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義大利鄉間別墅度假的布萊恩,站在陽台上,掌中攤放一份書面資料。
資料上的照片,是一張嬌艷四射的女性臉蛋,一旁注明著身分名字。
小紫(Violet)。
他睡著了。
察覺身旁的呼息聲規律起伏,蕾妮睜開眼,緩慢而自然地抽回手,從床的另一側下來,拉過衣架上的蕾絲晨袍套上,然後下樓來到廚房,在櫥櫃下方的角落找著那把蝴蝶刀。
她小心翼翼的收起刀鋒,拉開某一格擺放廚房用品的抽屜,將刀迭放在雜物底下,再三確認過後才重衛uo厴稀 br />
關掉廚房的燈源,她回到主臥室,月兌去蕾絲晨袍,返回床上,將手伸進凱爾交放于胸前的雙臂間,舉動靈敏而輕巧,仿佛從來不曾離開過。
當她身心松懈下來,允許自己安然入睡時,一雙漂亮的茶色眼眸徐緩睜開。
他靜靜地凝視,等待,直到確定她已熟睡,才起身下床,來到一樓廚房。
他在蕾妮拾起蝴蝶刀的櫥櫃前蹲下來,查看那個角落,發覺那兒空無一物。
但,當他摟著蕾妮離開廚房時,他非常確定這個角落曾經發出踫撞聲,並且有東西觸地的聲響,但他無法確定那是什麼。
當下一切發生得太快,加上視線受阻,他只能透過身體去感覺,無法確定黑暗中究竟發生過什麼。
凱爾望著那個角落陷入沉思。
盧卡的話整晚在他腦海盤旋不散,他不得不抽開身,以第三者的角度檢視這段婚姻。
他了解蕾妮,認識她的家族,他對她的事無所不知——
黑暗中那陣冷冽的氣息,她趁他入睡時暫時離開,這些謎團又該如何解釋?
凱爾攢起眉心,無數的疑問在心底扎根,盧卡的話同時在耳畔響起。
你是那麼謹慎又警戒的人,沒想到你竟然會在完全不熟悉一個女人的情況下,就這麼莽撞的一頭栽進去。
凱爾抬手撫額,嘴里喃喃低咒。
他想,盧卡說得對,這段關系是在未深思熟慮的情況下發生的。
他或許熟悉蕾妮的生活方式,乃至于她的個性,但他並不完全了解她的過去,她成長經歷以及個人以外的社會經驗。
凱爾揉起了眉心,緩緩站直身,抽出從不離身的手機。
「雷,幫我查一個人。」線路一接通,他毫不拖泥帶水的下達要求。
「哪個倒霉鬼惹著你了?」雷咬嚼著巧克力棒的卡滋聲響傳來。
「蕾妮,幫我查清楚她的背景。」
「OK,倒霉鬼蕾妮——等等,你是說我知道的那個蕾妮?你新婚六個月的大美女老婆的那個蕾妮?!」彼端傳來雷用手撐住桌面的聲響。
「是的,就是蕾妮。」凱爾冷峻的重復。
「你是我認識的那個凱爾?」雷大喊。
「除非有人幫我復制細胞,做出一個復制人,那麼我應該是你認識的那個凱爾沒錯。」凱爾語氣不改的說道。
「噢,天!這麼挖苦的語氣,真的是凱爾沒錯。」雷重新抓起巧克力棒狠狠咬下一口。
「你听見了,立刻去查。」凱爾加重了語氣。
「嘿,我不相信你沒做過婚前調查,還有什麼好查的?」雷不解。
「什麼都好,只要跟蕾妮有關的資訊,我都必須知道。」
「等等,發生什麼事了?她在你的食物中下毒?你們簽訂了婚前協議書嗎?你的保險受益人是誰?」雷開始發揮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夠了,雷。」凱爾發出警告性的低沉聲嗓。
雷連忙打住︰「呃,當我沒問吧。我現在就去查,你什麼時候要?」
「我會再跟你聯絡。」凱爾簡潔有力的扔下話,隨即收線。
