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躲在內室里睡了一覺,白棠心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恢復了好些,雖然仍有些酸痛難忍,卻比早上連路都走不動的窘況要好了許多。
小桃侍候著她重新梳頭更衣之後,白棠心去院子里走了幾圈,不大的院子里看起來空曠得有些過了。白棠心沒能忍住,問了問小桃,才知道薛潤下午出去了,也沒交代說去哪里。
她在院子里蹓了一圈,到底無事可做,索性去大廚房照看晚餐去了。
上午的時候,勞嬤嬤還采買了半扇連著肋排的羊肉回來。羊肉可是個好東西,原先她還在京城的時候,羊肉就屬于有錢也難得買到的矜貴肉食。
後來還是白文簫看到家中兒女們愛吃,索性在京郊辦了個養羊場,一面自給自足,方便家人想吃羊肉就能吃著,同時也能將羊肉販賣到市井之中。
白棠心開始指揮著婆子們將已經用黃酒腌過的羊排清洗干淨並切塊,再放進了爆過姜片的熱油鍋中,炸至兩面金黃,然後再放水清炖。
接下來,她又吩咐著婆子們將兩只活雞宰殺,在雞月復中塞入香菇、千張之類的,整只上蒸鍋蒸熟,等晾涼之後再讓小桃洗淨了雙手,將整雞撕成小塊,去掉雞骨架,最後再用香麻油和炒香了的白芝麻灑在雞絲上,做成了麻香手撕雞。
白棠心還讓婆子們把小桃拆下來的雞骨收好,另架了一口鍋,用雞骨來熬湯。
這時,那邊鍋上架著的清炖羊排已經散出了濃郁的香氣,在場所有的人都陶醉得深呼吸了一口氣。羊肉特有的香味配上濃濃的酒香,還有姜片、香葉的香氣,聞著就讓人不由自主地直咽唾沫。
兩道主菜做好,就只剩下兩道素菜了。
白棠心向來愛食海味,所以她的嫁妝里有滿滿一馬車的海味干貨已經被送進了大廚房里。她讓小桃帶了婆子去認那些干貨,取了些干貝、蝦皮出來用熱水泡發了,然後教婆子們做了一道海貝燴冬瓜。
可婆子們一聞到了海味干貨的味道,紛紛捂住了口鼻,人人都覺得臭卻又不敢明說。
小桃撇著嘴嫌棄婆子們沒見識,白棠心卻有點擔心薛潤也吃不慣海味干貨,所以茭白她就讓婆子們用女敕姜絲清炒了。
這時,從中午開始就放在瓦罐煨的紅棗雞湯已經散發出濃郁的香氣,白棠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晚飯的水準要比中午的那一頓飯強太多了。
見忙得差不多了,時間卻還早,白棠心索性手把手地教婆子們如何將菜品裝進盤子里才顯得好看。婆子們瞪大了眼楮,直贊嘆夫人就是有這樣的巧心思,裝盤的菜品好看得就像畫似的,擺得這麼漂亮誰還舍得吃啊。
白棠心微微一笑,在離開大廚房的時候,她對婆子們說道︰「那一鍋用雞骨熬的雞湯就給你們,燙點菜吃也好,別總吃腌菜,對身子不好。」
那兩個婆子頓時像個木頭人似的,楞在原地連動也不會動了。
能在薛將軍府上做活,在松石鎮當地來說已經是份極體面的好事了。而在夫人沒嫁進薛府之前是由勞嬤嬤來管家的,而節儉成性的勞嬤嬤只有逢一、逢五的時候才會讓府上的下人們吃上一頓帶些肉末星子的飯食,現在夫人剛剛才過府,既不是逢一也不逢五,就讓她們喝肉湯,婆子們頓時喜笑顏開。
白棠心去了花廳,小桃已經布好了菜,她走上前去,打算擺碗箸時,薛潤已經大步流星地走進了花廳。
白棠心連忙向他行禮,「將軍,妾身……」
薛潤大手一揮,「以後在府中不必再行此禮。」
白棠心眨了眨眼楮,她可不可以認為他這是在體恤她?但是他面無表情,看上去又好像是在嫌她禮數太多,過于繁文縟節了?白棠心咬住了嘴唇。
你這人說話的時候能不能配上些表情啊,白棠心月復謗道,這樣費心猜來猜去的。白棠心只覺得自己之前十幾年里加在一起動腦筋猜猜猜的次數,還不及她嫁過來一日動的心思那麼多。
「為何不坐?」薛潤已大馬金刀地坐下了,見她仍杵在一旁不動,不由得挑眉問道。
白棠心連忙坐下了,她微微垂首,可一雙眼楮卻關注地看著薛潤。只見他也垂下了眼,掃了掃桌上的盤碗杯盞,嘴角頓時微微一抿。
白棠心的呼吸頓時一滯,他笑了?沒錯,剛才他確確實實地微笑一下,所以說他對這頓飯其實光是看賣相就已經有些滿意了嗎?
