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除了已經剖洗干淨的大鯉魚,還有半只兔肉,一塊豆腐,幾把青菜。
人多嘛,又有兔肉,省事起見,就吃撥霞供吧。
什麼叫撥霞供?
也就是把兔肉片成薄片,盛放盤中,鍋內添開水,爐膛內放已燃的炭火,將熱湯中的肉片反復撥動涮熟後,蘸著酒醬椒料便可食用,因肉片色澤宛如雲霞,名稱由此而來。
于露白把魚骨丟進鍋底,指揮上完茶又回來的喬梓摘菜,洗肉,調佐料,炸芋頭,忙得不亦樂乎。
撥霞供本來就是個熱鬧的吃法,各夾各的,愛吃什麼涮什麼,吃完肉還有時蔬、蒜苗、河鮮……要于露白說,就是個大雜燴。
料理完兔肉後她把下鍋的事交代給喬梓,自然她也沒忘記自己念念不忘的斫。
撥霞供和斫,不搭嗎?
不會啊,反正都是要入口的食物,看人怎麼吃就是了。
喬梓看于露白刀落如飛,對她的刀工咋舌,那魚片拿起來都呈半透明,如同蟬翼,她不禁吶吶的問道︰「于大哥,你不會是哪家酒樓的大廚吧?」
「大廚?不是,不過砍人頭我很在行。」
喬梓不知該怎麼回應,這笑話好難笑。
但于露白可不是哄她,戰場上,為了求勝,她的確殺人如麻——有什麼辦法呢,她不殺敵人,那些人就會反過來要她和兵士們的命,要是城破,百姓可就會任人魚肉。
食物上桌,大鍋放在中央,四周擺上數小碟,里頭是酒醬醋蒜泥辣椒粉等佐料,另有一大盤片得薄薄的兔肉片、青菜,有葷有素,肉料鮮美、刀工精細,蔬菜青翠。
聞到菜香的喬老爹早已出來,喬家許久沒這麼熱鬧了,看見貴客,心里高興,面上的精神就多了幾分。
圍鍋共食,舉箸大啖,自烹自食,熱烈融洽,即便四月底有些熱了,熱氣騰騰中,也是暢快淋灕。
撥霞供奪人眼目,一大盤子的斫也不遑多讓,定楮一看,魚肉極薄極細女敕,碟邊堆著女敕綠的碎蔥,還有芥末、蒜泥、橙絲等,夾起魚片沾著芥末往嘴里一嘗,又滑又涼,吃過撥霞供再吃這個,鮮中帶甜,非常解膩。
斫繪一掃而空,撥霞供也吃得只剩一點湯底,每個人都有點吃撐了。
「今天真是豐盛!」喬梓不由嘆道。
于露白不是很滿意,意猶未盡的道︰「都說窮習文,富習武,我是練武的人,要有好身體就得吃得好,要是能尋點蕁菜,用來炖個羹,那就更好了。」
這話引得所有人都笑了,蕁菜只產在西湖,且有季節限制,因此都當玩笑話帶過去。
此時,鳳訣已不得不走了,他對于露白和喬家人來說,不過是有著一面之雅的陌生人,看準了人性本善,厚著臉皮吃了人家一頓飯,見好就收,他也沒借口繼續賴下去。
于露白和喬童送他到門口。
「多謝喬公子,請留步,我還有幾句話想同于兄弟說,于兄弟,可否借兩步說話?」
喬童很有眼色的進門去了。
「不知于兄弟在荷澤縣會盤桓多久?」鳳訣開門見山,模樣仍是端方如玉,這一問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等工匠所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也要離去,也許回京,也許去別處。」她說得模稜兩可,這個男人身上有股叫人無不可言的魅力,但是她也留了心眼,行走江湖哪能對誰都言無不盡的。
「唔。」
「我是個不愛動腦筋的人,接下來要做什麼,還沒想那麼遠。」
這一年來,她獨自行走在外,療情傷,舌忝舐傷口,自在是自在了,想哭就哭,想任性就任性,誰也管不著,可是沉浸在失去如墨哥哥的傷痛里,她真的能快活嗎?
沒有,只要一思及便心如刀割,割久了,發現情傷最痛的永遠不是最初,而是在日後獨自咀嚼,回味過來的苦澀,日復一日的行尸走肉,每一次的呼吸都痛得不能自已,可也因為這般的獨自煎熬,讓她殘酷的發現也明白——她的如墨哥哥是永遠在她生命里謝幕了。
現實很難接受,但是不接受又能如何?
