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回家路上,他刻意繞了一段遠路,他並不想這麼早回去見到母親。
期間爺爺給他打了個電話。
陸爺爺問他,「大孫子,霜丫頭跟你在一起?」
陸懷瑾回答︰「沒有,我把她安排在酒店。現在不好讓她見那個女人,你也知道,她的性格……」
電話那頭,陸爺爺明顯松了口氣,「這樣也好,我剛才還擔心了半天。你說你媽來廈川做什麼?搞得我這心里怪不安生的。」
陸懷瑾說︰「我從寧安回來這麼久,還沒跟她見過面。她這次來廈川,可能是工作,順道來看我。」
陸爺爺提醒他,「你跟霜霜的事,先別和她說。」
「嗯,我有分寸。」
電話掛了後,車開到半路,忽然飄起雪。
他的車開進別墅區,繞過一座仿古石橋,一轉彎,看見家門口站了一個穿西裝的女人。
距離隔得太遠,他看不清女人的眉眼,明亮的路燈下,西裝女人挽著發,背景是從紅磚牆里蔓延而出的藤蔓,枯枝藤蔓上落了薄薄一層雪。
這麼冷的寒冬夜,女人如同一座石碑,穿著單薄的西裝屹立在那里,一動不動。
等他的車開過來,停下,車窗搖下,女人才走過來,對著車里的他說︰「進去說。」
陸懷瑾從車上下來時,母親站在門口,她身後的門半開著,里面的燈光泄出來,照亮了她整個身形輪廓。
陸懷瑾比她高了整整一個頭,他低頭打量她,好幾年不見,她的眼角添了幾分歲月磨痕。他心里覺得沉重,半晌才說︰「進去吧,外面冷。」從她身邊擦過去,推門走進屋內。
丁穎點頭,跟著兒子進去。
陸懷瑾進門,沒看見金元寶,他緊著眉頭四處看了下,身後傳來丁穎的聲音。
「狗我讓保姆帶走了,你知道我不喜歡動物。」她說話的語氣沒什麼感情,像是跟屬下交代工作。
陸懷瑾沒說什麼,去沙發上坐下。
丁穎給他倒了杯熱水,挨著他身邊坐下,問他,「身體還好嗎?」
「嗯。」他點頭,回答很簡短。
兩人之間感情生疏,像隔了一條河溝。
陸懷瑾從寧安回來當天,被安排送進醫院檢查身體,那時父親一直在醫院陪他,母親卻從頭至尾沒出現過,他從寧安回來幾個月,丁穎也只給他打了幾通電話。
陸懷瑾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不自在地掃向別處,「你來廈川工作?」
丁穎點頭,「主要是來看你。」
「不是順道?」陸懷瑾回頭看她。
她搖頭,「是為了你的事。」
陸懷瑾放下水杯起身,「如果是工作的事,我想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丁穎盯著兒子的脊背,說︰「我說的是顧霜霜。」
本來是個很可愛親切的名字,但從丁穎嘴里念出來,霜霜的名字頓時像裹了一層寒冰刺……
清晨五點,顧霜霜作了一個夢。
她夢見陸懷瑾坐在她床頭,很仔細地翻看一本雜志。他里面穿著件黑襯衫,外面套背心,挺難得的商務打扮,他修長的手指叩在雜志上,很有節奏的敲著,好像在思考什麼。
夢里的她好像有上帝視角,她可以三百六十度的看陸懷瑾。她能看見陸懷瑾的下巴、長睫毛,挺拔的鼻梁以及性感的喉結,夢境給她的眼楮加了一層唯美的濾鏡,陸懷瑾變得全方位無死角,怎麼看都是沒有任何瑕疵的美男子。
她裹著被子側過身,以一種極舒服的姿勢繼續打量他。
夢里的她很好奇,到底是怎麼樣漂亮的媽媽才能生出陸大哥這麼漂亮的兒子?作為一個男人,陸懷瑾不僅有令女人垂涎的身材,也有讓女人羨慕的長睫毛。
每當顧霜霜站在他面前,都忍不住想往他懷里鑽,他的胸膛和懷抱,總會給她一種無法言喻的安全感。
陸懷瑾扭過頭看她,一束陽光照過來,落在他的眉梢,他對著她笑,身子朝她壓過來,眼看就要吻上她,夢境忽然結束。
她翻身栽下床,腦袋磕在地板上,徹底從夢中驚醒。
她揉著腦袋坐起來,看了眼窗外,天已大亮,酒店下面的花園,覆了淺淺一層白色。她抓了抓蘑菇頭,打了個哈欠,想起剛才那個美得冒泡的夢,臉上居然開始發燙。
這會已經是早上九點,她給陸懷瑾打電話,但那邊一直處于關機狀態。
眼看時間也不早,她快速洗漱好,返回箭館。
顧霜霜回到箭館的時候,老孟正坐在櫃台吃米粉看報紙。
她擠進櫃台,挨著老孟坐下,問他,「老孟,爺爺來了嗎?」
「老板說今天不來了,去醫院復檢。」老孟打開報紙,頭版頭條是個穿西裝的女人,在西裝女人的照片下,還有小小一張陸懷瑾的照片。
顧霜霜好奇的掃了眼內容,驚訝得下巴差點掉下來,「這是陸大哥的媽媽?」
