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夏千勝以蘇伯毅的代理人身分陪同蘇寧亞一起出席臨時董事會。
「蘇院長……呃,該更正是前院長發生重傷意外,我真的深感遺憾,我也不是趁人之危,而是顧慮醫院的經營不能一日無首,這才在大家推舉下接下這位置。」
主持會議的金董事長率先發言,故作謙遜道。
原本他一度擔心獲救的蘇伯毅若清醒,將揭發他的致命把柄,慶幸蘇伯毅雖在夏千勝手術下救回一命,卻並未完全恢復意識,而他把握時機,已順利奪下院長這位置。
即使蘇伯毅之後清醒,能清楚指證他的罪行,口說無憑,對方費心取得的證據已被他完全銷毀,他反倒能反咬已失勢的對方一口,設法將他逐出亞安醫院集團的經營體系,繼而拿下醫院經營權,一人獨大。
「听說前院長打算釋出一些股權轉換現金,我願意第一個收購,且會以股價最高點收購。」金董事長一副做好事般表現大方。
盡避他目前已是第一大股東,而支持他的一派,擁有的權勢也已勝過蘇伯毅那一派。一旦蘇伯毅失勢,他日後大可用最低價買下蘇氏所屬股權,不過因他才上任新院長,自是要表現出宅心仁厚的形象。
夏千勝唇角淡勾,看著金董事長,不疾不徐的道,「今日的臨時董事會是要宣布亞安醫院集團的股權變動沒錯,不過要釋出股權的,不是前院長蘇伯毅,而是惡貫滿盈的新任院長你。」
此話一出,在座一干董事不免嘩然,頻頻交頭接耳。
金董事長面帶惱怒,沉聲警告,「你不過是代前院長出面的一名醫師,在這里說話最好謹慎,若你存心來鬧場,我可不會讓你繼續留在這里。」
其實一看到夏千勝也出席這場會議,金董事長便感到相當訝異,蘇寧亞便足以代表她父親,為何蘇伯毅還特地要夏千勝當代理人?不過後來他又安慰自己,手術後有語言障礙,且目前清醒時間仍很短暫的蘇伯毅,應該難以向夏千勝交代什麼大事,他不必太過擔心。
「我不是來鬧場的,是代傷重甚至一度險些喪命的前蘇院長來伸張正義。」夏千勝一雙深眸掃視在座諸位董事。「金董事長教唆殺人,與黑道掛勾,向藥商及官員收賄,數次挪用公款匯入個人海外帳戶,甚至使計當上院長,意圖私吞欲成立腦部罕見疾病研究中心募得的龐大資金。」
「胡言亂語!」金董事長喝道︰「沒憑沒據,胡亂指控,我要告你蓄意毀謗!」
「要證據嗎?當然有。」夏千勝面露無比自信,看向坐在他身旁的蘇寧亞。
蘇寧亞從名牌公文包拿出一個航空快遞的牛皮紙袋放到桌上,平靜的道︰「這是我爸在出事前寄給住加拿大小泵姑的重要文件資料。」
金董事長聞言霎時變臉。
在他得知蘇伯毅拿到對他不利的物證後,因過兩日便是年度股東大會,一旦被公開,他不僅會失勢,更將入獄,他情急下只能透過認識的黑道派人滅口,並搶下對方拿到的證據。
當他看到蘇伯毅公文包里的文件資料和隨身碟,不禁更驚駭。他收集掌握到的東西比他以為的更詳盡,那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得到的資料,他當場立刻將東西全部銷毀,還仔細確認過蘇伯毅是否留有備分,萬萬沒料到蘇伯毅竟會將備分資料以航空快遞寄給人在加拿大的妹妹!
金董事長一臉驚慌地沖到蘇寧亞面前,想奪取那份證據。
夏千勝早他一步拿起桌面的牛皮紙袋,直接取出里頭的一迭紙張,還有一個隨身碟。
「各位董事請看投影機螢幕,親眼分辨這些證據的真偽。」夏千勝說道。
就算手上的牛皮紙袋被金董事長奪去也無所謂,他早將內容做成投影片要公開播放了。
下一瞬,白晃晃的大型投影機螢幕先出現一張放大照片,是金董事長與一名地方角頭喝花酒的畫面,照片解晰度雖不算清晰,卻已能辨識出當事人。
接著是幾張偷拍照片,分別是金董事長跟官員和藥商在不同場合疑似進行秘密交易的畫面,且一旁還有擁護金董事長的幾名董事及院內醫師。
之後螢幕上接連投射一張張書面文件資料,雖然播放速度很快,來不及詳看內容,卻已能看出是一些匯款證明,及一些蓋有金董事長印鑒的合約文件,最後再播出兩小段錄音檔。
不過短短五分鐘,輕易便揭露這幾年來金董事長及其派系的董事和醫師一干人的惡行,霎時董事會一片喧囂,被揭發露臉的數名董事更面如死灰。
「金董事長因接獲蘇院長已收集到他不法罪證的消息,害怕被揭露實情而入罪,狠心教唆黑道意圖撞死蘇院長並搶下證據銷毀,之後又派人潛入院長辦公室及院長特助、院長秘書室和擔任基金會執行董事的蘇寧亞辦公室一一搜查,就怕蘇院長可能將證據備分交給其他人。沒想到蘇院長提早一步將備分資料用航空郵件寄往加拿大。」夏千勝補充再道。