她不能永遠這麼渾渾噩噩,她是該醒了,她還有家人,還有關心她的朋友,還有一直縱容她的哥哥們。
是的,一年來,家人表面對她不聞不問,但是她何嘗不知道她一個女子,要不是有家族的袒護縱容,又哪里能隨意到處行走,想去哪就去哪,要知道路引就是個大問題,要不是有人往上打了招呼,她哪能一點阻礙都沒有的流浪?
好吧,盡避她有虎符在身,要路引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每到一處便是關卡,誰耐煩!
她想家了,這是一樁,再一樁,在喬家,她嘗到有事做的充實感。
她倘若一直傷春悲秋下去,她的如墨哥哥在天上知道也會不高興的。
她得活下去,活得精彩充實,活得不辜負自己和所有對她有期待的家人,等以後年歲大了到了閻王爺那,也能笑著對如墨哥哥說︰「我來了!」想必他也會很歡喜。
「你我一見如故,在下也不和于兄弟客氣。」鳳訣沉吟了下,如墨的眼眸光芒閃動。
「我這趟出來得匆忙,護院只帶了蒙寰一人,他功夫雖然談不上頂天,也是了得,只是獨木難支,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看于兄弟身姿輕盈,你腰上那把軟劍也非凡品,應該武藝高超,我沒看走眼吧?」
面對狡猾耍奸的商人時他也不曾這般費心,他想盡理由,為的就是想安全的將她送回京城。
「鳳公子府上哪里?」
「我是京城人氏,但是這一年多都在廣東和揚州。」
「那麼是返家了?」
「也算是。」
什麼叫也算是?
「你想雇我做鏢師?」管吃管住,還有銀子拿,好像也沒什麼不可以。
「是,沿路食宿都算我的,至于保這趟鏢的價錢也隨你定,換個方式說,我們結伴一起上路,在下求個平安,于兄弟求個順路,如何?」
其實他身邊除了蒙寰,駕車的阿德也不是省油的燈,要是兩人都不濟事,他還有不少暗衛跟隨,眼下面不改色的用心機,就是盼她點頭。
于露白頓時心下意動,她揚眉道︰「給我半天時間,我把這邊的事安排一下,你幾時出發?」
這是答應了嗎?
「明日辰時初。」他笑意彎彎,笑得整個人都清淡溫潤了起來。
「得,就這麼說定,銀子你就隨便給吧,你一個做大生意的人,想來也不屑坑我這麼點錢。」
以前她對商界的事並不了解,但是到處溜達,廣東十三行的九爺名號,倒是經常听人提及,據說因為得到官府的幫助,地位優越,他名下的廣利行和潤泰票號雖然重心在京城,但各地都有分號。
這樣做大事業的人,要連點小錢都計較的話,格局也不會大到哪里去。
也罷,回家就回家吧,她想娘,想爹,想祖父祖母,想那一干哥哥們了……
她還想起了一件事,皇帝賞賜的府邸她一天都沒住餅,那麼大一間宅子,賣又賣不得,還要讓家人們填銀子養宅子,養宅子事小,她這一年不曾上朝面聖,呃,皇上應該不會輕饒她,她是得把皮繃緊一點了。
「我住在潤泰票號分號。」
「我辰時初以前過去找你就是。」她朱唇微翹似笑,膚若凝脂,艷麗不可方物。
鳳訣只覺得自己怎麼都看不夠她,但是他也知道她是什麼性子,京里哪個紈褲還是不長眼的人敢唐突了她,她也能拳頭掄起來就把人揍成豬頭。
當初南宮侯府的小子被她胖揍一頓後,足足有好幾年沒敢出現在她身邊方圓百丈範圍內,就算遭人訕笑也絕不接近,可見心理陰影有多強大。
他清湛的眼眸垂下,掩去所有心思。「那就萬事拜托了。」
「客氣了。」于露白眨著水眸,淡淡道。
鳳訣上馬車,吩咐車夫趕車。
「爺,您哪有什麼余事未了?這多留在荷澤縣一天不是耽誤時間嗎?」蒙寰忍不住嘟囔著上了車轅。
「我的事什麼時候得向你稟報了?」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兜頭澆了蒙寰一盆冷水。
「小的這不是泊您趕不上會見掌櫃們的日子?」主子是有些過了,時間都緊巴巴的了還在這里多耽擱,這不是讓人干著急嗎?否則他哪犯得著像個老太婆似的嘮嘮叨叨,他一向不愛說話的。
九爺,您都不知道我蒙寰一片苦心。
「再唆扣你月銀。」
