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伯伯好可憐喔……」她窩進他的胸懷,同情地嘆道。
路清倒不這麼想,他用著旁觀者的語氣下評斷︰「我爸很蠢,明知道不會有結果,卻不肯放手,他浪費大半輩子在討好一個女人,到頭來還是一個人。」
他不想活得跟他父親一樣,浪費時間與生命,只為了一個女人,那太沒意義。
他尊重他的母親,但鄙棄她的選擇,她寧可跟一個必須靠她金援的男人在一起,也不願正視父親對她的好。
在很小的時候,他就從父母的身上驗證了一個真理。
愛情,是必須耗費時間,消磨一個人精神與體力的歷程。可以愛,但沒必要愛得那麼深,愛到把自己的全部都賠進去。
因此,當初求婚被拒,他毅然決然放棄那段感情,並在父親的催婚下,接受了杜彥希的建議,與桑如夏相親,然後結婚。
這一切無關乎愛情。
不過是生命中的必經歷程,既然如此,他何必耗費太多時間猶豫抉擇?重要的是雙方有共識,有共同的結婚目標,那就夠了,何必談愛不愛?
但,到最後,改變他的,不是愛情,而是婚姻。
最重要的,是這段婚姻里的人,女人,就是她,桑如夏。
她對他施展了魔法,把他卷進她的幻想世界,他的時間亂了,分不清現實與幻境,向來要求精準的他,開始學會睜只眼閉只眼,開始敷衍自己的情緒。
她,改變了他。
「小路,你在想什麼?」桑如夏搖晃他的手臂,張望的大眼,盈滿不安。
路清回過神,不由得一笑。看,他竟然白白浪費時間在冥思,這是過去的他不會做的事。
路清大手輕托她的臉頰,以拇指摩挲那份柔女敕,眼中蕩漾絲絲柔情。
「想你。」他答得坦然,毫不別扭。
反倒是她,小臉綻暈,整個人軟綿綿的,像團棉花糖,因他而融化。
結果他話只說了半截,故意停頓下,才繼續往下說︰「——想你這一路上,都經歷了什麼,哭了多少次,有沒有一邊哭一邊罵我。」
「什麼嘛!誰會一邊哭一邊罵你,少瞧不起人了,我是大人了,我又不是小朋友。」她被踩中地雷,氣呼呼的反駁。
「是不是還在記恨上回我罵你的事?」
「……」
見某人悶悶不樂的閉緊小嘴,路清笑了,他收起雙臂,將生悶氣的小貓圈進懷里,順著毛模,好好安撫。
「我啊,很在意你把我當成小朋友,所以我很努力的學習獨立。」
「有成功嗎?」
「……沒有。我的生活一團亂,過得好糟。」她沮喪又懊惱的垂下眼。
他低頭,親吻她垂掩的睫毛。「那就別獨立了,往後你來依賴我,對我依賴成性,開口閉口都只找我,嗯?」
一席話,听得她臉紅心跳。這……這不是甜言蜜語,什麼才是?
他真是跟她結婚又離婚的那個小路嗎?!
桑如夏紅著臉,揚起的眼角、嘴角,溢出的全是甜蜜。
「小路,你這是在吃醋嗎?」
「沒錯。都怪你,開口閉口都是杜彥希,出了什麼事都找他,我當然吃醋。」
他不會浪費時間去掩飾自己的忌妒,何必?他愛這個女人,他甚至可以為了她,做盡鎊種可笑的事,區區承認自己吃醋這樣的小事,他不在乎。
「小路……」她甜甜地拉長音,湊上前,在他頰邊啾了一下。
他順勢扣住她的後腦,主動加深這記吻,輕舌忝她的下唇,盡情品嘗她的甜。
她仰高小臉,低低嬌喘,小手在他胸膛口握成拳狀,隨後被他另一手包握住。
叩叩!
