
「白峰齊,換做是你,你好意思一次次拿那些不知真假的警告函去煩人?」
「……不是煩。」白峰齊說。
「你遲疑了。」
「拿自己生命開玩笑並不聰明。」
「我沒拿生命開玩笑。」
「我爸拿你當親生兒子看。」白峰齊又補上一句。
「我爸也拿你當親生兒子看,難道你會去跟我爸說︰黑爸財產分我一半吧?」
「這是兩碼事。」
「你知道不是兩碼事,是意思雷同的事。這次,我很謝謝你跟白爸幫我解決麻煩,我保證以後會小心,如果真遇到我解決不了的大麻煩,放心,一定跟你說。但在我能應付的範圍內,我盡量不要麻煩別人。」他態度很堅持。
「你……」白峰齊想再說什麼,卻被倪拉住。
「別說了,延棠知道輕重,換成是你,你也不想麻煩別人啊。」她幫忙緩頰。
「還是小最好。」黑延棠笑出兩潭深酒窩。
倪看著那兩潭深窩迷失了一秒,他不笑的時候成熟理性,笑起來有幾分孩子氣,彷佛天使般純淨,容易讓人卸下心房,以為是無害的。
她在愛上峰齊許久後才認識延棠,原先以為延棠是毫無心機的陽光大男人,他笑起來真的很陽光,但相處越久、認識越深後,她才發現延棠有模不著底的深沉心思,必要時候其實也可以很毒。
艾思思趁休息空檔拿了手機跑到頂樓,她撥了楊綺芳的號碼,電話一接通,她馬上發泄似尖叫一通。
「啊啊啊—」
幸好楊綺芳早有準備,一手將手機拿遠些,保護她脆弱的耳膜,一手繼續在鍵盤上敲敲打打,等艾思思尖叫完,她才停下動作,靠在計算機椅背,將手機挪回耳邊。
「要說了嗎?」
「綺綺……」艾思思手撫胸口,感受心髒怦怦怦跳得好厲害,她覺得她真像花痴啊。
「妳的男神今天又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艾思思做了三次深呼吸,試圖把出走的理智找回來。
「那妳尖叫什麼?」楊綺芳語氣淡淡的,鬼才相信沒什麼。
「他說他想多住幾天。」艾思思模一把臉頰,熱熱燙燙。
「然後?」
「白醫生說他住上癮,是因為舍不得年輕漂亮的護理師艾思思……」
「嗯,確實值得妳尖叫幾聲,如何?現在妳是不是心跳很快、臉很燙?」
「綺綺,妳果然是我的好姊妹。」
「艾思思,如果沒別的要說,我要繼續趕我的稿了。」楊綺芳揉揉眉心,有這種神經兮兮的好姊妹,八成是她上輩子造過孽。
奇怪,思思從前不是這樣的啊……
「綺綺!別這麼絕情嘛!」
「我絕情?我已經連續四天接妳沒意義的尖叫來電,夠仁至義盡了。」
第一天她嚇了一跳,因為這女人三更半夜的打來尖叫,說接了一個超帥的病患。
第二天她打來尖叫,說帥哥醒過來,盯著她看的迷蒙雙眼很深邃。
第三天……她為什麼尖叫?喔,對了,她進病房給藥,帥哥指著剛削好的隻果,問她要不要吃。
第四天,就是今天了。
楊綺芳深深覺得,這些年潔身自愛、認真勤奮的好友中了一種可怕的毒,名叫一見鐘情。嘖嘖,這種毒實在不可靠又要不得,就憑一張臉、兩潭酒窩……太虛幻。
「綺綺……」艾思思欲言又止,她對黑延棠的感覺屬于一言難盡的範疇。
「妳知道二○一六年最讓我驚嚇的事是什麼嗎?」楊綺芳問。
「什麼?」
「就是我親耳听見艾思思犯花痴病。五天前,如果有人對我說︰嘿,楊綺芳,妳閨蜜艾思思像個花痴對個有酒窩的帥哥一見鐘情,我會嘲笑那個人有病。」
「我對他不是一見鐘情……」她虛弱地解釋,不過有點犯花痴好像是真的。
「思思,我看妳傳的偷拍照,其實他不過就是一百個男人里贏過了九十七個,但並不是最帥的那個,真要讓我說,我覺得追了妳快三年的小徐醫生還比他帥一分。可是妳看看妳,天天拿手機騷擾我,對我尖叫,有沒有這麼夸張?這不是瘋狂的一見鐘情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