蒙寰于是一個屁都不敢再放,馬車安靜的上路了。
于露白回到喬家堂屋,喬家父子三人都在,她開門見山把獻上圖紙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皇上對制造兵器一事十分上心,宋大人向朝廷進獻後,我想只要通過試驗,要給研制者的重賞很快就會下來,到時候喬兄可以好好運用這筆銀子,給自己鋪一條光明大道。」
「那圖紙出自于兄弟,愚兄哪能居功?」喬童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貪圖他人的功勞,他不願也不屑。雖說于兄弟送火炮圖紙這事是和自己商量過的,那圖他也見過,改天若是皇帝要召他去京城解說,也難不倒他。
「這就是兄弟我要請喬兄幫忙的地方,我是萬萬不能出這個名的。」
「為何?」
「我有難言之隱。」幫襯喬家是一回事,自己露臉又是一回事,畢竟她可是離家出走的人,在和家人沒通好氣之前,這事要是捅到皇上面前,兩罪並發,不知要問她個什麼罪名。
她自己不要緊,若是帶累了家人,那就說不過去了。
再來,一個沒有任何閱歷的人能造出神兵利器,說什麼都有鬼,把這功勞推到喬童身上,他在工匠所待過,又是個有功名的秀才,有文才的人閱覽群書,再具有軍備之能也不是不可能。
「因為你是個姑娘,諸多不便嗎?」喬老爹揭了她的身分。
這些年他雖然病得有些糊涂,但是以前他是多麼精明犀利的人,很快便想到這一茬。
「是,我沒有告知大家我的真實身分,還請見諒。」她從來沒想隱瞞自己女扮男裝的事,不過姜是老的辣,這一家子只有喬老爹把她看出來了。
想當然耳,喬家兄妹的表情都很精彩,但是聯想到她所有的舉動,又覺得很理所當然。
「你一個姑娘家在外行走,扮成男子是安全些。」喬老爹通情達理地道。
而得知她是女子身分的喬童,目光就有些復雜,呼吸沉重了。
「多謝喬叔諒解。」
「你幫了我們家大忙,功勞最後還讓我們家得了,是老頭子該給姑娘您叩頭才是。」他說著便要起身。
于露白忙揮手阻止喬老爹的舉動。「大家能相遇就是有緣,您要是跪了我,我可不敢當。」
「那老頭子就不跪。童哥兒,你就應了于姑娘的事,無論怎麼說她都是為你出面,她既然有不方便的地方,我們維護她也是應該的。」
喬童長長吸了一口氣,答應了下來。或許是知曉了于露白的女子身分,看著她的眼光便越發灼熱了起來。
「既然事情告一段落,我也該走了。」她也沒什麼好收拾的行李,雖然和這家人相處不過兩天,卻能感覺到淳厚和善的氣息,這也讓她越發的想念起家人了。
「什麼,你要走了?」喬家三人異口同聲。
「我本京城人氏,離家已久,怕家中長輩掛念,想啟程回家了。」
「不能多住幾天嗎?」喬梓可憐兮兮說道。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有緣日後一定會再見的。」她對喬梓笑得真摯。
「你什麼時候走?」喬童心里生起酸酸的感覺,瞧著她那雙寒星般的美眸,叫人心旌搖曳。
「方才那位鳳公子也要回京,我和他約好一起上路,一會兒收拾就要走了。」她不愛離別的場面,故意把時間說得很趕。
她唯二的行李就是自己兩身衣物和吃貨,半個時辰後,吃貨窩在雪羽驄的皮革行囊中,露出一個頭和舌頭,嘿嘿直笑,喬老爹卻是兩手拎著用席草包裹的物事,來到于露白面前。
「于姑娘,你幫了我喬家這麼大一個忙,我也沒什麼好報答你的,這里面是老頭我從花田里留下來的幾株牡丹花殘根,就送你作紀念吧!如果你運氣好,把它養了出來,捎信給老頭子知道,我也好替你高興高興。」
是有多寶貝,才把幾株牡丹花殘根留到現在?
喬老爹又細細說了花根需要注意的保濕、透氣事項,于露白鄭重的道謝收下了。
她利落的躍上馬背,和喬家人揮別。
平時,她雖然笑著,卻帶著拒人千里的隔閡,如今要離去了,她的笑里多了幾分感情。
看著她姿態從容優雅的踩鎧翻身上馬,奔馳而去,喬童捏緊了拳頭,眼神堅定的道︰「爹,有朝一日,我也要去京師!」
去見她!