桑如夏嚇了一跳,立刻退開身,作出防衛姿態,看怔了路清。
「你怎麼……」他失笑。
「一個人來歐洲,當然要小心一點,不知不覺就養成了這種習慣。」她傻笑。
路清很心疼,不由得又將她抱緊,來回輕揉她繃緊的背部。「不用怕,有我。」
「嗯。」她在他胸口用力點頭。
「Louis?一切都還好嗎?」艾倫充滿好奇的試探聲傳來。
路清以標準英語回答︰「我們很好。如果你可以走遠一點,我們會更好。」
門外的艾倫嗤嗤偷笑︰「依蓮娜已經煮好晚餐了,帶你的小女朋友出來吃吧。」
「他是不是說有東西吃?」她仰起臉,大眼晶晶發亮。
路清被她那一臉殷殷期盼的小狽模樣逗笑。驀地,他想起蘇菲曾經問,桑如夏有什麼本事,能讓他改變。
當時,他並未具體回答,此刻的他卻有了答案。
這個小女人與他如此截然不同。他活在分秒必爭的現實中,她卻活在時間停擺的夢里,他們的個性喜好沒有重迭,沒有一絲相似處,只有無數的差異性。
但,當她的夢,擴散到他的現實,當他開始向往有她在的那座幻想國度,他們開始有了重迭的瞬間。
于是,他們在彼此的時間停擺,駐足,只為了相愛。
桑如夏幾乎是一口接一口的喝著酸女乃山豬湯,再撕下一小塊面包,搭配著盤里的豬肉菜卷與玉米泥,啊,人間美味。
她沒發覺,餐桌上的每雙眼楮都在盯著她看。直到她攻完第一盤,接續進攻肉餡餅與烤牛肉串時,她停頓了下,揚眸,對上好幾雙眼。
呃,尷尬了……桑如夏這才察覺自己的表現,雖然稱不上狼吞虎咽,不過也淑女不到哪兒。
「不合口味?」一直默默替她張羅食物的路清,見她停下來,皺眉地問。
「不是啦……是他們一直在看我,好奇怪喔。」她尷尬地傻笑。
她只會簡單的美語會話,面對同桌三個羅馬尼亞人與兩個英國人,恐怕她有很大的言語障礙得跨越。
「這位是我的指導教授,約瑟夫。」路清幫她做了簡短的介紹。「旁邊那位是艾倫,我提過的那位學長。再過去是喬,就是讓你搭便車的那位……」
「啊,難怪我覺得他眼熟!」一路上一直被歐洲人相似的臉譜搞混,桑如夏後知後覺的認出喬。
「嘿,是我……搭便車……貓?」桑如夏用著靠網路教學,拚命學起來的羅馬尼亞語,興奮地對著喬說。
喬拍拍桌子,同樣一臉興奮,嘴里咕嚕咕嚕說了一堆話,然後看向路清。
路清也不懂羅馬尼亞語,還是一旁充當翻譯的中間人哈克幫忙解釋。
「喬說,他一直覺得她面熟,換過衣服所以一時沒認出來,現在你總該相信他沒說謊了?」
「謝謝你。」路清對著喬,誠心實意的道謝。
喬楞住,當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抓後頸,用著口音濃重的英語回了句不客氣。
「哈。」艾倫主動與桑如夏打招呼。
「嗨,我是Summer.」桑如夏用著出國前惡補來的美語自我介紹。
「請問你是Louis的?」艾倫問。
「呃,嗯,我是……他的……」啊,尷尬了。
「她是我的妻子。」路清的音調不高不低,正好讓所有人听見。
同桌幾個人,除了老教授以外,其余的人全露出驚訝的目光。
「你的老婆怎麼會一個人跑來這里?」哈克問。
「老婆?她只是一個孩子啊,怎麼會是你的老婆?」把桑如夏誤認為未成年的喬驚叫。
艾倫更絕,直接月兌口︰「你不是離婚了?」
「啊?!」其余人同時掉頭瞪著艾倫。
「沒錯,她是我的前妻。」路清大方承認。
「那她怎麼會……」
「我們復合了。」路清回應眾人的好奇。
「喔……」所有人一致點頭,隨後轉向桑如夏,那些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有的驚奇,有的玩味,有的同情,有的討好。
搞不清楚是什麼情形,桑如夏只能尷尬地笑。「很高興認識你們。」
「別理他們,吃你的晚餐。」路清將另一盤熱騰騰的食物推向她。
她揮動叉子,向大伙兒示意,喬與哈克還算熱情,主動遞來了胡椒粉等配料,教授與艾倫則是用著簡單的英語,與她閑敘兩句。
「小路,我好像還沒問你,你為什麼會跑來這里?」趁著用餐空檔,她欣賞著路清優雅的吃相,邊問起。
「我爸沒告訴你?」路清詫異。
她喪氣的搖搖頭,一臉欲言又止。
「我爸對你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啦……他好像對我有點不諒解,是我一直拜托他,他才肯告訴我你在這里,其他的我也不敢再多問。」
路清不意外,父親一直以為他離婚後,便會與蘇菲復合,但結果卻不如預期,父親大概是看出個中玄機,才會刻意刁難她。
「我會找時間跟我爸溝通,別擔心。」路清握緊了她擱在桌沿的小手。
她微笑,用力點頭。「嗯!」
「所以……你為什麼會來這里?你們在做什麼學術研究嗎?」她偷覷了一眼老教授與艾倫,再覷一眼另外三個氣質迥異的羅馬尼亞人。
路清微笑。「還記得你先前對我說的那個夢嗎?」
「啊?哪一個?」噢,天,她好像對他說過N個夢欸.
「夢見我們兩個一起去挖墓的那一個。」
「喔喔喔,想起來了!」呀嘿,她記性還是不錯的。「等等,我那個夢跟你在這里有什麼關系?」
「還記得夢中我們挖墓的目的嗎?」路清的眼眸閃爍著笑意。
「當然記得——」桑如夏愣住,下一秒大叫︰「不會吧?!你真的是來這里挖「永恆之鑰」?」
「沒錯,你的夢,成真了。」他笑道。
桑如夏呆掉。搞了半天,繞了地球一大圈,他居然是來這里搞盜墓?媽媽咪呀!她那是什麼古怪的預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