他返回主臥房,在床邊坐下,端詳著那張嬌媚的睡容,回想兩人認識與熱戀的經過,然後得到一個結論。
一切快得像是魔法,她撞上他,兩人結識,她發生被突襲的意外,他抵擋不住她對他的強烈吸引力,猛烈而快速的墜入情網。
過程像是無數的意外串連而起,卻禁不起仔敲。
一切像是循序漸進的推演,而他身陷其中不自知。
前所未有的煩躁涌上心頭,凱爾感覺自己像是被陷阱困住的獸,拚了命的想掙月兌,卻又不得其法。
他迷惘而掙扎的望著蕾妮,想著她的單純與善良,想著她為他做過的一切,卻越想越混亂。
驀地,床上的人影挪動了一下,隨後睜開了惺忪的媚眼,蕾妮爬起身,困惑地回望︰「怎麼了?」
凱爾不著痕跡的收起情緒。「總部有事找我,我得趕回去了。」
「是嗎?需要我幫你做份消夜一起帶去嗎?」她體貼的問。
是的,她總是這麼善解人意,即便休假臨時變動或取消,她也從不過問是什麼事,連一句怨言也沒有。
她溫柔貼心,從不無理取鬧,更不曾為了剝奪他所有時間的工作發脾氣,她很好,非常好,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模範嬌妻。
好得……有些離奇。
凱爾的胸口一沉,善于推敲的職業本能,開始在腦中發揮,他無法停止各種荒謬的臆測。
因為,多年來對抗不法分子的實戰經驗告訴他,這個世界荒謬得讓人無法置信,只要有人們出沒的地方,所有不可能的事情都有可能。
「凱爾?」見他沉默,蕾妮輕蹙眉心。
「沒事,我只是在想工作的事。」凱爾拉回心神,若無其事地說道。
「我去弄消夜……」
一只大手按上蕾妮光滑渾圓的肩頭,她微怔,撇首對上凱爾異常平靜的深眸。
「不必了,我會自己張羅,別擔心我了,睡吧。」他催促說道。
無法從那雙深邃的茶眸讀出任何情緒,蕾妮警覺性一凜,卻只能露出撒嬌的甜笑,慵懶地躺回原位。
凱爾輕撫她的臉頰,唇邊那抹淺笑一如往常的溫柔,但他始終沒有低下頭親吻她,只是說了一聲晚安便起身離去。
當房門闔上的那一刻,笑容隨即從蕾妮臉上撤去。
他發現了什麼?抑或,有誰向他透露了什麼?無數的猜測排山倒海般壓垮了她,她一手攏緊胸前的被單坐起身,一手煩躁地揪緊發尾。
「蕾妮,你不能慌,別想太多,他不可能發現的,他愛你,他信任你,他不可能對你起疑心。」
她太清楚凱爾的個性,一旦被他接納,他便會給予絕對的信任。
「冷靜下來,別自亂陣腳。」她不斷說服自己。
或許今晚的事,會讓凱爾有些起疑,但應當不至于對她的背景產生質疑,畢竟這一路以來,她做到滴水不漏。
只要費雪的人不找來,只要她別再做出會引起凱爾起疑的舉動,一切都會過去的。
是的,一切都會過去……
蕾妮重新躺下來,環抱住蜷成一團的自己,一如多年前那個在黑暗中不哭泣的女孩。
不一樣的是,那時的女孩在絕望中等待屬于她的英雄,而現在這個她,已經擁有了英雄。
沒錯,她擁有凱爾,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傷害她。
蕾妮閉起眼,在自欺欺人的心安中入睡。
福斯休旅車投入無邊黑夜,在前往羅馬尼亞近郊的公路上奔馳。
「我跟約翰先趕過去,你們聯絡好首都警方便隨後過來會合。」
副駕駛座上的凱爾,一手按著耳邊的手機與總部聯系,另一手扯開地圖,以及相關情報資料,時不時指向窗外某個方位。
「這一次是邁可斯集團的人?」負責駕車的約翰問道。