想到這,白棠心不由得又打量了薛潤一番。也不知怎麼的,她心里突然像被針刺了一下似的,有些隱隱作痛。
薛潤本也是世家翩翩佳公子,否則她娘也不會為她擇定了薛潤這個夫婿。但天有不測風雲,薛潤在年少之時就失去了雙親,清貴公子獨自從軍,還是從最低級的士兵做起,也不知他在軍中受了多少磨難,最終才一點一點地成長為大將軍的。
而邊關軍戶多粗鄙不堪,薛潤為了能融入這個環境,為了能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可,若他又不想變得和那些人一樣粗鄙不堪,說不定只能以性格冷漠、面無表情來做偽裝。在他的骨子里卻仍然還是個不折不扣的世家貴公子,所以他肯定和她一樣,更習慣于精致而又周到的富足生活。
白棠心微嘆了一口氣,薛潤又不愛說話,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猜測的到底準不準。
「將軍,這是清炖手抓羊排,您只管用手抓著吃,妾身有準備帕子和水給您擦手,不會弄髒的。」白棠心柔聲說道。
薛潤嗯了一聲,先是拿過一塊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然後才拿過了一塊清炖羊排吃了起來。
既然猜不到薛潤心里在想些什麼,白棠心索性不想了,美食當前,她還是好好地吃頓飯吧。
清炖羊排的火候掌握得特別好,肋排間的羊肉全是肥瘦相間的,既透出了濃郁的骨香氣,還有著黃酒醇厚的氣息,而且味道咸淡適中,柔女敕異常,回味悠久。
手撕麻油雞清淡鮮女敕,清蒸而熟的雞肉最大程度地保持了雞肉的鮮美,濃香的芝麻油和芝麻粒又將雞肉的女敕提升到極致。而且那雞也是八個月大的仔雞,皮薄肉女敕又不像老母雞似的在皮下長出厚厚的脂肪,所以雞肉吃起來鮮女敕異常,入口無渣,非常美味。
至于海貝燴冬瓜這道菜,薛潤只吃了一口就怔住了,昔日他母親尚在世時也喜歡搗鼓著用些海味干貨來燴菜,什麼海貝燴冬瓜、燴蘿卜、燴香菇什麼的。直到現在他突然吃到了久違的家常菜,這才驚覺他已有多年不曾安安心心地吃過一頓飯了。
薛潤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的小妻子,只見她正用勺子舀了雞湯,小口小口地送入口中,莫名其妙的他心里就有些暖暖的。自父母離世以後,他便煢煢孑立,形影相吊。到如今,他終于有了妻子。
新婚第一夜,薛潤就听到了白棠心的抱怨,說飯菜不好吃。老實講,飯菜對他來說僅僅只是飽月復之物而已,他都已經記不清好吃的飯菜究竟是什麼滋味了。
所以他當時沒說什麼,畢竟將來他的妻子應該會明白這里是貧瘠的松石鎮,並不是富庶的京城。這里的人春夏秋季都是這樣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到了冬天,則人人都要節衣縮食地過日子。
但讓薛潤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小妻子搗鼓出來的晚飯居然比中午的那頓還好吃,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從簡潔又美味的晚飯中感受到了當年父母在之時,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圍著飯桌吃飯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溫暖,薛潤的心軟得一塌糊涂,但向來不善于表達情感的他卻不知要如何讓坐在他對面的白棠心知道,他只能沉默著,將她費心準備的菜品吃得干干淨淨。
白棠心冷眼旁觀,進食中的薛潤雖然全程保持著面無表情的狀態。但他的進食速度卻曝露出他對這頓飯菜應該感到非常滿意,而且他還將清炖羊排上的肉給吃得干干淨淨。一定是覺得很好吃,他才會吃得這麼干淨吧。
白棠心隱隱有些雀躍歡喜,只是她夫君的表情太冷漠,她實在不敢放肆。
轉念一想,好肉要配酒,今天沒能在飯桌上為他準備一壺好酒,實是她的失策。
也沒關系,當年她初出世時,爹娘為她在酒窖里收藏了一百壇上好的玉液酒以做女兒紅。
這次遠嫁,爹爹僅留了十壇在京城府中,剩下的九十壇都讓她帶到了邊陲,明天她就打上一壺讓他好好品品。
想到這,白棠心有些興奮,又有些害羞。
