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沈士嵐是上大學之後,才北上來念書的,畢業之後也在台北找了工作,若沒什麼意外,大概就是在台北定居了。
她的老家雖然在雲林,但是兩年前母親過世了,父親也早已不在,老家現在是已婚的哥哥一家四口居住,也就是說,沒有屬于她的房間了,每次回去探望親人都是睡在哥哥家的客廳沙發上,所以她後來都是當日來回居多。
在台北從求學到求職這數年時間,淡水漁人碼頭這種觀光地,她也來過好幾次了,可就今日這次,她自前一天晚上便處于興奮狀態,也因為心緒太亢奮,直至半夜兩點才睡著。
她就像個初戀的小泵娘,滿腦子想的都是明天該穿什麼樣的衣服,搭什麼樣的鞋,拿哪一款包包,綁什麼樣的發型,才能站在任軍澄身邊,不丟了他的臉面。
她好緊張、好興奮又好期待。
第二天一早,鬧鐘未響,沈士嵐眼楮便張開了。
因為睡眠不足的關系,眼楮不僅酸澀還有些疼痛,隱形眼鏡戴到淚流滿腮,好不容易才裝入眼皮里。
上了妝,眼楮看起來仍有些腫腫的,她暗暗祈禱等等便會消下去,要不這眼楮看起來變小了,臉看起來也怪怪的。
因為她起得早,裝扮完畢時,任軍澄才剛醒,起身看見她僅剩衣服未換,笑問︰「你不會化著妝入睡吧?」
「當然沒有。」她忙搖手,「我是起得早了點,睡不著,就先整理了一下。」話沒說完,她便臉紅紅的低下頭去。
她好怕任軍澄會不會覺得她非常的期待今日的出游,被他看穿了心思?
如果他知道她偷偷暗戀著他的話,會不會心有防範,怕被她夜襲,趕快搬出去?
「跟個孩子一樣。」他伸了個懶腰,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
「孩子?」
「這麼期待出游。」
「我……」她雙手無措的擺著,不知道怎麼解釋。
她頂多就是個……妹妹吧,唉。
「我先去刷牙洗臉。」
「好。」沈士嵐心想那她先去準備早餐。
任軍澄漱洗完來到廚房時,沈士嵐已經在翻歐姆蛋了。
只見她利落地在鍋柄敲啊敲,敲出一個橢圓形狀後,快速的一甩鍋,「嘿咻!」漂亮的歐姆蛋大致完成。
「噗。」
她才自鳴得意,以為可以得到稱贊呢,哪知一旁的任軍澄竟然噗笑了。
她做錯了什麼嗎?
她一臉茫然又無措的看向頭別往一旁憋笑的任軍澄。
「我……我做得不對嗎?」她看著任軍澄,又看著歐姆蛋,心想它看起來明明還挺漂亮的……吧……
「嘿咻!」他學她的語氣,還學她甩鍋的動作。
「呃……」是在笑她甩得不好嗎?
「真可愛。」他模模她的頭。
沈士嵐小臉「轟」的一聲,炸出了紅焰。
她不知道該道謝還是做什麼反應好,只好低著頭,默默的裝盤。
副理說她很可愛呢,希望不是說她太幼稚就好……
她抿著小嘴,既開心又忐忑不安。
太重視他的結果,就是每一句話不管有沒有意義,都很會胡思亂想,希冀是好的意思,卻又怕是自己太狂妄’太自以為是,于是自己挫自己的威風,變成了不安。
「我煮咖啡。」任軍澄在水壺里裝水,放在瓦斯爐上燒。
兩人互助合作完成了早餐,優閑的用畢,時間也差不多九點了。
任軍澄未像沈士嵐那樣精心特意打扮,前一晚還在思考著穿著裝束,他一樣放任頭發亂卷,只不過戴了頂紳士草帽壓制,一樣是黑框大眼鏡,搭配連帽運動衫與九分牛仔褲,外套灰色薄風衣,腳著米色all star布鞋跟同色後背包,完全不像個社會菁英,無怪乎公司會計吳小姐還以為他是個大學生,沒認出他的真實身分來。
他這般輕松隨意的模樣,會不會只有她看過呢?
等著捷運的時候,沈士嵐不時偷覷身旁的他,因這樣的猜測而感到開心。
至少,其他同事應該沒見過吧?
想到此,她忍不住笑了起來,覺得自己是受到眷顧的幸運兒。
「偷笑什麼?」听見笑聲,任軍澄好奇低下頭來。
沈士嵐連忙搖頭。
她哪敢被人知道,她在笑什麼。
任軍澄的兩手斜插在寬松的牛仔褲口袋內,她低眉看著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實在很想很想很想被他握在掌心里呀!
這手掌揉在胸口是怎樣的感覺啊……她不由得想起夢中的場景。
就是沒被模過,無法想象,所以夢中才會一點感覺都沒有。
真想有個實際經驗啊!
而且是被任軍澄模過的實際經驗!