于露白已經遠去,听不到喬童破釜沉舟的決心,但是喬老爹卻是欣慰的點頭。
喬梓也附和點著頭說道︰「哥哥一定能做到的!」
于露白走後的半個月,皇帝的賞賜下來了,宋邊升官,牛大也小升兩級,喬家賞銀一萬兩,上等肥田十六畝,綾羅綢緞數十匹,單眼孔雀翎,還下了聖旨,褒獎他文武兼備,是難得的奇才。
最令人欣羨的不是金銀肥田,也不是聖旨,是那根不起眼的單眼花翎。
單眼花翎比不上雙眼和三眼,可也不是隨便可以佩帶的,按制只有五品以上的內大臣、各軍營的統領、參領才有資格佩帶,就連外放的文臣都沒有資格。
也就是說,喬童雖還無官職,實質卻有五品的階級,只要他加把勁在科考上拿到名次,青雲直上就指日可待了。
因為手頭寬松了,喬童請來縣里知名的大夫調養喬老爹的身體,自然也把欠的印子錢給還了,蓋了間學堂,收了幾個學生。
有了束修收入,家計不成問題,至于桂榜,明年的科考他定要拿下!
于露白離開喬家後,她沒有立即去潤泰票號,帶著一馬一狗宿在之前投宿的悅來客棧。
她知道自己看似粗心大意,其實出門在外,她可是隨時警惕著,能拉開距離的絕不靠近,非得靠近不可的也時時提高警覺。
就算有一身功夫,但江湖險惡,變數可不會跟你打了招呼再來,凡事小心為上,也因為這樣的謹慎小心,這一年來她總算平平安安的走過來。
護送鳳訣回京,賺錢倒是事小,最主要是順路,只要同行的人不太過愚蠢,總好過自己一個人上路。
但是說來說去,她總是個女子,既然約定的時間還沒到,她也沒必要趕著送上門去。
這一晚,她給吃貨鋪了塊毯子,讓它睡在腳踏上。
隔天一早,結帳離開,她掐著點到了潤泰票號,蒙寰正在打點上路事宜,低著頭和車夫不知在商量什麼,見到于露白,方正的臉上沒有太多波動,卻是在轉眼看到雪羽驄時,狠狼的倒抽了一口氣。
他吃喝嫖賭都不沾,卻嗜馬如命,這匹白馬神俊威猛,全身無一處不雪白無瑕,不摻一絲雜毛,這樣的馬匹據說也帶有靈性,而且還都是野性難馴的馬中之王,可遇不可求。
他不敢造次伸手模它,對于露白的態度卻是丕變,狗腿的主動向前,「我去向九爺說您來了,您稍待。」
昨兒個夜里九爺房里的燈直到丑時才滅,九爺向來無論多忙,亥時末一定熄燈上床,昨夜卻一直候到丑時,可見眼前這位在爺的心目中分量不輕。
于露白挑眉,「您」字都用上了,昨兒個這位蒙爺對她可還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一夜之間轉變這麼大,怎麼,這是看上她家的閃電了?
她伸手輕佻的刮了刮馬兒的下巴,「誰叫你亂拋媚眼的,招了爛桃花看你怎麼辦?」
話才說完,穿著一襲亮面蘇錦,外罩絹絲銀光紗外袍,大拇指戴著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大扳指的鳳訣已經出了票號大門,悠閑的出現在她面前。
他低低一笑。
于露白突然發現四周的男男女女都被他的笑給驚艷到了!
他的魅力和容貌無關,是一種魅力,他不願意的時候收斂冷凝,誰也別想靠近他一步,當他笑容深邃的時候,氣度風華絕代,所向無敵。
不過兩人還沒來得及說上話,本來溫馴自得站在後面的閃電卻把長長的脖子穿過于露白,把馬臉往鳳訣湊去,伸出舌頭想舌忝他的臉。
鳳訣僵了下,閃過閃電的示好,但又忍不住伸手模了下它的馬臉,閃電居然很溫柔的任他撫模,還一臉懷念的表情。
這是見鬼了嗎?!于露白心里嘀咕。
就連候在一旁的蒙寰也表情驚詫,這畜生難道也會看人,知道階級之分,對他不屑一顧,對主子卻這般示好?
別說蒙寰心里奇怪,于露白也看得很專心,她是主子自然清楚這匹馬是不群的,個性孤傲,對人也挑揀得很,以前,除了自己和沈如墨,誰想靠近它它就踢誰。
它和沈如墨親近,不只是因為他們接觸頻繁,更是因為他是閃電的舊主,是他把閃電送給她的。
那麼閃電主動來和鳳訣親近,都說動物某方面的靈性直覺要高過人許多,莫非、難道它也發現鳳訣身上帶著和她的如墨哥哥相似的氣息?