薛潤照例是吃飽以後提腳就走,白棠心讓小桃叫了婆子進來收拾花廳,她則帶著小桃在薛府慢慢走動了起來。
薛府其實不大,是幢三進三出的宅子,但因為這是皇上御賜,所以意義重大,也顯得很體面,這在松石鎮也是頭一份的。
白棠心帶著小桃圍著院子走了幾圈,略覺得走得腿酸了,這才回了內室。她命小桃點了燈燭,罩上燈罩,將內室里弄得亮亮堂堂的,這才讓小桃打開了自己帶過來的一只嫁妝箱子。箱子里放著她出嫁前整理好的一些布料、彩色絲線什麼的。
既然已經嫁了過來,成了薛潤的妻子,她也該早些融入,當好薛潤妻子的角色,每天待在家中無所事事是不行的,有空還是做做針線吧。
薛潤一踏入內室,就看到燈下的妻子正彎著腰站在美人榻旁,而美人榻上則林林總總地堆著一堆布料。
他的房間本來是冷冷清清、空空曠曠的,但現在卻塞滿了她從京師運來的嫁妝家。
雕了花的香檀木八步床,床上垂著白底,繡了石榴花的白紗帳,窗下吊著精致的花盆,里頭還種著蔥綠的植物。
屋子里亮著明亮又柔和的燈光,被她收拾得整潔干淨的屋子透出了屬于她的熟悉暖香。薛潤從未想過自己的房間會因為多了一位女主人就變得這樣溫暖,他的目光柔柔地落在了小妻子的身上。
「啊,將軍來了。」小桃突然冒冒失失地喊了一聲,然後緊張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薛潤看到他的小妻子轉過頭來看著他,他分明地看到她眼中閃著歡喜的光,還抿著嘴朝他迎了過來。只是當她快步走到距離他三步遠的地方時,突然停下了腳步,朝著他盈盈下拜,恭恭敬敬地說了聲︰「將軍回來了。」
也不知怎麼的,薛潤有些失望。她分明已經迎了過來,就是再上前幾步,親手替他解去外套又怎麼樣呢,他面上不由自主地就帶上了幾分寒意。
白棠心不知薛潤為什麼突然變了臉。
小桃低著頭,畏畏縮縮地像個木頭人一樣杵在牆角,心中嘴里一直默默地念叨著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薛潤開始解起了自己的外套。
白棠心猶豫了一會,對小桃說道︰「小桃你先下去吧。」說著,她便上前伸出雙手接過了薛潤除下的外套。
小桃如蒙大赦,匆匆走到二人身邊行了一禮,說了聲︰「奴婢告退。」然後就逃也似的跑了。
薛潤突然嗤笑了一聲。
白棠心頓時覺得有些不妙,她心想,明天定要好好教訓一下小桃,再不能這樣失禮了。
可她就這麼一恍惚,突然覺得自己身子一騰空,「啊!」白棠心被嚇了一跳。
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被薛潤攔腰抱起,而她也早就已經下意識地伸出了手,緊緊地攬住了他的脖子。看著他黝黑深遂的眼神,她還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嗎,白棠心輕輕咬著自己的下唇,垂下了頭。
薛潤抱著她徑自走向大床,將她輕輕放在大床上,低問道︰「還疼嗎?」
白棠心被撲鼻而來的男子氣息激得滿面通紅,她紅著臉搖搖頭。
薛潤微微一笑,白棠心瞪大了眼楮,她有些吃驚,原來他真會笑啊,而且他笑起來好像還挺好看的。
薛潤突然俯下了身子,朝她重重壓了下來,他富含侵略的粗重氣息撲打在她光潔細女敕的面頰上,頓時令她一驚。白棠心這才慌亂了起來,她用兩只幼細的胳膊死命地撐住了他堅硬又寬闊的胸膛,驚慌失措地喊了聲︰「夫……不要,將軍,妾身……」
薛潤著實有些惱怒她將那聲喊到嘴邊的夫君又給咽了回去,只是昨夜的他因為烈酒上頭,又是初識女人滋味,床笫之間不免有些粗魯急切,昨夜她那嬌媚無助的哭泣求饒聲音似乎猶在耳邊,而此時剛剛入夜,正是品嘗她甜美滋味的最好時候。
薛潤一口就叼住了她小巧秀氣的耳垂,還用自己的下巴輕輕地蹭著她,他下巴處的胡子茬扎得白棠心渾身上下都酥軟得一絲力氣也無。也不知從何時起,她那原本死命地抵住他胸口的手,竟無助地緊緊地揪住了他的衣衫。
看著身下一臉茫然,目光迷離,輕啟檀口的美人,薛潤有些忍不住了,他撐起半邊身子,單手解開了她系在腰際的腰帶。
白棠心也不知怎麼的,自己突然就與薛潤坦誠相對了,她被嚇了一跳,但是薛潤不允許她用手遮掩自己的軀體,他將她的手臂用褻衣束縛了起來,又將繩結拉至她的腦後,這麼一來,白棠心的雙手呈投降狀被高高舉起,她不得不挺高了下巴和胸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