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離開警局,平穩流暢的奔馳在凌晨的台北街頭。
「局里的陳隊長跟我有點交情,以後要還遇上什麼事,你可以直接找他。」
劉克瑾遲遲沒說話,看得包力達可真要捏一把冷汗了。
吼,老大也真是的,今天要不是多虧了梵總編,只怕她現在還在警局的長椅上發呆流口水哩。平日里忌妒人家漂亮也就算了,好歹看在梵總編今天無私幫忙的分上,面對救命恩人,總要把姿態放低一點吧,否則下次要再出事,看誰來救她,他包力達可沒那能耐。
心里默默一嘆,算了算了,看來還是得他來幫忙打圓場了。
「梵總編,我家老大就這脾氣,直來直往又硬又橫,你多多包涵吶。」
「我無所謂。倒是你,跟著這樣的老大,你也不容易吧?」
「嘿嘿,那是那是。不過,老大她偶爾也有不錯的時候。」
梵季諾挑眉,「喔,是嗎?比如說。」
「比如便利商店推出咖啡第二杯半價的促銷活動時,我就有免費咖啡喝。」
「第二杯半價促銷活動……」梵季諾微揚的尾音,透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聊夠了吧?是當車上沒我這人?第二杯半價又礙到誰了?」
黑暗中,劉克瑾隱約看見他胸膛略有起伏,似是在忍笑,當下只覺得自己的臉都燙了起來,不能痛揍大嘴巴的包力達,只能氣得猛捏自己的手。
「不錯,大有長進了,不像以前我只要喝你一口水,就整天追著我要錢。」
「真的假的?老大,你以前好……小資喔。」包力達不敢赤luoluo的說出小氣兩個字,只好婉轉的換了個詞匯。「不過,對比梵總編的待遇,突然覺得老大你對我根本是真愛啊!」
真愛你個頭啦!蠢阿達。
梵季諾這家伙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亂,事情的真相才不是像他說的那樣!
跑腿償約的那一年,她三天兩頭就被叫到籃球場去,像個丫鬟似的看他少爺打籃球兼幫忙買水喝。
說也奇怪,不管之前她怎麼嘔心瀝血的反復計算,總會有那麼一個程咬金冒出來,以至于球場上永遠少一瓶水。
身為前前任系學會會長的他,就會人前很大器的犧牲自己,人後跑來問她,「你有沒有水?」
剛開始,劉克瑾不疑有他,傻傻的拿出來。
「謝啦。」梵季諾二話不說拿了水湊口就喝。
劉克瑾看得兩眼都直了。她、她、她才喝了一口的礦泉水……
拜托,他又不是她的誰,共喝一瓶水已經很奇怪了,偏偏他還老愛直接把嘴巴嘟在瓶口。
現在是怎樣?間接接吻嗎?
幾次下來,劉克瑾越想越不對,為了徹底扭轉他的惡習,只要他乂這樣喝她的水,她就會追著他要錢,希望藉此達到以價制量的效果。
沒想到現在卻被他說成這樣!
等等,該不會因為這事累積他反擊的,之後才會故意在張安祺對他告白的時候,公然對她做了「那件事」,藉此拉她下水作為報復?
她下意識的看了他一眼,覺得身旁的他根本是個可怕的月復黑男啊!以前真是小瞧了他,難怪老在他手上栽得絕慘。
「咦,不對呀,剛剛梵總編說的是『以前』……你們以前就認識了?」嗅到八卦味道的包力達興奮的往前靠。
「不認識。」
「認識。」
兩人不約而同開口,可說的卻是南轅北轍的答案。
梵季諾飛快地別過眼,森冷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是在說「待會再來整治你」,很快地又把視線調回,握在方向盤上的指節因為用力太過而微微泛白。
雖無正面迎視,可那無言的一瞥,竟讓劉克瑾覺得頭皮微微地涼麻了起來,手心直冒汗,好幾次都想打開車門跳車逃逸。
所以這兩個人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包力達心里嘀咕。
氣氛凝滯,三人皆大氣不敢喘一聲。
這時,路口的紅燈亮了,車子停了下來。
梵季諾別過幽深如大海般的黑眸,靜靜的瞅著她,表情似笑非笑。須臾,長指無預警的勾過她的下巴,迫使她迎視自己的目光。
「不認識?我以為,以我們兩個的關系,應該可以稱得上熟,畢竟我們兩人第一次接——」
劉克瑾直覺以為他要說「那件事」。
天啊,不能說不能說,千萬不能說,心中警鈴大作的劉克瑾,想也不想立刻撲上前去,緊緊搗住他的嘴巴,死命阻止他說出來。
混蛋,居然還有臉提,也不想想她可是受害者欸!
後座全程目睹的包力達瞠目結舌,怯怯說︰「老、老大,你這樣會把梵總編悶死吧?恩將仇報可是會得到報應的,冷靜下來,千萬別沖動,拜托拜托,我不想成為命案現場的唯一目擊者。」
她才不怕報應呢,要是梵季諾敢胡說八道,信不信她立刻了結他!