天下會有這麼詭譎的事情?
也許吧,世上之大,無奇不有,她也不能否定這樣的可能性。
她眼睜睜看著閃電在對鳳訣示完愛後,居然站到了他的身邊,她的太陽穴抽了抽,你這叛徒!
好像知道于露白眼中的忿色,閃電甩了一下馬尾,打了響鼻,然後用腦袋拱了下她的手,于露白忍不住癢意,「算了,這回饒過你。」
她穿的是一身紅白相間的勁裝,青絲高高地綰了個髻,那被閃電逗笑的模樣哪還有半點清冷模樣,她面如芍藥,肌潤膚紅,非常的漂亮!
看著她的笑靨,鳳訣的心仿佛漸漸有了溫度。
「九爺。」于露白不是那種不知道適可而止的人,笑聲過去,便扯入正題,這是把兩人定位在主僕身分上了。
她既然答應接下護送工作,又豈能主從不分?
鳳訣有些失望,但仍立定心神。「如果都好了,就出發吧!」來日方長,就算用焐的他也能把她焐熱。
可就在他要上車的瞬間,他回過頭,軟聲問道︰「你用過早飯沒有?」
于露白拍了下腰際小皮囊。「已經備下。」
本來安靜睡在閃電行囊里的吃貨霎時探出個頭和兩爪來,使勁的搖尾巴,激烈得整個行囊都搖晃起來。
「鼻子這麼靈。」她朝鳳訣抱歉一笑。出來得早,只有事先吩咐閃電一定要喂足糧草,至于她和吃貨,她起身時它還睡得四腳朝天翻肚皮,把它放入它專用的睡袋後,它覷了她兩眼,翻過身又繼續睡。
見她拿出油紙包,把剁碎的羊肉和大米飯喂給那只口水流滿地的小狽,自己則是隨便用燒餅應付兩口,鳳訣不高興了。
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的上了馬車,出了荷澤縣,中午馬車停在一戶連旗招都沒有的人家。
「這是做什麼?」她不是很想問,又必須得問,這是職責所在。
整條只容一輛馬車寬的巷子卻擠滿了人,坐著站著探頭往里頭瞧的,都是家僕小廝模樣的人。
不過看蒙寰熟門熟路的樣子,應該不是第一次來,自己是多此一問了。
果然,敲門後,他對著門房嘀咕了幾句,便有專人來把馬車帶到後頭,態度十分恭敬友好。
那些個進不了門的家丁也就低聲嚷了兩句,沒敢真的出面計較。
「就在這里用午飯。」鳳訣領先進了門。
那門也就尋常人家的兩片木板門,一條鋪石小徑。進了門,只見里頭只有三張結實的四方桌,全數客滿,吃聲優雅,輕聲細語,客人的層次很高,看起來不是有銀子充大爺就能進這個門的。
賣吃食能賣到這麼跩,要不是實力太過堅強,要不就是靠山強悍,至于是哪一種,于露白不關心,她有飯吃就好。
不出她所想,這里的名聲全靠食客們口耳相傳,它的門面這麼不醒目,若是不經意經過,很容易就忽略它了。
鳳訣一露臉,那有張圓臉、見人就笑的掌櫃拋下算盤就過來,將他們,正確說,應該是將鳳訣安排到了里間,里頭只有一張束腰大桌,十二條螭龍呼之欲出,六角冰裂紋窗,十分的鬧中取靜。
于露白檢查四周,沒有不對的地方,這里自然沒她什麼事,主子要吃飯,她也吃,只是要去別處吃。
「出門在外不要太講究,我們就幾個人,一桌用飯吧!」
這話說完,只見蒙寰和阿德都顫了顫,阿德反應快得很,馬上躬身說要先去照料牲畜們吃料刷馬,蒙寰也受到啟發似的說他得四處去巡巡,一副凜然忠心的模樣,說完兩人就一溜煙跑了。
開玩笑,陪主子吃飯,開天地以來也沒這種先例,再說,他也不想落個胃不好的毛病。
這兩個沒義氣的,居然扔下她一個人,要不她也溜吧?于露白眼看兩個大男人溜之大吉,走得比飛還快,她嘴皮子也就動了動,哪里知道——
「一個人吃東西沒滋沒味的,就你陪我。」鳳訣哪里看不出來她一臉也想走開的樣子,眼皮子掀都沒掀,一錘定音。
既然走不了,她也不扭捏了,坐就坐,他還能吃了自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