老孟吸了一口米粉,點頭,「對,典型的剽悍女強人。」
照片上的女人顯得很年輕,跟陸懷瑾照片放一起,兩人不像母子,倒像姊弟。她唏噓,城里人可真會保養。
她托著腮,感嘆說︰「怪不得陸大哥長這麼好看,這就是遺傳吧?昨天陸大哥接了他媽媽電話,臉色就變了,也不知道因為什麼事。」
老孟從她手里奪過報紙,掃了一眼周圍,小聲跟她說︰「很正常。丁氨董跟陸董在小少爺七歲的時候離婚,那個時候夫妻倆鬧得很不愉快,還打了場闢司,鬧得滿城風雨。他們離婚那會,我還在集團當保全,我作為一個集團最底階層的小人物,都能感受到兩人在集團斗智斗勇的那股狠勁兒。」
顧霜霜听得一知半解,「所以……陸大哥不喜歡他媽媽?」
老孟嘆息,「換你你喜歡嗎?誰不知道是丁氨董出軌在先,這麼些年,她只關心自己的新家庭,什麼時候關心過小少爺?」
她大概明白了,感嘆道︰「為什麼夫妻兩人會離婚呢?結婚難道不是因為兩個人相愛嗎?可是為什麼陸媽媽還會在有了陸大哥之後喜歡上別人……」
「這個嘛,男女之間的事誰說得清楚呢!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覺得新鮮,一旦新鮮勁兒一過,就看對方不順眼。許多情侶剛開始甜蜜蜜,後來分手便老死不相往來。」
顧霜霜听得心里一驚,她開始害怕陸懷瑾以後會討厭她,喜歡上別的女孩。只是這麼一想,她的心口便隱隱發疼。
老孟大概看出她的情緒,安慰她,「老霜,你別想太多,小少爺不是那種移情別戀的人,父母離婚給他造成心理陰影,他比誰都渴望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顧霜霜大吸一口氣,臉上很快露出笑容,她展開雙臂,大氣說道︰「嗯,老孟!我要用我的懷抱溫暖陸大哥!」
老孟扔給她一張清單,毫不留情打斷她,「老霜,先別急著秀恩愛,趕緊訓練。百步穿楊周末訓練賽,雖然只是訓練賽,但也不能丟人,到時候你可以見到所有的選手,別被嚇破膽。」
顧霜霜頓時斗志滿滿,「我顧老霜氣勢如虹,應該他們嚇破膽!」
訓練開始之前,陸懷瑾給她打了一通電話,告訴她這幾天會去一趟延城,周末回來。
昨晚匆匆一別,她心里到現在都空落落的,她揉著胸口,握著電話很不舍的說︰「那……周末訓練賽,陸大哥你會回來嗎?」
電話那頭,陸懷瑾的聲音有些嘶啞,「我盡量,你加油。」
掛斷電話,她有些無精打采,兩天後才稍稍提起點精神。
訓練賽前一天,她跟老孟在室外場地訓練,老孟負責給她算時間。
她拉弓的時候正專心感受風向,腦子里忽然浮現陸懷瑾的臉。她開始想陸懷瑾的父母,也不知道是怎樣的感情絕望,才會導致一對夫妻反目成仇……她擔心自己和陸懷瑾也會有反目成仇的那一天。
胡思亂想間,箭離了弦,因為風向感受偏差,這一箭落在六環。
老孟嘆氣一聲走過來,問她,「你怎麼了?一連射三箭,一箭比一箭差。以前拉弓就能射十環的顧老霜哪里去了?」
大冬天的,她居然熱得滿額頭汗水。
她把弓箭扔在一邊,擰開瓶蓋猛喝了幾口水,為自己辯解說︰「老孟,那不一樣,如果不限制時間,我還是能射中十環!」
老孟開導她,「老霜,你這樣想不對,有時間限制,你是在有效的時間射出有效的一箭。你不能因為有時間限制而給自己施加心理壓力,你這是在給你的思維加固緊縮咒,這樣的心態可不行。」
大概是因為兩天沒看見陸懷瑾的緣故,她的心情很煩悶。她抓亂自己的蘑菇頭,坐立不安,那種煩躁的情緒堵在她心里,很不舒服。
她突然想起網上一句流行語——秀恩愛,死得快。
她神經兮兮的拉著老孟胳膊,說道︰「老孟,陸大哥好久都沒給我打電話了,我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接……怎麼辦,他是不是討厭我了?」
老孟很無奈,「我說老霜,他才離開兩天!兩天!你至于一副害相思病的樣子嗎?」
她模著自己胸口,總覺得很不安,「不是啊老孟,我這兩天兩只眼皮一直跳一直跳。」
老孟打斷她,「左眼跳吉,右眼跳災。兩只眼楮一起跳,必然是有大喜事!」
「是嗎……」她有點不太相信。
「你要在訓練賽拿最後一名,丟的可不僅僅是你的人,還是我們孟道箭館的臉面。老霜,你還想不想完虐泡菜人了?你還想不想為你的陸大哥爭光了?」
顧霜霜頓時斗志昂揚,趕緊屏棄一切雜念,專心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