梵季諾瞬也不瞬的盯著殺氣騰騰的劉克瑾。
她肯定百分之百是想歪了,他明明是要說第一次接觸,她該不會是想成第一次接吻吧?既然如此,不給她一個吻,說不過去呀。梵季諾黑眸閃燦異光,內心隱隱想笑。
劉克瑾氣勢凌人的用眼神警告梵季諾不許造次後,正要縮手,忽地,掌心傳來一股柔軟的踫觸,很快,完全來不及感受就消退了。
她抬頭,滿臉驚詫的看著他。
綠燈亮了,他調回視線,泰然自若的駕馭著車輛,嘴角依稀可見一抹得意的招搖笑容。
劉克瑾心撲通撲通的亂跳,臉好燙好燙,脖子以上包括耳根子在內像是著了火,腦袋都因為溫度太高而開始不清醒了。
還好車內視線很暗,否則肯定會被發現她此刻滿臉通紅。
可惡的梵季諾!她縮回手,掌心貼著衣服,拚命的往自己身上擦拭,恨不得抹去他可惡的一吻。
不甘寂寞的包力達探了探頭。現在是什麼情況?居然都不說話,看來只能他包力達來評比總結。
先是看看梵總編,又看看自家老大……不是他不挺自己人,實在是梵總編更有說服力。縱使心理層面上他還有些猶豫,可看了老大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異常舉動後,包力達決定相信梵總編說的話。
是說,老大也藏得真好,打他進入公司跟在她身邊起,連老大生理期幾時會來報到都一清二楚的他,居然不知道老大和集團里大名鼎鼎的梵總編有如此不一般的私交情誼。
老大也真怪,認識就認識,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老大干麼這樣藏著掖著?莫不是兩人之間有什麼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牽扯?!
老大跟梵總編……歐賣嘎,這根本是個超級大八卦啊!要是在集團內部傳開,肯定要炸鍋,瞧瞧他都發現了什麼……
在各自攢著迥異心思的微妙靜默中,劉克瑾突然喊,「停車!」
「老大,干麼喊停車,不是要回公司嗎?」
「我、我突然覺得很困很困,恐怕沒辦法再加班,我就不進公司了,我要回家睡覺。」劉克瑾完全不敢看向身旁的梵季諾,只好兩只眼楮直視正前方,渾身僵硬。
「老大,那我也可以回家睡覺嗎?」
「當然。」她爽快答應。
「太好了!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跟我的被窩一起迎接早上的太陽了。梵總編,不好意思,老大家跟我住的地方完全是反方向,你前面路口停車,我自己回去就好,至于我家老大……她雖然悍得跟男人沒兩樣,但終究是個女人,基于路人安全考慮,就麻煩你了。」
哇哩咧,走就走,干麼還把她安排給他?
「什麼叫做我悍得跟男人沒兩樣?什麼基于路人安全考慮?包力達,你最好給我說清楚。」
「好。」梵季諾淡淡說。
「謝啦,梵總編。」
這兩人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劉克瑾覺得情況似乎對她極度不妙。
「咳,那個……那個……我說梵總編啊,不、不用那麼麻煩了,反正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原地各自解散就好了,比較省事。」
「時間還早呢!而且我沒半路把女人丟包的習慣。」涼涼地瞟了她一眼,不忘秀了秀手腕上的時間。
是是是,看見了,現在是清晨,能不早嘛。劉克瑾沒好氣地咕噥幾句,縮了縮脖子,識相地安靜不語。不過,她腦袋可還沒真正放棄。
包力達下車時,她原已經做好伺機逃跑的打算。很顯然,梵季諾也是個深沉的。車子一停下,他立刻從方向盤騰出一只手,緊緊抓住她
「你……」
不管她怎麼扭,怎麼使勁的扳著他的手指,扣住她手腕的大掌就像是被水泥封住似的文風不動。就連包力達都已經跳上另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了,他還一副不打算松手的樣子。
「梵季諾,你到底是要抓多久?可以放手了沒?」
「如果我說不可以呢?」
幽深的黑眸,看得她心怦怦直跳,像是落入陷阱的小獸,渾身散發不安。
兩人于無聲之中僵持對峙了許久。
梵季諾無預警的打破眼前這令人尷尬的靜默,「你還要這樣對我避之唯恐不及到什麼時候?」
「……」劉克瑾倔強不語。
「好,我換個問法,請問在你眼里,我梵季諾到底是洪水還是猛獸?否則怎麼你回回見了我不是閃就是躲?」他眯起眼。
「我、我沒有啊!」
她瞪大眼楮佯裝無辜,卻暗自月復誹︰你當然不是洪水,也不是猛獸,是比洪水更壞比猛獸更狠,會在大庭廣眾下奪走人家初吻的**,會像現在這樣拽著人家的手不讓走,迫害人權的可議分子。
「我不是笨蛋。」簡單的話語之中,蘊藏著無形的危險。
「你當然不是,威風凜凜的FashionLab總編大人怎麼可能會是笨蛋,要不也不會每一期的雜志銷售數字都讓我們芒果周刊望塵莫及。這趟出差,肯定又搜羅了不少報導的好題材,拜托拜托,手下留情,千萬不要把我們芒果周刊打趴,我家總編大人的血壓藥都快不夠吃了,留條活路給我們芒果周刊吧。」她努力賣乖諂媚陪笑。
「沒有就不要一直模耳朵!」
這女人不知道嗎?她每次只要說了違心之論,小手就會不自覺的舉向耳畔,手指慢慢地模著耳朵。
聞言,劉克瑾趕緊收手,一邊傻笑一邊把手背到身後去,在心里無聲暗罵自己一百次蠢,恨得直想剁自己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