驀地,俏臉一紅。
怎麼辦?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花痴了。
列車進站,假日出游的人不少,車門一開,車廂內已經擠滿了七成的人,下車的卻只有兩三只小貓。
沈士嵐跟著任軍澄走進車廂,雙手緊擺在前方,怕去撞到他。
「站這里。」任軍澄手搭上她的肩,將她帶往靠另一邊車門的空位。「扶好。」他拉起她的手握在扶桿上,自己則握在上方。
這是一個小小的三角形空間,沈士嵐正眼往前看,便能看到他衣領下的鎖骨,彎曲著兩個漂亮的「7」字形狀。
她還可以聞到他身上很淡很淡的,一點都不刺鼻的古龍水味道。
啊……她好像忘了擦香水,怎麼辦?萬一等等走一走流汗了,被他聞到汗臭味,那可怎是好啊?
她怎麼會這麼迷糊,竟把香水給忘了?
列車啟動,車廂晃了一大下,正在胡思亂想的沈士嵐沒防備,身子往任軍澄的胸口撞去。
「小心。」任軍澄抓住她的胳膊。
「對不起。」沈士嵐臉紅道歉,慌忙站直。
「沒關系。」他笑,「你蝴蝶結有點松了。」
「什麼?」
「頭發上的蝴蝶結。」
沈士嵐將及肩長發扎成辮子,在右耳後方繞出發髻形狀,上頭綁了蝴蝶結當裝飾,造型十分有小女人的溫柔婉約。
她今天還特地穿了一身春意十足的連身洋裝,長度到膝蓋上頭五公分處,露出她一雙縴白秀氣的漂亮小腿。
「啊?真的嗎?」沈士嵐連忙伸手想確定,任軍澄早她一步。
「我幫你調整。」長指扣上發帶。
「好……」她抿著小嘴,害羞點頭,放下手來。
他將發帶解開,兩手重新繞發帶,沈士嵐因此整個人可說是被圈在他的懷里,她無法受控制的滿臉潮紅,心跳快速,抓著扶桿的小手用力得都沒血色了。
好想……好想直接把臉貼上他寬大的胸口喔。
然後再抱著他的腰,听著他的心跳……這幻想實在太美妙了。
任軍澄慢條斯理地調整發帶,由于兩人距離過近,沈士嵐每一口呼息,都輕輕落在他的鎖骨下方胸口處,搔癢感彌漫了開來,他頓覺心口發熱,體內隱隱起了騷動,他連忙將沈士嵐轉過身。
莫名其妙被轉了身子,讓沈士嵐有些錯愕,可惜她的身高就算看著前方的車窗玻璃門,也看不到任軍澄的表情。
「怎、怎麼了?」該不會她腦中的幻想被發現了,還是她剛才偷偷地站近了一公分,被他察覺了呢。、
「這樣比較好綁。」他找了借口掩飾過去。
「喔。」她安下心來。
但是,任軍澄幫她綁好了蝴蝶結,卻沒再幫她轉過身來,她只好背對著他,一路站到了淡水捷運站。
是晴朗的好天氣,艷陽高照,暖但不炙熱,任軍澄朝天空伸了個懶腰,手推上沈士嵐的背。
「走吧。」
「嗯!」沈士嵐用力點頭。
兩人先逛了淡水老街,不免俗地吃過阿給,買了鐵蛋之後,搭乘渡輪前往漁人碼頭。
沈士嵐不怕暈,便與任軍澄站在船尾,看著下方的滾滾浪花。
海上風大,竟然將沈士嵐的蝴蝶結給吹掉了。
她傻傻看著隨風飄走的粉橘色鍛帶,傷心地想著這可是有經過任軍澄「加持」的,她還打算回家後,拿個夾
煉袋好好收藏起來的耶。
一旁的任軍澄卻是忍不住笑了。
「看你的蝴蝶結是有多想離開你。」他越想越覺得好笑,「想必搭捷運的時候,就有在醞釀逃跑計劃了。」
「什麼嘛!」沈士嵐扁嘴,「你才要小心你的帽子別被吹跑了!」
「這倒是,我的帽子比你的蝴蝶結貴重多了。」他干脆將帽子摘下來,扣在手上。
「討厭。」真沒想到副理也會這樣欺負人。
「生氣了?」他戳戳鼓鼓的臉頰。
「才沒有呢。」她只是懊惱將視為一生寶貝的緞帶就這樣飛走了。
船靠了岸,任軍澄牽著沈士嵐協助她下船。
「嘿咻!」沈士嵐雙腳落地時,輕喊了聲。
「噗。」任軍澄又忍俊不住噗哧了。
「笑什麼?」她又做了什麼惹他笑了?
「像個小老頭似的。」
「什麼?」她沒听清楚他的自言自語。
任軍澄看她仰頭時,雙眸微眯,這時已是正午了,太陽最為炙熱的時候,這四周又沒什麼遮蔽物,他便把手
上的帽子往她頂上罩去。
「咦?」
「戴著,太陽大。」他拍了帽頂兩下。
「呃,謝謝。」
雖然這草帽與她身上的洋裝不搭,但只要是任軍澄的物品,就算是斗笠,她也會戴得心甘情願,且滿心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