「還不確定,是臨時有線報。」凱爾一邊指路一邊回道。
「這些人渣。」約翰咒罵。
透過這份工作,他們見過太多人性黑暗面,倘若沒有足夠堅硬的心志,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忍受得了。
為了龐大的毒品,以及人口販運的利益,這些殘忍的犯罪集團四處誘拐或綁架無辜的少女,透過她們運毒,再用毒品控制她們,逼迫她們賣yin。
他們見過太多無辜的受害者,也試著及時將她們從火坑中救出,但並不是每一次都能盡如人意。
每一次的失敗,都代表有人死亡或者受傷,而且往往是受害者,烙印在他們腦中的淒慘死狀,已經多到數不清。
休旅車駛近一處偏僻的貨倉,再過去有一個藏身近郊的酒吧,外頭停滿了無數的車輛,門口有兩名白人大漢守著。
「這間酒吧提供毒品與陪酒服務,有人曾經在這里見過未成年的少女。」
凱爾與約翰下了車,就著夜色與天然的林蔭隱藏身形,一同眯起眼望著幾百公尺外的酒吧。
「雷說那名線人幾次聯絡過當地警方,但他們不肯有所行動,線人懷疑警方收賄包庇,透過其他警察的輾轉協助,才聯絡上我們部門。」
凱爾目光炯炯地盯住遠處的動靜,開始推敲可能踫上的狀況。
「我們不等其他人來再行動嗎?」約翰問。
「別傻了,聯絡當地警方只是禮貌性的問候,假使這間酒吧有警方撐腰,不出半小時,酒吧一定會被清空——」
凱爾撇首望向總是合作無間的搭檔,挑起一抹笑。「換句話說,我們只有半小時的時間搜證,以及大鬧一場。」
約翰失笑︰「你這個瘋子……我就知道,你會提出親自跑一趟的請求,肯定有鬼,看來新婚並沒有讓你恢復成正常人。」
凱爾笑了笑,重新將深邃的眸光投向目標建築物,低沉地說道︰「面對這些罪犯,你必須先讓自己成為一個瘋子,才能與他們周旋。」
這倒是真的,他們見過太多殘忍的手段,精神狀態不穩的人恐怕早已崩潰。
「走吧。」凱爾眯了眯眼,看準有幾輛車同時駛近酒吧,他與約翰趁勢混在那些人之中,進到酒吧。
通常這些地方都大同小異,沒有太多裝潢擺設,簡陋而且昏暗,空氣中充斥著酒精與奇怪的味道。
他們一進門便看見無數穿著暴露的女孩,散坐在每一桌的男客之間,凱爾與約翰只掃了一眼便走向吧台。
「你們提供什麼服務?」凱爾單手靠在台面上,用著流利的羅馬尼亞語問道,英挺的外型使他惹來不少注目禮。
坦白說,這種地方大多是游走在犯罪邊緣的不法分子,或者年長的酒客上門光顧,像凱爾這樣年輕俊美的男人反而是少數。
少數,但不代表絕對沒有。
熟悉此道的人都清楚,俊美的男人上這種地方,肯定有其特殊癖好。
「第一次來?」酒保丟給他們充滿警戒的一眼。
「不歡迎新客人?」約翰痞痞地反問。
「算了,這些女孩都太老了。」凱爾刻意嫌惡地掃了那些女孩一圈。
酒保聞言,眼中的戒備少了幾分。「太老?她們可年輕得很。」
「對我來說太老。」凱爾給了酒保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
「我懂了。」酒保總算露出輕松的笑容。
「真的?我很懷疑。」凱爾故意使著嘲譫的語氣。
「我們視情況滿足客人的需求。」酒保朝同伴使了一個眼色,並且對凱爾兩人說道︰「跟著他往里走,我保證你一定會愛上這里。」
凱爾挑了挑眉,尾隨另一名酒保往屋里深處走,繞過狹隘的穿廊,上了階梯來到二樓。