金董事長教唆殺人,將判更重罪刑。盡避目前尚未掌握他教唆殺人的直接證據,但只要將確切方向告知警方,很快就能證實他是幕後主使者而定罪。
夏千勝是在看到蘇芳玲拿來的文件資料後才明白蘇伯毅其實早部署多年,各方搜證。
這幾年蘇伯毅對金董事長諸多行徑不滿,表面卻不作聲,讓對方以為是不敢得罪而默許,實則為讓金董事長松懈得意,以便找到機會拿到各種證據,等待時機再一鼓作氣肅清醫院的惡勢力歪風,才能將經營狀況徹底改革。
夏千勝不禁對蘇伯毅忍辱負重的作為深表佩服。
當初他以為蘇伯毅只是為勸他留下而提出空泛保證,因過去見蘇伯毅屢屢默視金董事長一派的人恣意妄為,不免也對他感到失望,對亞安醫院不再抱期待。
原來,是他短視了。
「爸,這是我親手做的芋頭餅,你吃看看,是夏媽媽教我做的喔!」蘇寧亞一臉粲笑,帶來二十分鐘前現炸的芋頭餅到病房探視父親。
短短十天,她卻覺得異常漫長。
父親忽然重傷命危,夏千勝來台北替父親開刀,年度股東大會上,她被逼迫差點牲自己的婚姻,之後亞安醫院院長易主……不到幾日,夏千勝拿到小泵姑帶回來的證據,代父親又拿回院長位置,且肅清金董事長為首的勢力。
如今總算一切風波止息,歸于平靜。
而父親恢復狀況良好,意識清醒及睡眠時間已正常,不過還無法下床走動。
「你會下廚做點心?」躺在病床上的蘇伯毅面露驚訝。
「這是我從夏媽媽那里學來的第二樣料理,先前煮過芋頭香菇粥,下次再煮給爸吃。」蘇寧亞坐在病床旁的椅子,從保鮮盒拿起一塊仍溫熱的芋頭餅,遞給靠在床上的父親品嘗。
她之所以突然做芋頭餅,是因為夏千勝的一句話。
在一切風波結束後,她對夏千勝無比感謝,他隨口道出要她做芋頭餅表示謝意,還故意抱怨那日來不及吃她和母親現做的芋頭餅便匆匆奔去機場追她,卻已見不到她,之後返家也無心再吃甜點,翌日一早又匆匆北上,這一停留就是十天。
她于是欣然承諾會補償他,隔天早上便去超市買食材,著手做起芋頭餅。
夏千勝則站在廚房好奇觀看,不太相信她真能獨自做出像母親料理的美味芋頭餅,果然見她手忙腳亂,還要他借一只手幫忙,而不確定下一個步驟時便要求他趕緊打電話給母親,問清細節。
夏千勝對在廚房非常生手的她感到莞爾,不禁懷疑她最終做出的芋頭餅是否真能入口。
「這真的是你做的?」蘇伯毅咬一口香酥溫熱的芋頭餅,更感驚訝。
「怎麼樣?好吃嗎?夏媽媽說過這是千勝唯一愛吃的甜點,雖然跟夏媽媽做的比起來還是差了一點,不過千勝說好吃喔!」她一臉洋洋得意。能得到夏千勝稱贊,就是她最大的滿足和成就。
「好吃!當然好吃!」蘇伯毅呵呵笑,大聲稱贊,接著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夏千勝,無比寬慰的道︰「千勝,真的很謝謝你。」
清醒後,他已不止一次向夏千勝道謝,而這次是感謝他讓女兒有這麼大改變,竟會下廚做料理,且女兒的個性也成長了許多。
「千勝,能不能拜托你再考慮重返亞安醫院任職?」蘇伯毅突然誠懇的請托,「腦部罕見疾病研究中心的負責人,除了你,我一直不做第二人選。」
雖說研究中心尚未成立,但募得的資金已能開始做動工計劃,而當初因跟夏千勝在募款晚宴上接觸而第一個捐助大筆資金,且表明會長期贊助研究的嚴董事長,亦非常希望夏千勝參與其中。
夏千勝躊躇了下。
原本他是決意不再回亞安醫院的,卻又因蘇寧亞的緣故,將自己卷入醫院經營體系動亂中,現在也無法袖手旁觀。
如今董事會被改組的亞安醫院集團連醫療人員都有大幅變動,一些依附金董事長的醫師因收賄屬實而被革職。
蘇伯毅雖因住院且需長時間療養無法親自主事,卻已授權可信賴的董事及干部,合力讓醫院重新步上正軌。
「我會認真考慮。」半晌,夏千勝回復道。
他之所以心生動搖,一半原因是因蘇寧亞,因她一再言明很需要他陪在她身邊,幫助她和她父親。
「爸放心,我一定會說服千勝,讓他答應回來亞安醫院。」蘇寧亞向父親承諾。
「這麼有把握?你打算怎麼說服我?光是口頭拜托或做個芋頭餅可無法讓我輕易點頭。」夏千勝故意道。
「那……色誘行不行?」蘇寧亞朝他拋個媚眼開玩笑道。
不料她一句玩笑話卻教夏千勝頓時心猿意馬,胸口躁熱。
「小心我當真。」他微眯眼警告。
「所以,這一招對你有效?」蘇寧亞張大杏眸,開始認真想著,如果對象是他,她不介意學著大膽一點,厚著臉皮,主動色誘他。
「咳!」蘇伯毅輕咳一聲,打斷兩個年輕人曖昧的對話。
夏千勝也收拾好被她輕易撩撥的心弦,若無其事的跟蘇伯毅改談起醫學話題。
至于蘇寧亞還在仔細思考色|誘的成功機率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